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言

这场诉讼似乎变得冗长而复杂。根据这起离婚案关于孩子抚养权的判决，孩子的父亲虽由始至终都受到了非议，但仍然极力胜利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但是很明显，孩子的母亲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从她的神色就可窥见一二（这点，在庭上就被广为议论）。可是，对比尔·法兰奇来说，第二次宣判却不那么愉快，法院宣判，比尔必须支付他前妻所要求的26000英镑，据称，是为了补偿前妻三年来对孩子的抚养。可这恰恰证实了，他将不会再提出诉讼。因为他必须执行这项无力支付的赔偿。法院对比尔作出的赔偿判决，让艾达觉得慰藉不少，原本败诉的苦涩也减轻了一些，当然明显也迫使法兰奇先生放低了架子。因为他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这笔款项的。于是，经历了一场跟之前一样大张旗鼓，也一样撕破脸皮的争执之后，他接受了律师提出的和解建议，与艾达进行和平协商，而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解决他困境的办法。

通过和解，法兰奇先生的债务得以免除。而小女孩则被“无比智慧”地安置好。她被公正无比地一分为二，由父母双方轮流抚养。一年中，他们会每人轮流抚养孩子六个月。即孩子一年中分别有半年的时间陪伴父母。在很多尚未从他们法院里的争锋相对回过神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奇怪的判决。他们认为，对这个稚嫩而无辜的小孩来说，父母中任一方都不是一个好榜样。显然大家所期盼的是为孩子寻找“代替父母”，即指派合适的第三方抚养孩子，最好是一个品格高尚或者至少是较为体面的朋友。可是大致审视一番，法兰奇夫妇的社交圈子并没有这样合适的人选。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我之前提及的把梅奇送到儿童之家，一个监管部门。法兰奇夫妇难得一致地无比赞成这样的提议。在这件事的推波助澜下，他们做好备受瞩目的准备，并等待对方丑态毕露，千夫所指。他们决裂的事实已人尽皆知。在经历了毫无意义的婚姻后，两人果断地选择分开。若非他们的行已令人发指到让正义之士为了救助一个小女孩而登报寻求帮助，社会舆论又怎会觉得该发动一场拯救梅奇的行动或者该由一位善心人士挺身而出呢？一位善心女士的确为此做出了一番小小的努力：她是法兰奇太太的一位远亲，她向法兰奇太太提议，由她领养这场诉讼争论的核心人物，让孩子融入自己的家中。她开了一家托儿所，自己也有孩子。这样至少解放了父母中的一方。对梅奇来说，这将使得她每年与比尔相处六个月之后都会面临更多变化。

“更多的变化吗？”艾达大叫，“对她来说，从那个低贱的畜生和对他恨之入骨的我身上遭到的变化还不够多吗？”

“不，因为你对他充满怨恨，所以你老在梅奇面前咒骂他，这样会让孩子觉得你一直在侮辱她的父亲。”

法兰奇太太怒视：“拜托，难道我要任由他对我施加恶行而不作反抗吗？”

那位好心的太太沉默了一刻，并未作回应。她的沉默恰好坚定地表明了她的立场。“可怜的小猴子！”最后她不禁惊呼。这话恰是梅奇悲惨童年的墓志铭。她被放逐于命运的河流中。她与父母任一方的唯一连接就是她成了一个盛放痛苦的现成容器，一个又小又深盛满了刺骨酸楚的瓷杯。就连旁观者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可悲的事实。他们争取她，却未能真心对她好。反而利用梅奇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无助来不断伤害对方。她的存在本应该能够平息他们的愤怒和制止他们的互相报复，但他们夫妻俩皆因这次法院的强硬措施大伤元气。正如他们所言，最后的判决并不能平息他们的愤怒，也不能满足他们的任何诉求。每人每年仅能获得半年的抚养权，这样的判决似乎承认两人都不似对方声称的那般不堪。换言之，也可能证明了两人确实都坏透了。孩子的母亲呢，如她所言，她希望不让孩子的父亲看望孩子，甚至一眼也不行。而孩子父亲的托辞则是艾达对孩子最轻的触碰都是一种玷污。梅奇一直被这两条完全相反的教条束缚住。她曾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适应它们。最初，最令她悲痛的是她对于即将降临于她稚嫩单纯的灵魂的折磨，她是无从反抗的。有些人惊恐地意识到掌控这些苦难的人也是制造这些苦难的人。之前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会让一切变得好起来。

这是一个充斥着闲言碎语的社会。人们有理由期盼这对离异夫妇最终还是会有一次大张旗鼓的行动。他们蓄势待发，觉得战争终究会开始。他们觉得从未像如今这般地关心彼此的动向。因为他们的婚姻给他们的主要忠告就是无休止的争吵。他们以前就是相互敌对，现在更是剑拔弩张，不输从前。而夫妇俩未来的关系也是可见一斑的。断断续续的交涉会让他们消磨掉往日多余的愉快时光。法兰奇夫妇的许多朋友都曾聚集到一起讨论他们的行为。发现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起。人人都向其他人保证自己知道一些让人震惊的真相。如果没人因为他们所说的真相感到吃惊的话，他们就会不太高兴。夫妇俩似乎都有自己的社交魅力，但是只要涉及对方，他们就会变得较为可憎。确实，对艾达来说，有充分的依据证明，没人比比尔更渴望吸她的血。同样，对比尔来说，如果有人要挖掉他的双眼，那必是他的妻子艾达。一开始，大家都认为他们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并未发觉他们的卑鄙本性。例如，他们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身高，这就这足以引起他人的热烈讨论了。艾达的唯一缺陷就是她的身高。但她手臂的长度也许能帮助她多次在桌球上赢过她的前夫。在这个比赛上，她有极大的优势，如她宣称的，对于法兰奇的施暴行为，这项运动能够让她的怨恨得以宣泄。桌球是她人生的重大成就，也因为桌球有生以来她的名字第一次被光荣地提起。虽然通常人们谈艾达时都认为她的骨架大，身高也高，但多数女人都是因小巧玲珑的体态而被认可和赞赏。唯一符合大众审美标准的是她的大眼睛，却也大得不符合常规。另一方面，她的嘴巴则是小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因此若打量她的腰围，腰围和嘴巴的大小可差太多了。

艾达属于那种，当她外出时，她经常外出，会营造出一种自己颇受关注的感觉，一种让他人不忍直视的感觉。因此，在她经常出入的场合，对她的行为表示大惊小怪的话，是十分失礼的。只有陌生人之间这样做，但他们为了取悦自己的熟人，倒是经常这样做。而这样做，必定会泄露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例如，和她的丈夫一样，她喜欢带衣服，就像火车携带乘客似的。众所周知，人们喜欢比较他们的品味和议论他们住所的物件。但整体来说，都是倾向于表扬艾达，因为艾达住所的摆设显得没那么拥挤，尤其是她里面摆着的首饰和鲜花。但是比尔·法兰奇却是天生仪表不凡。他有着浓密好看的胡子，梳理得像一面金色的胸牌。他的牙齿永远是白得发光，而且他一直刻意展示自己的长胡子，这使得他在任何情况下都看起来像个生活愉快幸福的人。年轻时，他曾在一家公使馆工作过一阵子，并被派往国外从事外交工作。但这些工作却是没有薪酬的。因此他常会说起他那时在东方的美好时光。然而，不管怎样，那段历史已经匆匆离他而去，并且无益于他。他被永远地滞留在皮卡迪利大街。大家都知道比尔仅剩2500英镑。可怜的艾达一无所有，除了她的马车和瘫痪的叔叔之外，还必须负担一切的开销。比尔还说艾达的叔叔是一个老畜生，早就应该被抛弃。多亏一位机灵的女监护人，梅奇被托付给比尔的一位阿姨。这位阿姨已经去世了，她留了一些财物给梅奇。梅奇的父母亲因此还能从中谋取一些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