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临渊海，一个让众神都觉得极为神秘莫测之所在。
若要进入临渊海方法并不难，只需延着不周山往上，在天与地的中央有一方凸起的，高三寸，长宽七尺的青石台。立于石台处可见山河万里，云海千层。此时在心中默念‘万物资始’，心神恍惚的一瞬间，眼前的万里山河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五色石海。
身随心动，空间瞬移，进入临渊海就是如此简单。
只是再如何简单也非人人都能办到，至少到目前为止，天下间能进入临渊海内的唯有上神。除上神外，即使出生天界，修为高绝的大妖，也不得入其门。历来已有不知多少心有不甘的神界妖修为一探缘由而在青石台上打座静修，一坐就是几百年。但无论修炼多久，终是跨不过那道门槛。于是，久而久之，这临渊海唯有上神才能进入其中闭关静修已成为天下人共识。
如此两三万年间，一众上神往来临渊海无数次，却至今无人能说得清这神秘之境所在何处，更无从知晓它存在的意义。临渊海，看似存在于世间，却又感觉凌驾于世外。
帝俊站在青石台上，天青色的长袖宽袍随微风轻轻飘动，冠宇束发，一道由三根不知取材何种树枝编作三股的抹额束在额间。他日光如炬遥望前方碧空云海里，吉光闪耀，鸾凤齐飞。目光下移，他瞥见在远处山林里，一队由百人组成马队缓缓行来。他忽的皱紧眉头，还来不及细想眼前的景象就起了变化。
临渊海，头顶蔚蓝与星河交叠成天幕，脚下五色石子堆作海，绵延万里外。无需多想，只心神一念间，就能感觉到这里的天空与大地，和尘世间的不是一处。
帝俊双手负于背后，在石子堆作的大地上信步而行，思索着方才短短一瞥时所看到的那队正向不周山行来的人马。那是巫族大司命带领族人前来不周山朝供的。自己才与魔神说起过巫族大司命，转眼就看到他们，这其中是否隐含天意。
帝俊面露难色，魔神的话让他心神不宁。走了许久也理不出头续，反而越想越烦躁，索性席地而坐，看着身旁的石子呆呆的发愣。
临渊海应是天地分立时所形成的另一处独立于世外的空间，因而数万年来无论外面的世间如何变化，这里的光景却安然不动，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
但不知从何时，临渊海却悄然起了变化。
这里没有泥土，没有树草木，没有河流，入目所见除了石子外，其他一无所胡。石子状似鹅卵，大小各异，但最大的也不超过掌心大小。颜色共有五种，青、红、黄、白、黑，暗合五行之意。颜色有多有寡，数量不均，却也不是总一成不变。时日久了，便能发觉每隔一段时间，石子颜色的多少便会有一番变化。比如今日，帝俊四下望去，黑色石子居多，再红色，青色与黄色想等，白色却少之又之，几乎看不见。然而上一次来时，分明白色石子最多，放眼望去，如同被大雪覆盖。
他们对临渊海研究了万年，也未能摸索到这些石头颜色变化的规律，它们像是随心情不定而肆意变化一般。
原本这些石子只有颜色，可近三千年里，他们赫然发现在颜色之上又多出了花纹。起初只是小部分，后来成片，再往后，几乎所有的石子之上都生出了形状各异的花纹。
伏羲与女娲在此关闭千年，翻看了无数的石子才最终确定了这如何星河浩瀚的石海内，每一块石子上的花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并无重复的花纹出现过。
也正是在这千年里伏羲与女娲明白了悟道的真正涵义，出关后两人联系手创造出人族，从而得道圆满。伏羲即刻飞升天外天，一去不回，可女娲因放不下人族选择继续逗留尘世间。
自人族诞生起，临渊海内的石子变了数变。也是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石子上的花纹是何意。
原来那些看似花纹的东西实则是文字，更确切的说，是人名。尘世内每有一个凡人出生，临渊海内便随之多出一颗带有名字的石子，若是将将神识投入石子内，还能看到此人一生的盛衰起落。
可帝俊想不通，为何这里的石子之上只会出现凡人的名字。
天下除神族外，还有妖族，巫族，可为何偏偏是弱小的，寿命短暂的人族？
他想不通，其余一众上神也不曾想通过。
正在帝俊百般聊赖，将身边的石子堆成一座半人高的塔堆时，忽然从石海深处吹来一阵风，风吹过石子间的空隙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声。他忽然来了兴致，起身将石子堆得越来越高，中间还特意留了大小不一的空隙。如此每当有风吹过，就会发出高低起伏的声音，低时如陶埙，高时又似叶笛，听着竟然别有一番意趣。
于是，石子越堆越高很快就如小山一般，中间留下的空隙形状也越来越多，疏密不一。一阵大风吹过，声音响彻临渊海，宛如风铃。
帝俊立在石山之上闭目倾听，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风一遍遍吹过，帝俊一遍遍听着，可是他的神情却越来越僵硬，脸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不安。他双目圆睁，手握成拳，风不停，耳边的那恐怖的声音也不停。他想推倒石山，想捂住耳朵，可他此时全身僵硬，不能动，不能言，只能被迫一遍又一遍的听着那可怕的声音。
当初女娲与伏羲在此悟道成功，众神好奇询问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可两位上神却神色复杂，支支吾吾，被问急了就只言：道心不散，元神不惧，即可。
帝俊神情僵硬，心中却苦笑连连，他不知女娲与伏羲当年所面临的困境是否如自己一般，但元神不？甚难！
“天道施威，怎能不惧？天意示警，怎会不惧？”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声音也消失了。帝俊脱力一般跌坐在石山上，他抬头扶额，识海内那道示警的神喻还在不断回响着。此时若道心不稳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强行移动手脚在石山上盘坐起，双手掐诀置于膝上，即刻入定。
识海内的声音慢慢汇成八个字，深刻在心上。
众神离世，万妖归一。
他不懂这八字是何意，但联想到魔神的话，只觉眼前的神喻其意不善。
帝俊闭关的时间很短，似是为逃避天道降下的神喻他匆匆离开临渊海，回到不周山上。此时据他入临渊海闭关刚好三年，巫族已到达不周山有一年半。
当日进入临渊海前的匆忙一瞥，这看似短暂的距离实则隔着数座高山峻岭，千山万水，巫族慢悠悠的徒步走了将近一年半才算到达不周山的山脚下。又花了数月时间修整，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才被上使引领，真正踏入不周山内。一年来，他们朝供，拜神，举办祭祀之礼。
到今日，刚好三年。若无意外，巫族众人再停留半年，等山外冬日一过就可起程返家了。
但，大司命从未料想到的意外，来临了。
妖神帝俊偶然路过巫族歇息之地，遇到了正躲在树后偷哭的少司命。
“你为何躲在此处哭得如此伤心？”
女孩正哭得伤心不已，听到有人过来，她惊得浑身一颤，抬头望去，瞬间就忘了哭泣。
缘生只在一念间，却历经万世不能灭。
直到陨落雷劫下的那一刻，帝俊才心生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