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奇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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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在见到妈妈之前,梅奇该好好打扮一番,而且最好能够神奇般地容光焕发地出现。而打扮向来都是维克斯太太的工作,在她回来的第二天,维克斯太太从后厨门出来,整个人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关于如何打扮,这个善心的女士说起来可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打扮的过程也是无比繁琐,耗时较长,至少能和梅奇最后一次跟爸爸告别的时间相提并论了。不过,这段时间却更加充实有趣:维克斯太太始终坚持,她们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做到尽善尽美,无可挑剔。梅奇对她的言论深表赞同。不管怎样,她在比尔太太和苏珊阿什那里她没有学到什么;对于被拯救的遇难者来说,曾经的孤立无援会成为其征服事业的动力之一。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了,日子就像是一个盛满愚昧知识的容器——一个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杯子,目前那里面至少都是她在学习的道理。维克斯太太一直源源不绝地向她灌输所谓的道理。平时嬉笑之际也经常提醒她,光阴易逝,她们必须争分夺秒。她们被一堆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迅速上完的课程包围着,一直处在一种斗志昂扬,干劲满满的状态中。实在是没有歇息的时间,梅奇每天晚上上床睡觉时,都累得好像玩闹了一天。而这种状态从她们重聚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一开始,维克斯太太向梅奇坦诚,法兰奇太太举止不寻常的原因。

因为法兰奇夫人拒绝见她的女儿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里,为了改善这种怪异的气氛,克劳德爵士冒失轻率地冲进教室里,澄清道:“她会改变主意的,你知道的,我保证她会改变主意的。”这样无礼的举动让梅奇受到了惊吓,但他的话语却让她宽慰不少。梅奇长这么大,在她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中,从来没有这样愉快地接受他人的赔礼。他友善地向她坦白,妈妈并不知道自己去拜访了她前夫的住宅,也不知道他以梅奇为借口,借机和居住在那里的那个可怕的人物开始接触。天知道,她是否想要她的孩子回来,她千方百计地设法让梅奇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如今,她还是不能原谅任何一个瞒着她偷偷摸摸地把梅奇带回来的人。梅奇则是对此心怀更大的愤懑,即使是维克斯太太贴心又机智的开导也没有让她感到慰藉。尤其是克劳德爵士一点儿也不会见机行事,虽然,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也并没被彻底击垮。偶尔他是心情愉快的,但更多时候则是大惊小怪的;小梅奇的焦虑不安让他印象深刻,坦白讲,这远远比他以为的严重。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个本早就该见自己女儿的妈妈,不对她提起任何不堪的事情,那些比尔太太向他坦白的事情的。他忙进忙出;他开玩笑似的声称要采取种种措施;他嬉笑打闹,个性开朗。他去逗弄维克斯太太,直到她笑得脸都变紫色了。这使梅奇想起了自己的沉默寡言,他也是这样逗弄自己,直到自己笑得像个印第安俘虏。梅奇刚回去的时候,维克斯太太似乎一直跟她聊关于克劳德爵士的事情,在克劳德爵士的鼓励和指引下,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去迎接这些无益的折磨,可是她从来没有正式和维克斯太太提及。不过,维克斯太太已经犀利敏锐地给阐述了所有人和事的立场,这说明了梅奇并不一定要接受教导。她对现状的解释似乎不太令人满意——如果她的处境危机四伏,那么她肯定会遇到危险的——梅奇的妈妈正全身心地陷入爱河中。而梅奇尽管对此觉得极其惊讶和苦恼,但她还是接受了这样的暗示。终于,她被传唤到妈妈跟前了。

这期间,梅奇倒是能有点儿头绪了,起初,妈妈神情冷淡,令人畏惧,片刻之后,又显现出了一如往日地恶意,后来,却亲切地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她们呆在房子里好一会儿了,所谓的喜爱之情才迟迟出现。可是,梅奇显得心事重重,满脑子都是之前被克劳德爵士所激发的情绪。另外,在维克斯太太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梅奇清楚这样的情绪通常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她却还是有心情去欣赏妈妈出色的容貌,她的嘴唇色泽红润,甚至她犀利的凝视也同样迷人。这样的眼神就和故事书里的描述过的一些迷人的人物一样。因为梅奇的眼睛本身就大,又流露出浓浓的求知欲,所以那犀利的眼神直直射进梅奇的眼睛里。的坦白和解释里先是急不可耐的质问,又戛然而止。梅奇身在其中,让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小首饰和胡乱涂画自己喜欢的事物时发出的沙沙声,也想起了她衣服的气味和那些言语跳跃的谈话。她有自己的一套聪明又老套的方法——维克斯太太说这是“贵族做派”——来逃避话题,例如她可能会当你面直接摔门走人。因为她情感充沛的表白,让这对个性突出的父母简直展示了崇高的品德和高贵的气度。当然,其他人可能会对此深感困惑。她充满柔情的表白却是另有所图,梅奇可以轻易看穿这点,比如她突然发问在爸爸那里,那个可恶的女人和克劳德爵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梅奇前些日子正练习如何假装温顺愚笨的技术,此时此刻,她觉得这恰恰能再试试自己的练习效果。这门技术又再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在摆脱了这样的一次面谈之后,她感受到一种超出自己年龄的空虚落寞,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但她可以忍受的;如果她觉得自己有为克劳德爵士做了点事情,那么她可以忍受任何事情。比尔太太似乎对克劳德爵士颇有好感,她没有和维克斯太太说过这事,当然她肯定也不会和妈妈说。维克斯太太热情洋溢的吹捧,竟可能会影响到另一位女士,实在是让梅奇感到匪夷所思;处于纷繁复杂的生活之中,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见机行事。可是,会谈之后,她亟需做的就是告诉维克斯太太这次会谈的信息。尽管和妈妈的会谈效果“不错”,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认真研究了下,这算是无害又无用的效果——但是妈妈最后宣布,她以后会全面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个宣告让维克斯太太和梅奇面面相觑,陷入沉思。但数周过去了,愉快的时光像骏马般飞驰而过,这个宣告并没有发挥伤害性的威力,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那位女士所谓的履行职责就仅是偶尔数日来都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而在维克斯太太和克劳德爵士的照顾下,梅奇生活得如鱼得水,舒服畅快。维克斯太太有一条新裙子,她是第一个夸赞的。维克斯太太的处境好转了,她也是最先为之开心的。这一切都让梅奇沉浸在幸福愉悦之中。而在爸爸那居住时,比尔太太和苏珊·阿什就只是“冷落”她,借口说小孩子不被受邀参加圣诞舞会。维克斯太太内心深处有股恐惧感,就如同她大部分不为人知的感觉,她郑重其事地和小梅奇商量了一阵子:认为艾达可能会自诩出身高贵,心血来潮,把梅奇送去学校,以此来惩戒她们的。但她相信克劳德爵士的能力,认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的信念让她内心的恐惧缓解不少。他是过度兴奋的——而且他不也是经常不停地在说起吗?迂回地说,关于艾达的牺牲,他是心存好感的;而且他经常跑去教室里和她们说,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而且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的。他是过度兴奋的——而且他不也是经常不停地在说起吗?迂回地说,关于艾达的牺牲,他是心存好感的;而且他经常跑去教室里和她们说,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而且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的。

他偶尔会消失几日,他那些宽容的朋友们都心照不宣,觉得艾达自然是能谅解他的;但每当他回来,总会讲述他经历过的离奇古怪的故事,见识过的生动有趣的社会面貌,甚至会带一些漂亮的礼物,这都能证明他虽不在家,但却是挂念家里的。此外,通过他的谈话,维克斯太太产生了一种感觉,她觉得他们这些人物几乎都亲自“走出来”了。他送给她一张五英镑的钞票,还给她讲述法国的历史,并且还送她一把有孔雀石按钮的雨伞。至于梅奇呢,则得到了奶油夹心巧克力和故事书,当然还有一件漂亮的外套(这可是他独自带她外出买的)和满箱子的游戏器具,里面有印好的说明书,还有一个鲜红的相框,这个可以珍藏好他那张大名鼎鼎的照片。正如他所说,那些游戏器具是用来消磨晚上的时光;事实上,晚上的时光经常是用来尝试复习维克斯太太“所谓”的书本上的知识。但是这样的尝试是徒劳无用的。当他问她们有多喜欢这些游戏,她们经常回答“噢,非常喜欢!”但她们曾认真热切地讨论过是不是最好坦白地和克劳德爵士说一下,希望他能了解一下她们真正的需求。关于这部分,她们有种难以言喻的畏缩;确切的原因她们也不知道,部分原因可能是她们不想让他觉得她们遇到了麻烦,这也是她们较为敏感的地方。最让人惊叹不已的是他对维克斯太太的友善,不仅送她五英镑和“不曾忽视”她,而且为她考虑周到,事事上心。对此,维克斯太太赞叹不已 ,这样的溢美之词,梅奇只在她穿上一件无比华美的服饰时听她描述过,而如今,这位可怜的太太对克劳德爵士的赞美已远远超过之前说过的所有赞美。他和她握手,他认可她,如她所言,最重要的是,不止一次,他带上她,和小梅奇一起,去观看舞剧,而且出来时,在人群中,公然地扶着她。当他在阳光灿烂的皮卡迪利大街上遇到她们时,他就觉得十分愉悦,围着她们转悠,和她们一起逛街,大胆抑制他想要陪伴左右的念头,这样大胆的行为——无须维克斯太太大肆宣扬——艾达觉得这对一个女人来说,虽是骨肉血亲,也是有点超过承受范围了。梅奇的童年生活,一直被冷漠对待。克劳德爵士待她们宽厚仁慈,她们心存感激,欣喜不已,但隐隐觉得有点悲伤不安,梅奇一阵见血地意识到,她那个谦卑的伙伴已经悄然生起要一头扎进这混乱的现状中的念头。但这也证明了克劳德爵士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绅士:他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不在乎,”维克斯太太再三地强调:“你在这大千世界能遇到怎样的人,甚至不在意你和谁缔结婚姻关系。”这些问题梅奇是从来不问的;但维克斯太太一直厚着脸皮和她分析到底克劳德爵士是不是一个比爸爸更绅士的男士。而且,她这样的行为是不分场合的,类似的话题也是千方百计被提起的,她们不去讨论课题,甚至不讨论主要的日期或者基本的助动词,学习之外的话题倒是远比翻书本还要频繁。在冬天的夜晚,她们坐在炉火旁,卡片和筹码上的难题,还有令人费解的小册子,都不作解答了,仅是在谈论克劳德爵士;直言不讳地说,当时这些教化意味浓厚的交流构成了梅奇主要的教育内容。

梅奇的女老师灌输的过时观念,推崇的沉闷无趣的得体行径,总会被认为是正当合理的。但必须承认的是,克劳德爵士让她们看得更远,也许,远比比梅奇地位卑微的女教师有远见。当维克斯太太叹息着证明自己曾克服过无数良心的谴责时,似乎是在问,人们能不能找到其他词来形容这个年轻人的经历,这样的历程可以说是十分罕见的。“并不是好像你早已洞悉一切,对吧,因为爱吗?”还有“我可不能让你过得比现在还糟糕啊,我能这样做吗。亲爱的?”这位善良的女士一直这样为自己辩解,向她的学生多番解释,试图证明自己是个讨喜健谈又容易亲近的人。毋庸赘言,维克斯太太所说的,梅奇当然早已了然于心。但是这些措辞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们的地位远超过所有的书本,而且还取代了之前所学的知识。

如果梅奇的处境糟糕透了,那么于梅奇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慰藉,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这个所谓的慰藉强有力地佐证了目前的危机:这个危机就是妈妈正发疯般地吃醋。但是面对面交流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有诸多不便之处。毕竟任何与一位绅士结婚的女士,如果知道自己的丈夫,如克劳德爵士之流,在其他的女士身上施加令人沉迷的魅力,都是无法容忍的。如果,那些女士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势必是会激怒他的妻子的。某日,似乎发生了某些意外,好像大门砰地一声撞上,或是一位受惊的少女仓皇逃走,这些意外使真相变得尤其鲜明生动。梅奇,一副心胸宽广又高深莫测的样子,突然对她的同伴说:“你呢,我亲爱的,是不是也深陷于他的魅力中呢?”

虽然她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底却在暗暗憋笑;维克斯太太一听,脱口而出:“荒谬之极,你既然问我了,我就说了,我可不曾这样想过。”维克斯太太迅速又郑重的回应,倒是让梅奇有点儿震惊。

这样直白大胆的剖白对她来说,不起半点威慑作用。几日过后,克劳德爵士消失了一阵子,没有过来探访过一次——维克斯太太决定改变现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小姐,如果你?维克斯太太问道,梅奇能看到,她有点迟疑,但明显有点开玩笑的意味,“乐意之至!”小梅奇答道,好像对她之前似乎没有完全坦诚相待而感到吃惊;而她的朋友则满意地叹了口气。这可能实际上表达了一种积极的放松状态。就像事情本该如此的。

尽管她们并没有深处其中,但她们十分确定,艾达非常愤怒,倒不是因为有些事她全力阻止了,最终还是如期发生了——六个月的期限如期而至——那些日子里他几乎没有和她们亲近过。他是“离线状态”的,艾达是“离线状态”的,他们有时候都是“离线状态”,有时候仅是一人是“离线状态”。

有段时间,单纯的学生们躲在自己的地盘,置身事外,而仆人们则似乎也是“离线状态”的,晚餐成为了厨房和餐柜里的仓促煮熟的食料。在这样的情况下,维克斯太太会提醒她的学生——尤其是她们饿的时候,这时需要万分叮嘱——克劳德爵士和艾达所谓的“真实生活”,无可避免,她们必须融入金光闪闪的上流社会,此处的乐趣万分复杂,让人心猿意马,追逐不已。种种行为,难以言表。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无法想象。尽管困难重重,有一段时间,梅奇突然打开局面,变得游刃有余,但现在比尔太太成为问题的关键所在。此后,梅奇清楚了解到,她的继母一直想方设法过来见她,她的妈妈对此深感不满,他的继父却是站在继母这一边的,她的继母还是梅奇亲生父亲的代表。一句话,现在的情况让妈妈头疼不已。如维克斯太太所言,毫无疑问,目前的情况乱成一锅粥了。听了维克斯太太的话,梅奇回想起了克劳德爵士和比尔太太交谈甚欢的画面,而这件事,尽管她鲜少对维克斯太太提及,到妈妈那里的前几周,她发现自己本有很多机会坦诚相告。关于克劳德爵士特地去接她的事情,维克斯太太并没有多加追问,梅奇心底隐隐感激,而妈妈却是试图剖根问底的。而克劳德爵士也提醒过她不要提及这件事,他称这样为一个处理事情的方法。后来,因为没有把事情说出来,他还夸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家伙”。因此,梅奇意识到比尔太太压根就没有放弃过自己,她有问过他是不是还和她的继母保持联系,眼下她是不是一定要自己的继母断绝联系。也是因为某天克劳德爵士匆忙走进教室里,却发现梅奇独自一人呆在那里,两人才有了这样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