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风吃醋
因为是女医士,开张的第一日,来医馆的,尽是些醉酒打架受伤之流,开些金疮药,便一一打发了。而兰汐却是忙得不亦乐乎,一大堆药材,需要等待她归类安置,正好趁无人之日,好好整理。等她好不容易闲暇下来,已是酉时。啸天明天要和少陵出去采购药材,早早就睡了。
兰汐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突然怀念起前世的生活来。如果还在原来的世界,自己应该没有如此无所事事的时候吧?此刻的自己,不是在医院病房值班,就应该是坐在电脑前写论文。如今,回头看曾经的自己,就像茫茫宇宙中渺小的一粒沙子,随波逐流,每天奔波在外,到底为了什么,估计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要工作,赚钱,然后过上更好的生活,至于什么才是更好,或者最好,可能也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会知道吧?如今,上天给了自己一个再活一次的机会,自己还要像以前那样活着么?在这样一个阶级分明,出身决定一切的世界,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么?不不,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坚持初心。
突然,院子墙上出现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只见南宫流云斜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酒壶,说道:“兰汐姑娘好雅兴,我送来的茶如何?”
兰汐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便讽刺道:“南宫公子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爬墙很好玩?小心摔下来,到时候别怪我手下无情!”
南宫流云扬了扬嘴角,笑道:“如此看来,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摔一次,好看看姑娘到底如何手下无情?”说着,真的头朝下掉了下来。兰汐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南宫流云却在即将触地之时,身体一个灵活旋转,竟飞身而起,随后缓缓地落到亭子里,在兰汐对面坐了下来。
“好厉害的轻功,我看世人都看错了,你除了是京都第一才子,恐怕还是第一高人吧?”兰汐叹道,“那日交手,就知道你身手不凡,今日再见,依然是耳目一新!”
南宫流云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便朝她递去,笑道:“不如陪我喝个酒如何?”
兰汐伸手推开,道:“酒多伤身,南宫公子不如来杯茶吧?”说完,指着面前南宫流云送的精美茶具,又道,“公子精心准备的茶具,若是不让你喝上一杯,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南宫流云嘴角轻扬,轻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兰汐边泡茶,边说道:“南宫公子是否喜茶?”
南宫流云道:“酒更甚。”
兰汐又道:“南宫公子可有听过,'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诗经》中有茶道四规‘和、敬、清、寂’,此乃茶道之精髓。南宫公子可有觉得兰汐遵守了这四规?”说完,双手捧起茶杯送了过去。
南宫流云接过,轻轻一闻,香味扑鼻,细细一品,齿颊留香。他戏说道:“清、寂有所遵,不过这和、敬嘛,有待考察。”
兰汐佯装不悦,道:“是啊,要敬、和,南宫公子不应该去秦香苑么?我听说秦香苑里有个倾国倾城的秋纹姑娘,对公子可是又和又敬。”
医馆虽然开业第一日,然秦香苑这个名字,兰汐都听到耳朵出茧了。凡酒醉受伤来治的,无不是在秦香苑为争夺某位小姐所致,而数秋纹姑娘最为突出,据说是秦香苑的花魁,善琴善舞,洁身自好。不过能在这种地方仍保持洁身自好的,想必是大有来头。这不,据说沈将军府二公子沈炎冥便是她最大的靠山,南宫流云和许多官宦子弟也趋之若鹜。兰汐还真的想结识一下这位不同寻常的姑娘。
“哦,兰汐姑娘之前不是曾经请求过在下带你去么?如今为何却对这秦香苑如此不屑?”南宫流云笑道。
兰汐一听,不禁满脸通红,支吾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南宫流云嘴角轻扬,露出懒懒的笑,道:“姑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兰汐轻笑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宫公子也不用不好意思,我要是男子,也定会趋之。”
南宫流云早已习惯了她的直接,只是轻轻一笑,随后竟趋身向前,凑近兰汐,道:“真是知我者莫姑娘也!”灼热的鼻息袭来,兰汐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登徒浪子!”她在心里骂道。
南宫流云邪笑道:“姑娘可是脸红了?”
兰汐赶紧双手捂住双脸,道:“我有么?想是茶太烫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声,南宫流云神色一凛,飞身来到墙上。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兰汐一眼,道:“多谢姑娘今夜的款待,在下还有事,改日再来拜会!”待兰汐反应过来,南宫流云早已不见身影。刚才发生了什么?兰汐拍拍自己的脸,我真的脸红了?“看你这出息!”兰汐不禁鄙视自己。
南宫流云站在墙角的阴影中,回头看着亭子里纤细的身子,冰冷的心门似是被一股暖流冲破,千言万语就想向她诉说,为什么觉得她如此熟悉?
太子府的书房内,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坐在桌前,这便是当今太子慕容逸尘。玉枫跪在面前,禀道:“殿下,暗香传来消息,沈家的兵器库建在云苍山上,周围的村落已有许多村民无故失踪。”
慕容逸尘抬起头,皱了皱眉,沉声道:“是否查出具体的位置?”
玉枫道:“还没有具体消息,我们的人把云苍山都搜遍了,皆未见任何形迹。可昨日有一男子,浑身是伤,突然跑回村里,说是从云苍山上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具体地方,他也描述不清。”
慕容逸尘眼神看向远方,不敢相信,沈霸天难道真的会把兵器库设在云苍山上?他咬了咬牙,厉声道:“明日派人到山上查看,若事情属实,我们将可以一举卸掉沈霸天这只老狐狸的一条腿。”说完,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次日一大早,兰汐嘱咐好啸天要采购的药材后,便带上备用衣物,和采集药材的箩筐,骑上马,往京都郊外的云苍山驰去。一方面,她要给医馆补充珍贵的药材,而那些药材,往往在高山之巅;另一方面,她也想寻找可以研制治疗哮喘的药物。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旦药材到位,自己便可以开始研制那治疗哮喘的喷剂了。虽然做不到像现代那样的技术,至少可以做个膏药之类的也好。想到如此温柔,却在遭受哮喘之症折磨的飞燕,兰汐的心中,充满了心疼与怜爱。
辗转半日,终于来到了云苍山顶。云苍山,是京都东北面郊外最高的山,因树木常年苍翠,山顶云雾缭绕而得名。兰汐站在山顶上,举目远眺,厚厚的云层,如白色的海绵一般,缠绕在周围。兰汐犹如置身于仙境,顿觉心旷神怡,不禁席地而坐,陷入了沉思。
那日被太子所救后,兰汐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尽管他否认认识慕尘此人,可她始终不愿放弃。那日,飞燕告诉她,太子名叫慕容逸尘。慕容逸尘,慕尘?八年?她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可他说他不认识慕尘,似乎也没有在说谎,难道他真的如外界所言,大火之后真的失忆了?还是因为他觉得他的脸已毁,不能再跟她相认?
“不,慕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兰汐喃喃道,“只是,慕尘,不知道为何,我好像喜欢上了南宫流云,你若是知道,会为我高兴么?”
沉思了半个时辰后,兰汐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药材。在兰汐看来,这座山,真是一座长满高贵药材的神山,不到一个时辰,兰汐便惊喜的找到了可以给飞燕入药的药材。她低头无奈地看着自己长裙上的泥巴,心里却异常的满足与开心。随后,便慢慢的朝停着马的方向走去。可刚走下不到二里,突然看到右手边浓密的大树中,隐约露出一个平静的湖。兰汐喜出望外,激动的跑了过去,拨开面前低矮的灌木丛,一个湖水清澈,平静如镜面的天然湖泊出现在眼前。刚才来的时候,因烟雾浓重,并未发现,如今,烟雾已逐渐散去,湖泊便显露了出来。
“oh,no,真的是湖!”兰汐惊喜道。
她看了看身上脏脏的衣衫,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猜想这个时辰,在山顶上,应不会有人前来,即使有,如此隐蔽的角落,想是也不会有人发现。于是,兰汐毫不犹豫的脱去外裙,双足点地,飞入了湖中,仅仅激起一点点的浪花。她无拘无束的来回畅游,一会自由泳,一会仰泳,加上自己轻功不错,偶尔在水中来个海豚空翻,鲤鱼跳龙门,甚是欢喜,山中顿时洋溢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南宫流云骑着马在林中慢走,一个上午,自己翻遍了云苍山,竟没有寻到任何山洞的痕迹,甚至是人的踪迹。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正纳闷,这个时辰,在如此人烟稀少的地方,为何有人在嬉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湖。
南宫流云忍不住驱马上前,在烟雾缭绕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少女的背影。长长的秀发,湿湿的披在肩上,显露在外的腰身,是如此的婀娜多姿,那双纤细的手臂,高高的举在头顶。在浓浓的白雾中,竟如仙女下凡般梦幻。只见少女突然直直的跃出水面,在空中如海豚般翻了个身,又直直的头朝下落入水中。
南宫流云看得出神,并未意识到有丝毫亵渎之意。即使少女突然在水中倒立着举起那纤细柔美的双腿,自己也是沉醉的挪不开眼睛。还有那不时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更让自己不羡鸳鸯只羡仙。
南宫流云缓缓的下了马,坐到了湖边,依然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突然,一帧帧熟悉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轻呼出声。而湖中的少女,像是被惊醒般,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兰汐突然“啊”的一下尖叫出声,双手捂住胸口,手足无措地说道:“是你!”
南宫流云也是惊讶万分,忙背过身去,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他红着脸问道:“兰汐姑娘这个时辰,不在医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兰汐将自己的身子没入水中,回道:“我上山采药,南宫公子为何在此?”
南宫流云道:“在下出来办事,并无心冒犯......”说着,突然顿住了。
兰汐的脸,顷刻飞起红霞,道:“你不要转过身,我......”突然,身后寂静无声。南宫流云纳闷,心中甚是担忧,不禁转过身来。只见刚从水中走出来,如出水芙蓉般的少女,远远的站在湖边。正伸手去取马上挂着的包袱。趁自己没有被发现,他又急忙背过身去。可少女那梦幻般的身姿,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回去的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语。突然,兰汐威胁道:“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说!”
南宫流云看着她,嘴角轻扬,笑道:“兰汐姑娘可是害羞了?”
兰汐无语,道:“害羞可不是我的个性。”
南宫流云道:“既然不害羞,为何不能让人知道?”兰汐哑口无言,不再理睬。
南宫流云突然道:“今日是在下鲁莽,我一定会对姑娘负责的!”
兰汐一愣,道:“我没说要你负责!”心想道:“这算什么?自己毕竟是穿着衣服的,跟前世的泳衣比起来,今日自己的装扮可以说是非常保守了。古人的保守观念,还真的不敢苟同。难道看了一眼裸露的肩膀,就要以身相许?”
南宫流云定定地看着她,道:“我想负责!”
兰汐吃惊,忙不停地摆手,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也没冒犯到我什么,不就看了一眼嘛,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南宫流云颇感意外,脱口道:“姑娘觉得在下没有冒犯之过?”
兰汐笑了笑,点头道:“你不是说我与其他女子不同么?你没说错,今日之事,我并不觉得你需要负什么责,所以,你也无需记在心上,过了就都忘了吧!”
南宫流云看着面前的少女,觉得自己看不透,她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与众不同,但自己迫切的想去了解她的一切。“如果我说我忘不了呢?”南宫流云突然神情严肃道。
兰汐一愣,沉默了片刻,方苦笑道:“好,忘不了那就记着,记着!”说着,不禁红了脸,随后踢了踢身下的马,加快了速度。
南宫流云邪邪的笑了笑,便追了上去。
回到医馆后,兰汐潜心钻研了几日,终于做出了自认可以缓解哮喘急症的药丸。这日一大早,她兴冲冲的拿着药丸,打算前去宰相府告诉飞燕这个好消息。
啸天刚购进了一批药草,正在忙着收编归类。兰汐嘱咐好医馆事宜后,正欲离开。突然,门口走进一位翩翩公子,一身蓝衣,手持扇子,英俊的五官,温婉如玉,腰间系着一块精美的璞玉。兰汐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煜王。
煜王朝她微微一笑,道:“几日不见,未曾想,兰汐姑娘竟然开了医馆。兰汐姑娘总是能给本王惊喜。”
兰汐笑道:“如此陋室,竟能迎来煜王如此的大人物,真是让我的兰医馆蓬荜生辉。”
煜王笑道:“我听说兰汐姑娘医术高明,今日特来一看,姑娘若是愿意,能否替本王把把脉?”
兰汐纳闷道:“我看煜王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步伐有力,不像有什么隐疾。”
煜王轻笑道:“哦,姑娘仅需一看,便能看出在下是否康健?”说完,目光紧紧盯着兰汐。
兰汐无奈,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道:“煜王请坐!”
煜王欣然就坐,伸出右手,兰汐探其脉。凝神间,慕容玄奕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如雪的肌肤,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小汗滴,更增添了一抹灵气,一张樱桃小嘴,在思考时不自觉地嘟起,可爱至极!
兰汐撤回手,见面前的人没反应,便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喊道:“煜王,煜王......”
慕容玄奕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眼前挥着的手,空气瞬间凝固。
这时,南宫流云缓步走了进来,笑道:“小小的医馆,能迎来煜王这样的大人物,真是无上荣光啊!”
随着南宫流云的出现,兰汐感到自己的手腕一阵生疼。未待慕容玄奕反应过来,兰汐便用力拉回了自己的手,手腕留下了醒目的手掌印。兰汐抚摸着被抓的生疼的手,不禁纳闷,想道:“今日刮的什么风,这两个人都来了?”
慕容玄奕一脸抱歉的看着她。南宫流云走了过来,厉声道:“煜王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过意不去?”
慕容玄奕突然大笑起来,道:“我还没问什么风把南宫公子吹到这个不显眼的小医馆里来呢?看来南宫公子跟兰汐姑娘很熟?”
南宫流云冷冷道:“不算很熟,但比煜王过之。”
慕容玄奕大怒,指着他道:“你,别以为有太子撑腰,你就能目中无人,在我面前,你算什么!”
兰汐见气氛不对,赶紧站在二人中间,笑道:“一大早的,医馆还要开门迎客,二位如不嫌弃,随我到后院喝杯茶如何?”
南宫流云正欲拒绝,不料,慕容玄奕竟高兴的应了下来,跟着兰汐往后院走去。南宫流云见状,咬了咬牙,一甩袖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兰汐一边泡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左右二人,表面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不禁暗暗叫苦,想道:“一大早还得先伺候好这两位大爷,看来,今日不宜出门呐!”
待茶泡好,兰汐捧起茶杯,送了出去,却犹疑着停在了半空,先给谁呢?突然看到那两双火辣辣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无奈,兰汐端过茶,自己一口喝下,道:“茶已泡好,二位请自取。”说完,往自己的杯子再倒了一杯茶。
二人面红耳赤,对望一眼,迅速伸手过来,欲端起兰汐面前的茶。兰汐伸手欲阻拦,道:“这是我的杯子!”未曾想,伸出来的两个手,竟纠缠地打斗了起来。兰汐一下看呆了,二人果然深藏不露,看个中内力,想必不相上下。正看得入迷,突然杯子一翻,茶全部溅到了兰汐身上。兰汐吃烫,站了起来,不断用手帕擦拭着。二人见状,停下手中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兰汐伸手拦道:“停,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二位的,我看二位兴致颇高,但我今日实在无闲暇,恕不能奉陪,我先走了。”说完,未待二人反应,便一溜烟的跑开了。留下二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刚才的插曲仍烦恼着兰汐,待她抬头,发现已来到了宰相府前。在丫鬟的陪同下,兰汐走进了飞燕的寝居。飞燕正披着外套坐在桌边,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兰汐,喜出望外,起身缓步朝兰汐走了过来。
兰汐扶过她的手,看着她依然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身躯,关切地问道:“飞燕,近日感觉如何?喘息可有缓解?”
飞燕轻轻点头,道:“有所缓解,不过那日落水,对自己本来虚弱的身体,也是致命一击。如今能恢复成这个样子,与你的药方不无关系。”
兰汐笑了笑,突然又激动起来,道:“飞燕,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着,从袖子拿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又道:“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药丸,你每次犯病,记得含服一粒,症状便可立刻缓解。”
飞燕两眼放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兰汐说的可是真的?”她的疑惑也是可以理解的,从小到大,自己的喘息经常反复,每次发作,都需要卧床半月到一月余。即使身体康复时,爹爹也不放心她出门,经常只能无奈的呆在府中,成了众人眼里的“药罐子”,个中痛苦,只有自己能深刻体会。她也没有什么朋友,遇到兰汐,已觉是上天的莫大恩赐。如今,兰汐居然告诉她,自己从此以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自己如何敢置信?可是,兰汐冲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冲散了她最后的怀疑。她紧紧的搂过她,微笑着留下了泪水,道:“兰汐,除了爹和哥哥,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兰汐听罢,也会心地笑了。
次日,煜王午后便差人过来将兰汐接入煜王府,听小差的话,是煜王表妹最近失眠多梦,拜托兰汐给她开几服药服用。兰汐第一次走进这煜王府,果然极尽气派,兰汐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这么多人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追名逐利,这就是原因,不管在这里,还是自己曾经的世界,这一点是亘古不变的。兰汐远远看到,煜王正跟一女子在湖中凉亭交谈,女子背对兰汐,想必就是煜王表妹。
兰汐走上前来,叩首道:“民女参见王爷!”煜王听到声音,疾步走了过来,来到兰汐身旁,道:“汐姑娘来了!”说完,转身对交谈的女子道:“表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女医士。”
兰汐抬头,遇上沈君漓投来的目光,二人异口同声道:“是你——”沈君漓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兰汐突然气的一拍脑袋,暗想道:“我怎么没想到,飞燕说过,当今皇后是沈君漓的姑妈,而煜王是皇后之子,那不就是这位沈君漓的表哥嘛。”
见二人的反应,煜王突然想起狩猎那日,兰汐对沈君漓的捉弄,不禁笑道:“表妹,兰汐那日,也是无心冒犯,正好今日,你可以让她好好检查检查。”
沈君漓一听,气的满脸通红,道:“表哥,这些江湖骗子,你也信?她怎配替我看病?”
兰汐气道:“欲望,沈小姐说的没错,我只是小小的医士,沈小姐的月事紊乱之症,恐怕不是我能治的,煜王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沈君漓大怒,道,“你才月事紊乱!”
兰汐讥笑道:“同为女子,紊乱就紊乱,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身为医士,虽然不够资格替沈小姐诊治,但我还是想劝沈小姐有句,有病还是要早发现,早治疗,别等变成了不治之症,到时候哭死也没人能救你!”
“你——好伶俐的一张嘴,好不要脸的狐狸精!”沈君漓怒道。
身旁的煜王,本被兰汐逗得忍俊不禁,见沈君漓出口伤人,不禁怒道:“君漓,汐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不准放肆!”说着,赶紧拉着兰汐坐了下来,道:“既然认识,就是有缘,我们坐下来聊。君漓,你也坐下来!”说完,朝沈君漓投去责备的目光。
沈君漓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煜王又道:“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君漓,你莫要再跟汐姑娘置气了!”
沈君漓“哼”了一声,道:“狐媚子!”
“你——”兰汐气的起身道,“请煜王恕罪,看来王爷表妹身体好得很,请王爷恕民女先告辞了!”说罢,起身欲走。
煜王忙伸手阻拦,朝沈君漓厉声道:“君漓,你要再这样,别怪我不念亲情!”
沈君漓委屈道:“表哥,我没错,你没看到她那天,看南宫公子那眼神,南宫公子对她,哼,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煜王大怒,道:“住嘴!”
沈君漓吓得赶紧闭了嘴,她从未见过表哥如此暴怒,更何况是对自己。如此想着,对兰汐更恨,不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煜王又道:“既然你不需要汐姑娘看病,便下去吧,我跟汐姑娘还有点事!”
沈君漓不服,嗲声道:“表哥!”
煜王喝道:“下去!”
“哼!”沈君漓朝兰汐的方向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煜王转身笑道:“汐姑娘切莫在意,表妹她也是被我惯坏了,总是得理不饶人!”
兰汐叹了口气,问道:“煜王可还有事?”这种地方,自己一刻都不想呆下去,这里就像一只装饰精美的鸟笼,没进来过的人想进来,进来后,却从此失去了自由,待他意识到时,却早已离不开。
煜王轻笑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汐姑娘处也有棋盘,故请汐姑娘陪在下下一盘棋,多多赐教,可好?”
兰汐心里郁闷,想道:“下棋?约我来这里就为了下棋?有没有搞错?医馆好多病人都等着我回去看呢?有钱人家的公子真是伺候不起。”可碍于情面,她只好苦笑道:“赐教不敢当,民女只略知一二!”
等他们厮杀两局后,时辰早已快申时。兰汐抬头看了看日头,道:“王爷,时辰实在不早,民女医馆还有很多事,请容民女先告辞了!”兰汐起身拜别道。
煜王道:“好吧,既往汐姑娘坚持,我们下次再切磋,姑娘的棋艺在下实在佩服!”
兰汐道:“煜王谬赞了。”
煜王喊道:“来人,送兰汐姑娘回医馆!”
次日,兰汐见医馆安静,想是没有人前来,便对啸天道:“啸天,你先帮我看着医馆,我出去办点事!”
啸天好奇问道:“姐,你去办什么事?带上我吧!”
兰汐狡黠一笑,道:“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去,乖乖在医馆呆着,听话哈。”说完,跑到后院更衣去了。
待兰汐再次走出来时,俨然一个英俊少年郎,右手举着羽扇,高高的发髻用白丝带挽着,一身雪白的衣衫,乍一看,还真难辨雌雄。
啸天激动的跑过来,问道:“姐,你这个打扮,是想干嘛?”
兰汐抬头,一展扇子,道:“秦香苑!”说完,举步走了出去,留下啸天在原地呆呆地站着。
兰汐刚走到门口,便有女子上前热情相迎,伸手搂住自己的手臂,娇声道:“好俊的公子,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她往里走。
兰汐一边半推半就的跟着,一边清了清嗓子,道:“姑娘果然好眼光。”
女子笑着拍了拍兰汐的手臂,道:“公子嘴真甜,今日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兰汐挥扇道:“今日你们秋纹姑娘可否赏脸?”
女子道:“哎呦,公子果然好眼光,我们秋纹可不是一般人能见的,今日怕是不可,要不我给公子介绍我们苑内其他的姑娘?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兰汐心中纳闷,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自己是冲秋纹姑娘来的,既然见不上,那干脆改日再来好了。如此想着,便推托道:“在下对秋纹姑娘可是朝思暮想,既然今日见不上,在下改日便来罢。”说完,拉开女子的手,转身欲走。
女子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白面书生,岂可轻易放手,顷刻缠了上来,道:“公子,别走,先看过我给你介绍的美人,不满意咱们再谈!”说着,将兰汐半推半拉的拥上了楼。
二楼雅间内,南宫流云正在与秋纹姑娘对酌。听到外面声音嘈杂,突然警惕起来,秋纹姑娘将一张纸条塞给南宫流云,道:“公子,隔墙有耳,容妾身出去看看去。”说完,俯身叩首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竟迎上了前来的兰汐,虽然同为女子,但面前的女子,盈盈腰身,凹凸有致。一张倾国的脸蛋,白胜雪,额头一点嫣红,配上一张樱桃小嘴,自是有一番风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美人吧。”兰汐感慨道。而面前的女子,看到兰汐,也被对方的美吸引着。在风月场阅人无数的秋纹,一眼便看出面前的人是女子。
兰汐激动的走上前来,问道:“姑娘可是秋纹?”
秋纹姑娘点头,不解的看着她。
兰汐激动地拉过她的手,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认识秋纹姑娘,姑娘果然似天仙下凡。”
秋纹低头看着她的手,笑道:“公子请自重。”
兰汐忙放开手,满脸歉意,道:“姑娘莫见怪,久闻姑娘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不知姑娘今日可有空,给在下抚琴一首?”
在前世,兰汐自小便喜欢梁祝的《化蝶》,无论心情好坏,听到此曲,心情总会豁然开朗。今日前来,也是为了确认秋纹姑娘是否可以根据她的哼唱,弹出此曲。未料,秋纹姑娘道:“今日不巧,妾身与人有约,如公子愿意,可否改日再约?”
屋内的南宫流云,突然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开门走了出来。兰汐转身,迎上了那火辣辣射来的目光,脸色霎红,笑道:“原来秋纹姑娘今日与南宫公子有约,真是抱歉,扰了你们的雅兴,在下改日再来。”说完,转身欲快步走开。
南宫流云走上前来,伸手将她拉住,道:“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留下来与在下一起,欣赏秋纹姑娘的琴艺?”秋纹一愣,以公子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眼前来人是女子,公子一向不近女色,为何独独对该女子不同?
兰汐转身,深深鞠了一躬,苦笑道:“多谢公子盛情相邀,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二位有约,在下便改日再来。”说着,试图挣脱南宫流云抓着的手。不料,对方也紧紧抓住不放。四目相对,竟是各怀心思。
秋纹姑娘见状,忙劝道:“既然南宫公子开口,公子何不成人之美?”兰汐正欲继续婉拒,却被南宫流云霸道拉过,进了屋内。秋纹见状,对旁边愣着的女子使了使眼色,便跟着走了进去。
刚进屋,兰汐忙甩开南宫流云的手,道:“公子,请自重。”
南宫流云道:“兰汐姑娘今日可是好雅兴,也来光顾秦香苑?”
兰汐自知理亏,便怡然自得地走到桌前,坐了下去,道:“谁说秦香苑只能男子来,女子就来不得?”
南宫流云笑道:“终于承认了。”
兰汐道:“承认什么,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南宫流云突然微怒,斥道:“这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兰汐反问道:“女子来了又如何?”
南宫流云一愣,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岂是正规女子可以来的?你的名誉…….”
兰汐看了看秋纹,脸色不悦,道:“这个地方怎么了?这个地方的女子就不是正规女子?南宫公子莫要带有色眼镜看人!如果不是有苦衷,哪位女子愿意留在此地?再说了,你们眼中的什么名誉也好、名节也好,我不在意!”
房内的二人听罢,皆是一愣,呆若木鸡。
秋纹呆呆地看着兰汐,眼前的女子,不仅长得美,心地居然也如此善良。似乎在她的眼里,人没有等级之分,即使沦落,也只是身不由己。而且,世人如此重视的名誉地位,在她眼里,竟被弃如尘土。她原本有点郁闷的心情,竟突然豁然开朗。
南宫流云也无语,是,他看不透她,他不知道在她的眼里,何为是与非?何为对与错?何为轻与重?何为贵与贱?似乎她的心中,有着一个,与世人不一样的天平。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他们之间,隔着咫尺天涯。
秋纹看了看二人,莞尔一笑,打破了房间的宁静,道:“原来公子和这位姑娘相识。”
兰汐笑道:“秋纹姑娘莫误会,我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对吧?”说完,看向南宫流云。
南宫流云脸色微怒,不语。兰汐嘟了嘟嘴,也不再理他。突然站起身,激动地拉过秋纹,道:“既然均为女儿身,姑娘就不用跟我见外了,今日找姑娘,是有点私事。”
秋纹看了看南宫流云,见他仍在置气,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道:“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兰汐看了看南宫流云那张臭脸,心想,今日想是不能哼唱,还是先混个脸熟,改日再约吧。于是说道:“那日在湖边突闻姑娘琴声,惊为天人。今日来,也是为了能再次欣赏姑娘琴声,不知姑娘能否赏脸弹上一曲?”
秋纹道:“姑娘也是爱琴之人?”
兰汐道:“爱琴之人不敢说,只是喜欢欣赏罢了。”南宫流云听罢,看了看她,未曾想过,她来这里居然只为了听人弹奏一曲。
秋纹姑娘走到琴前,坐了下来,双手轻轻抚琴,一曲悠扬婉转的曲子便传了出来。兰汐听的入迷,慢慢的走了过去,在姑娘旁边坐着,陶醉在她优美的琴声中。只听琴声忽缓忽急,忽远忽近,一时如山间溪流,一时如高山流水,好一首千古绝唱。
琴声已罢,兰汐久久不能回神。秋纹见自己遇到了知音,不禁感动,道:“姑娘听的入迷,可知我弹的是何曲?”
兰汐道:“我并不知姑娘谈的是何曲,只知姑娘琴声忧伤,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期盼。”秋纹姑娘心中甚是感动,红着脸,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的南宫流云。兰汐看她那目光竟是柔情似水,心中竟有丝丝的嫉妒。
南宫流云道:“与汐姑娘相识一场,竟不知姑娘竟然如此精通音律!”
兰汐道:“精通不敢说,只是听了姑娘一曲,勾起自己的回忆罢了!”说完,又道:“不知二位可曾听过俞伯牙钟子期的故事。”
二人惊奇,不约而同道:“未曾听过。”
兰汐道:“秋纹姑娘今日所弹之曲,与当年俞伯牙的《高山流水》有异曲同工之妙。钟子期是俞伯牙的知音,当钟子期死去,未能赶赴当年二人之约时,俞伯牙抚琴一曲‘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杯土,惨然伤我心。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后,悲伤而摔琴。李白有句诗曰‘闲坐夜明月,幽人谈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
听兰汐说完,秋纹姑娘感叹道:“如我有幸,真愿能识得此人。”而桌前坐着的南宫流云,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出了秦香苑后,兰汐低着头,默默的走在南宫流云的后面,嘟着嘴,似有不服。突然,前面的南宫流云停了下来,她硬生生的撞了上去。摸着撞得生疼的额头,她生气道:“你走路能不能不要玩阴的?”
南宫流云道:“什么是玩阴的?”
兰汐无奈叹了口气,道:“同样是去秦香苑,怎么就你去得,我去不得?再说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你生什么气?还是说被我扰了你与佳人相会,你生气了?要真是这样,还真的对不住了,我没想到你刚好也在!”
其实,南宫流云早已不再生气,可听兰汐这么一说,不禁又生起气来,道:“那种地方,岂是女子能去的?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你做为女子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兰汐道:“这跟我的名节有什么关系?你们嘴里天天挂着什么名节啦、权力啦,累不累?我才不在意呢?”
南宫流云一怒,道:“我在意!”
兰汐一愣,脸上顿时飞起一抹绯红,急忙避开他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开去。
南宫流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内心无限落寞。汐儿,一辈子,我们要走很多的路,也会遇见很多的人,我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陪你最久的人!可你呢?心里也可曾如此想过?
前面的兰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次出谷,明明是跟慕尘约定好的。可是,自己却跟南宫流云纠缠不清。狩猎日后,已过去这么久,竟没有机会再见太子。兰汐抬头,不禁想道:“慕尘,你现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抬头看着同一片天空,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到彼此?如果你便是太子,不与我相认,是否有自己的苦衷?”突然,眼前出现南宫流云的脸,兰汐忍不住低声咒骂,回头寻找后面的南宫流云,却没了他的身影,心中难免一阵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