采茶录2:再度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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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敲骨吸髓

庐州果然有好郎中,诊治了一段时间,应昱的喉咙没那么疼了。

郎中对应远说:“你妹妹可能是碰到什么大事、难事了,所以才会失声,这种病其实不用治,过段时间就会自己好的。不过她喊破嗓子,声音是肯定回不去了。”

尽管如此,应远还是高兴,“那就是说我妹妹过段时间就能说话了?”

“能。再喝两副药就能出声了,不过要说利索,还得再养一段时间。”

“谢谢!”

又喝了两副药后,应昱果然能出声了,只是那声音沙哑、干涩,像被撕破的纸。

“……哥。”

应远眼睛里盛满笑意,脸都快顶进应昱眼睛了,“哎!”他坐在应昱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说:“小十二,你不要害怕,等你好些后我们哥俩去救三叔。”

他们俩去救爹爹?他们年纪小,容易被欺负,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如果我真是你弟弟就好了,”应昱沮丧地说。

应远奇怪地说:“女弟又怎么了?咱们家第九代不管是念书、做茶、还是做事情都是你第一,第一就是第一,跟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是女孩,我不也听你的?连余伯都听你的!昱儿,别怕,你能行!”

应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应远很开心地笑,“再说哥也在,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应昱握着应远的手,很用力地点点头。

第二天应昱和应远急急忙忙把爷爷给的珠宝首饰拿去换银子,以便疏通官府。她还是个孩子,由她出面跟官老爷周旋会更弱势,更容易被欺负。如果余伯能陪她一起去是最好的,但余伯已被贬出官场,并不宜公开露面,怎么办?

回到六安的家中,应昱看到应康在院子里侍弄着爹爹的茶树,惊喜地大叫一声:“大伯。”但是她发出的声音沙哑而低小,应康没听到。

应远叫道:“大伯,我们回来了!”

应康转头看到他们,便放下锄头迎上去,“哎哟!小十二,你们回来了!”

应昱叫道:“大伯。”

应康吓了一跳,他迟疑地指了指应昱的喉咙,“……再叫一个。”

“大伯。”

应昱的声音就像刚刚变嗓的少年,粗嘎沙哑,完全不似原来清甜软糯,如水似歌,她虽然一如继往的婉若丽树,穆若春风,着一身男装后雌雄难辩,但现在再加那副嗓音,说她不是男孩怕是没几个信的了。

应康难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应昱安慰道:“大伯不着急,我刚能说话是这样的,郎中说慢慢的就会好。”

她还安慰他?应康转过头抹了一下眼角,“你跟我来!”

三人走进堂屋。应昱给应康泡了一杯茶,恭敬地奉上,“大伯,谢谢你没有走。”

应康感慨地说:“大伯舍不下你和你爹。”

应昱感动地点点头。

“我把我这一房的人都撵回外公家去了,把所有能卖的家当都卖了,给你凑了五千两银子。小十二呀!大伯真的不敢见官,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你别怪大伯。”

应昱苦笑一声明白大伯这么做的原因,大伯是断不肯为爹爹挺身而出了,但他身为应家的长子,在爷爷奶奶去世爹爹又生病后,理应挑起整个应家,所以转身就走他做不到,便给些银子求个安心。

应昱祈求道:“大伯,不需要你来说话,由我来说好吗?你只要陪着我一块去就行!”

应康哑声祈求道:“昱儿,别逼大伯了,成吗?”

“大伯!”应昱伸手扯住应康的袖子。

应康怒了,他一把甩开应昱,“大伯老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说完应康拄着拐杖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天应平来了,带来了一万五千两银票,“小十二,这是我和你四叔、五叔凑的,你拿去应急吧!”

应昱只觉得又一次痛心和失望,“四叔和五叔他们不肯来看我吗?”

应平将银票放在桌面硬下心来绷着脸说:“你五叔说,既是你招来的祸事,理应由你去解决!我和你四叔也是这么认为的!”

应平说完转身就走。应远一急之下追出去,“爹,等等!”

应平当着应昱的面狠狠地打了一掌应远的脑袋,“你娘已经说了,你再跟这儿瞎掺和就不用回家了!”

应昱双臂支在桌子上,两手捂着脸,不愿意再看、再听。虽然大伯他们潜身远祸,但银票她是会收下的,她不会拿救爹爹的事跟任何人置气,虽然不知道朱高的目的为何,但打点衙门是一定要花银子的。

应昱想起了离开道观回到应家别苑那天晚上,爹爹心碎地说娘和弟弟都没了,她当时的回答。

“爹,别害怕,你还有我!”应昱站起来握紧拳头再一次重复那日的回答。

第二天应昱起了个大早,把能带上的银票都揣在怀里,翻身上马前往舒州安徽巡抚府,在行了一个时辰后身后追来一匹马,应远骑在马上朝着她笑。她心里涌进几丝暖意,转头问道:“哥,怎么还是跟来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会在你身边。”

应昱感激地说:“谢谢。”

应远不高兴了,“昱儿,不准跟哥说谢字,那样就生分了。”

应昱漾起了这么多天来唯一的一抹笑容。

见到朱高是在巡抚府的偏殿里,他们请护卫通传,立即就被放了进去。

进到偏殿,应昱和应远刚想下跪,朱高就让他们免了,还假模假式地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他们坐着说话,父母官的姿势摆得很足。

其实朱高看到来人是应安的女儿应昱和应安的一个侄子心里颇为失望,应家不是还有几兄弟吗?怎么一个都没来?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主,能拿得出银子?不过有人来总是好的,他最怕的是应家人自顾自的散去,没人理会应安,那他就只能把应安当白莲教嫌犯查办了,那可不是一个好买卖。他原就查清楚了,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子就是应安的女儿应昱,希望女儿疼老子,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本官,阿弥托佛!朱高暗自祈祷后清了一下嗓子,开始所谓的“办案。”

“请问二位应家少爷的大名和排行?”

这句问话让应昱莫名的紧张,上次被边振海搜捕她就知道自己是高危人群,虽然应家的案子已经过去,连父亲都不需要隐瞒身份,但她还是觉得小心为妙。她随口编道:“我是十四,应嘉,他是我四哥,应远。”

朱高喜上眉梢,端起茶杯来惬意地呷茶。边振海洗劫应家的时候,纵火烧了应家的房子,应家藏在茶叶缸下边的金银化成水流出来,积在中庭成了一个金银池,不少百姓看到边振海切割金银池装了几辆马车拉走。这么大的事朱高自然关心,他使了不少银子才跟粤海关的衙役打听到:边振海曾派出大批人马追杀应安的女儿应昱,但让其走脱了,边振海便用一具被烧焦的官兵尸体来冒充应昱,上报和亲王说应家全族下狱,应昱被烧死。朱高享受地感叹一声,粤海关监督有直接上奏皇上的权力,和亲王更是权倾朝野,他们那滩浑水没人敢去趟,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把应昱还没死这件事说出来去触边振海的霉头的,这个孩子也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上善!

“十四少,你说你三叔不是白莲教其实本官也是相信的。你是管应安叫三叔吗?”

应昱答道:“是的。”

朱高又笑了,他说:“但既然有人举发,那本官总得审一审,查一查,本官就是干这个的,当官不容易,你也要理解一下本官的难处。”

“朱大人,”应昱站起来朝朱高作了个揖诚恳地说:“自从婶子没了,我三叔就一直病着,足不出户。他常常连亲人都认不出来,怎么可能会去加入白莲教?而且我们应家败落,被驱逐出贡焙,家产也被两度抄没,所以我们才会远遁安徽,到大人的治下来讨一口饭吃。我三叔不能做事,又没有钱,相信白莲教也是不会要的。”

“嗯!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事实是不是如此恐怕还是要用刑才知道,白莲教干系太大,本官不能不用心。”朱高两腿伸直,胖短的小手搭在高耸的肚子上,两只大拇指互相绕着打圈圈玩,小眼睛也滴溜溜地转,说话的语气很认真。

应昱脸色煞白,她将握紧的拳头别在身后请求道:“大人,我三叔脑子糊涂,您审他,他肯定是什么也不明白的。大人要查,需要想法子从别处取证,这需要时间……能不能让我们先把他保释出去,他身子骨不好,关在牢里受不了。”

“应少爷孝心可感本官佩服,嗯……行吧!你交二十万两银子,本官让你们先把应安领回去。”

“多少两?”应昱感觉自己没听清,下意识地问。

朱高有些不满地竖起两根胖短的手指,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重,“二十万两银子,最低价!”

应昱急了,“大人,我们没那么多银子,我们全家人勒紧裤带就凑出了一万两银子!”

朱高脸一沉刚想喝骂,但又忍住了,应家确实是败落了,想要榨出油水来,骂是肯定不管用了,得逼,所以还是用刑吧!朱高站起来就往外走,来到门外他恶声恶气地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大堂!”

应昱和应远刚刚出门就被几个衙役用水火棒拦住。

“跟这儿等着!”

应远看到衙役把水火棒顶在应昱的喉咙气得想打人。应昱握住他的手朝他笑了一下。应远安静下来。就这样被棍棒顶住小半个时辰后,衙役们才将他们二人夹在中间押到衙门大堂门外站着。应昱看到朱高威风凛凛地坐在堂上,两边阵仗齐全的站了两排凶神恶煞的衙役,而爹爹跪在堂下似是哀老、瘦弱了许多。应昱的心脏一阵抽痛,眼睛下意识地就闭起来。

“乓,”一个衙役将一副夹棍扔到爹爹身边,那动静吓了应昱立即睁眼,背部也变得僵直。

朱高摆出一副义正严辞的样子喝道:“应安,你招是不招?”

应安说:“草民不认识白莲教的人,更不是什么白莲教的人。”

朱高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应昱,朝衙役招了招手,“用刑吧!”

两个衙役上前用夹棍夹住应安的脚。应昱下意识地往前冲想要护住爹爹。可是一根棒子带着风声朝她的脖子横扫过来。在棒子碰到她之前,应远抬手截下棍子将应昱的头摁进自己怀里。应昱拼命挣扎,当她好容易挣开应远转过头时,只看到爹爹两腿被夹棍扯起,两个扯夹棍的衙役扯得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爹爹趴在地上发出声声惨叫,两只脚汩汩地往下流血,他的两只手无助地扣住地面,扣得手指上鲜血淋漓。恨到极处应昱脑子里一片空茫,她的各种感觉都失灵了,心里印着的只有朱高欣赏行刑的丑恶嘴脸,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精光,身子软软地挂在应远身上。

爹爹痛得晕过去了。衙役提来一桶冰水朝他泼去,将他生生的浇醒。

朱高仰在太师椅里,伸直两只小脚,小胖手搭在肚子上,两只大拇指不停地打着圈圈玩。

“应安,现在招了吗?”

应昱看到爹爹不停地咳嗽,气喘吁吁,痛得五官扭曲,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但他依然坚决地摇摇头。

朱高“哈”的一声笑了,“本官知道你是白莲教,但你是不会招认的,因为你一旦招了,你的儿子就是罪犯的儿子,必会受到诛连,所以你宁肯死也要扛住。”朱高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的应昱,“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朱高用手指了指堂下的一个衙役,“你去看看嫌犯的伤如何?”

那衙役过去蹲下身子,捏了捏应安受刑的地方。应安两手扣着地面,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衙役站起来说:“回大人,断了一条腿。”

该打的打了,该说的话说了,看到应昱到现在还不表态,朱高很不高兴,应家不会真的只有一万两银子了吧?那也太少了!不行,再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不信了!朱高胖短的大拇指转了十几个圈后恨恨地瞪了应昱一眼说道:“那就……夹断剩下那条吧!”

应远突然发现应昱的眼白处变得血红,平时闪金耀绿波光动人的眸子变得像口可以吞噬一切的寒潭,深不可测,让人莫明的产生惧意。

应昱一咬牙用力推开夹着她的棍棒,笔直地朝堂上的朱高跪下,“大人,草民想到筹保释金的办法了。”

朱高猛地坐起来,身子前倾,小眼睛放光,赞赏道:“应少爷果然智慧。”

再进偏殿,应昱把应远留在外面,独自前往。看到坐在太师椅上怡然自得地喝着涌溪火青的朱高,她上前三步跪倒在地,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大人……我们应家被抄了两遍,真的连米缸都快空了……您看我们躲到六安,又买的下等茶田和旧房子就能知道的呀!”

朱高将手上的盖碗恨恨地砸在地上怒骂道:“你说有办法,是来消遣本官的?”

应昱抬起泪眼哭诉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想用高产茶树重剪法来救三叔,请大人明察。”

“高产……什么?”

“高产茶树重剪法。”

朱高“嘶”了一口气,应昱这话说得虽然简单,但朱高是听得懂的,茶是好东西,历代都有官员因进贡好茶而加官进爵,应昱这是说他们应家又创出好东西了,他们要把成果让给他换官爵,条件是放过应安,这个可以谈!朱高克制住想要舞蹈的手足,先是抬抬手示意应昱起来,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说清楚!”

应昱抹掉脸上的泪水说:“草民……还是跪着说……跪着没那么……害怕。”

朱高被噎了一下,只好比了比手,“那就说。”

“我三叔在前人的基础上创出能让茶树优质鲜叶大幅增产的法子,还能延长茶树的产茶年限,现在已经成功,但还没有推广,大人可以在安徽推广。有了这个重剪法,安徽的茶业就有可能超过福建、江苏和浙江,茶农都会感恩和爱戴大人,大人的政绩也一定会感动当今圣上的。”

好啊!好!朱高急得整个身子前倾,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胖腿强迫自己冷静。

“说,接着说。”

“只是我三叔的脑子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醒的,现在他被打断了腿……”悲从中来,应昱“哇”地哭起来,“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朱高从椅子上弹出来,往门口冲去,嘴里喊着:“来人,去找郎中给应宗主治腿!快!”

“谢大人,那大人什么时候放了我三叔?”

“还不行!”

“为什么?”

朱高一脸奸笑并“啧”了一声,“刚才本官还夸你聪明呢!你现在怎么又糊涂起来了,当然是谈保释金的事呀!”

应昱吃了一惊,还有保释金?

“十四少呀!你们应家我是佩服的,你们家创出来的东西或者是做出来的茶,我不会怀疑它的价值。所以你用高产树型重剪法来换应安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有问题的是你自己,你得掏银子赎回你自己,知道吗?”

“我?”应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有什么事?

“十四少,你们家有一个十二少,上次被边振海派人追杀你可知道?”

应昱摇摇头,但想了一下又点点头,“听说过一点点,他关我什么事?”

“上次边振海逮不到他,就用一具烧死的官兵尸体冒充他,上报给和亲王。”说到这里朱高怕应昱不知道和亲王跟这件事的关系,又补充道:“边振海是为和亲王办事的,你们家的案子是和亲王的旨令。”

应昱暗暗吃惊,“……大人怎么知道?”

朱高笑而不答,“应少爷,我如果跟和亲王说你就是十二少,边振海会怎么做?”

应昱连忙辩解道:“可是我不是十二!”

朱高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得意地拿起茶几上的折扇拍拍手心启发道:“哎!这个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边振海会怎么做?”

应昱似乎懂了,她是应家的漏网之鱼,不管她是不是应十二,她的出现都可能重启和亲王的调查,边振海为了保全自身必然会杀人灭口,更何况她就是那个消失的应十二。此刻她竟不知道朱高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上次被官兵追捕的事仍令应昱心有余悸,看来这朱高今天不是来要钱的,是来要命的。她苦着脸问:“大人觉得我的命能值多少银子?”

朱高欣赏地用扇子拍了几下手心,“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老规矩,二十万!概不还价。”

应昱恳求道:“大人,我的几个叔伯把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只凑了两万两,您看是不是就这样算了?”本来应昱想说一万两的,但知道一万两朱高是断不会肯的,就把实数招出来。

这个数字朱高倒是信的,应昱家的小院那天他们搜过,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他提示道:“应少爷,你别只往自己的口袋里看,你得抬头看。”

“抬头?”应昱抬头往上看,什么也没看到。

朱高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孩真好玩!我是说应家茶庄这块招牌,谁让你看屋顶?我算过了,你只要打好这块招牌,筹个二十万两没有问题。”

一个抚巡居然如此深谙生意之道,应昱哭笑不得地说:“大人,那是以前,以前我们家有茶田,能用未出产的成品茶作抵押换些银钱,现在我们家只有六安那几块薄田,谁肯借钱呀!”

“本官教你一招,你去找几家茶庄,把应家茶这个名号典给他们,他们准能出钱。八代茶叶世家呀!不买的就是傻子,根本不配在大清茶业界里混。”

……应昱无语凝咽,“草民明白了,草民试试。只是这么办的话我就得跑遍大江南北,我三叔可怎么办?”

“这个你尽管放心!本官向来爱民如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应安就关在你们家的院子里,他那些兄弟都可以来看他,他想出去走走,或者要去茶田看看都可以,叫上衙役一块去就行了,吃的、用的、还有养伤的药都由……都由你们自己出!”朱高为自己及时刹住口风,将应安由官府供养转成由应家自己出钱,感到暗自得意,蚊子也是肉,能省则省。

“……好吧!”

“还有,你得给我打个二十万两银子的欠条。”

“大人,欠条我可以打,但是银子毕竟在别人兜里,能不能借来得看运气,所以我恐怕要分期还。”

“……分期要给利息,三分利!”

“大人……”

朱高竖起短胖的食指,在绿豆眼前摇了摇,非常严肃地提示道:“应少爷,你爹还在我这儿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