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前面几章中所阐述的事实都是我们所熟悉的,也是不可否认的。论证也似乎都很清楚了,但是大脑总是会对这些我们被迫承认的结论感到抗拒,并且试图从每天平凡的生活中找寻安慰。让我们从被性限制过度的女人这种迫在眉睫的幻影中回到我们熟人和亲戚的满足中,回到约翰·史密斯夫人和伊莫金·约翰斯小姐那儿,回到母亲、姐妹、女儿、爱人和妻子身上。我们认为这种可怕的事情不可能是真的,或者说我们本就应该注意到却没有去注意。我们的大脑有时也很容易和我们玩杂耍:我们承认这种说法可能在理论上是正确的,但实际上是错误的。
我们脑中有两条简单的法则,一直困扰着人类,使其难以信服普遍真理。其一就是:对所有大脑来说,甚至对所有神经感觉来说,很乐意撇清自己和性别经济结构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实,用更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性别经济关系方面的习惯是潜移默化的。这是由于适应性产生的,稳定不变的压力常常会使有机体更努力地适应环境。当大脑神经第一次接触某种印象时,受到的刺激比经常接触的事物要大的多,就算这种上千次的印象比第一次更深刻。如果一种印象变得持久和普通,我们就会完全对此免疫,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有所反应,如同钟表发出的滴答响声,水流的声音或者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甚至是火车咔嚓声都会让不断听到这种声音的人变得毫无感觉。对个体来说,如果他已经适应了最不利的环境,那么他极有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对一个种族、国家、阶级来说也是一样。拿女人穿紧身衣作为个别例子,让任何一个从未穿过紧身衣的强壮的男人或者女人穿紧身衣,就算是穿宽松型的紧身衣,都会引起剧烈的不适,他们很容易就能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不适。肌肉受到压迫,整个身体的动作都被束缚住,胃也会受到抑制,消化过程受到妨碍,对穿紧身衣感到叫苦不迭的人会说:“你是怎么忍受这玩意的?”
但是,习惯穿紧身衣的人并没有这种不适。他们确实承认那些不适都是事实,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但是神经已经适应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了,并且不会觉得不舒服。这些人就“感觉不到不舒服的感觉了”了。实际上,穿紧身衣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甚至,如果脱掉紧身衣,还会感到不自在。早期男性,颇为时髦,脖子套上层层叠叠的围巾和领巾,头戴马毛做成的厚重的假发,如今僵硬的高领衣服,我们现在所穿的鞋子,我们都已习以为常,这些对个体来说都是习惯力量铸就的经典事例子。
这对社会大群体,习惯法则也同样适用。国王应该统治人民,仿佛因为他生来就如此,天经地义,几千年来都没有争议。类似的,很少人会质疑长子应不应该继承父辈的荣誉和财产。借债不还的人应该被囚禁,并且完全偿还债务,这是不成文的法律。所以一些罪恶,比如从历史早期奴隶制到如今世界上文明程度高的国家,那些也一直未引起社会争论的制度,依旧存在。耶稣使我们忽视了这些罪恶。这么多世纪以来,对犹太教遭受基督教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排挤和压迫,这些都没有引起注意。而贵族占有土地和奴役农奴,虽然罪恶,则变成了中世纪的社会根基。
社会条件,和个人状况一样,都是越运用越熟悉,并且越来越适应,不会觉得有何不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更容易去批判其他人或者其他国家的风俗习惯有何不妥,而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却挑不出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是自然而然地否认和厌恶那些吹毛求疵的人。这当然不是因为一方的任何不公正,或者另一方的不诚实,而是因为这种简单而有用的自然规律的作用。一个英国人来到美国,对美国政治的腐败感到震惊,并且怀着对兄弟国家的热忱,希望其改进,将自己的发现公诸于众。这个英国人在本国国内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若是美国人在英国也会发现类似的事,批判英国的某些现象,同时却会忽略自己祖国的现状。
当一种情况始于那些尚没有记录的年代甚至是回归传统,当一种情况得到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承认,当一种情况从一个人出生开始就发挥作用,如果人们注意到这种情况的出现,那将是所有信仰背后的奇迹。性别经济结构关系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它源于早期原始时代,在所有国家中出现。每一个男孩和女孩都出生于此,由此开始,在此生活。它所造成的世界进程的实现是缓慢而痛苦的,却能够收获好的结果。
在社会变革的过程中,会有一些个体发展过于成熟而无法适应当前的状况,并且根据他们的眼光提出强烈的反对。宗教的历史,政治和社会改革的历史,都充满了许多这样子熟悉的例子。异教徒、改革家、煽动者,他们感受着同类感受不到的,发现他们发现不了的,自然,说着他们说不出的话。这些令人不愉快的抗议精神总是会触怒许多人。在原始时期,他们只是将那些人立即处死。在那段时间,进程是缓慢而艰难的。但是这种艰苦的进程催生了一种我们称为烈士的先进改革者,一种不同寻常的社会定律开始出现:当前社会力量的进步是依靠那些愿意以死来谋求进步的个人牺牲实现的。“殉道者的血是教会的种子”[22]虽然没有系统地阐述,但权力并不一定会导致迫害,以免加剧不良异端分子的出现,这在今天是众所周知的。“言论自由”的政策是用来让大多数令人感到不舒服、突然爆发的推动力能够平稳度过,并把他们引入更有序的行为中。我们伟大的反奴隶制风潮,女权主义者史诗般的努力都是一些最近的证据来证明这种普遍事实: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现存的状况,他们也不满意那些注意到的人们。这就是我们没有注意到性别经济结构关系和任何有关这种关系的言论会受到攻击的重要原因。
大脑活动的另一条规律是它容易阻止我们对普遍真理的认知,即个性化比普遍化要容易得多。这是主要是由于精神发展的规律,但因为所讨论的这种特殊关系,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极大地得到了补充。作为精神发展的普遍规律,相比于分类整理印象并且从中得出概括的能力,人们观察和记住个体印象的能力则标志着低水平的发展。原始人可以说“热火”“热石”“热水”,但不会说“很热”,甚至是想不出来。同样地,他们会说“好人”“好刀”“好肉”,但不会说“好”,甚至是想不出来。他们可以观察到具体的事例,但不能去整理它们,不能去从中概括。因此,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我们可以观察到不公正行为或者是残忍行为的个例,很长时间之后大众才能够看出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以及我们在影响被消除之前就应该改变这种状况。一名堕落的牧师、昏君,或是糟糕的主人在他们开始掌权之前,我们早就已经察觉并且针对性地提出反对,君主制或者奴隶制都必须结出果实,如果我们不喜欢这个果实,我们最好是换一棵树。任何奴隶主都会承认在主人中存在着暴力、懒惰和骄傲的情况,在奴隶中也存在着欺骗、懒惰和不诚实的情况。但是奴隶主没有看到的是,尽管个人的所有努力都在反对上述情况的发生,但在传统奴隶制关系中,不可避免地要产生这种罪恶,并且的确会产生。发现这种个例是很容易的。但找出普遍的原因则比较困难,这需要更高等的大脑发育。我们人类,作为一个种族,已经经历了长时间的发展达到了让我们能够更广泛更聪明地判断社会问题的一般智力水平,但是,这种性别经济结构关系则表明了一种退化。
性关系的确是私人的。所有的功能和关系都保证了这种强烈的私人性。“我和我妻子,我儿子约翰和他妻子,就我们四个,没别人了”的风气是一种生活的自然风气。将世界上一半的人限制在一系列功能中,我们把这种关系完全变得私人化。人们从出生后就在集中的个性相同氛围中由女人来抚养,并且随后会在这种氛围中生活很久。这种情况就容易在我们脑海中放大个性而减少普遍性,导致的结果我们也就很清楚了。强制执行公共卫生条例的困难,个人便利要为公共安全而牺牲,个人委屈要考虑公众,“把它带回家”的需要阻碍了社会前行的每一步,当“把它带回家”时我们热切渴望的回应,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目前可以作比较的是,女人比男人更私人化,更加敏感,并且不愿意去“站队归类”和“轮流替换”,不太能够去找寻为什么这种普遍的限制会发生在她们或是她们孩子身上。这自然已经足够了,也当然够了,在这里提到的还只是部分解释了为什么人们没有发现关于我们过度性别化状况的普遍事实。但是这种事实的确到处都很明显,不仅仅是明显,还伴随着痛苦。我们既然已经习惯了这些事实,就不再去注意他们,或者说不再被迫注意到他们,我们把所感受的痛苦归功于一些个体的罪恶行为,并且从未想过对我们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如果我们有上述的这种情况,这种病态的过度性别发展,那在日常生活中,它当然会有上千种的表现方式。不善观察的人,看不到这些表现,就总结说根本没有表现,并因此否认,他说这听起来完全正确,但他没发现任何证据!我们必须清楚的是,如果这种证据存在,普通生活中的罪恶,和由不正常的性别差异所造成的理所当然的后果一样,都必须是如此普遍和习以为常的,以至于我们观察不到,更深层次地说,当我们被迫去注意时,我们也只能发现那些个人行为的问题。让我们抛开这些障碍,来看看是否这种明显的结果有着必须遵循的原因,来找找他们是否仅仅存在于我们所知道的每天生活中,而不是更深层的性结果或者社会结果中。
我们每天都很熟悉的一个具体事例是妈妈在有关性关系上对她孩子们的态度,这会产生难以置信的不良影响。妈妈不会提醒或者预知她的女儿适合什么样的生活,并因此会使一代又一代的无辜和愚昧一直伴随着病态、罪恶和痛苦,极少有例外。正常的母亲应该聪明有效地保护年幼的人远离罪恶。不正常的母亲,过分焦急又不明智,让孩子一直深受伤害,让脆弱的他们直面罪恶。数千万的人都私下知道这件事,但最近我们才开始概括地看待。而且我们还没有看到这不是每个母亲个人的错,而是由于她的经济地位引起的。因为我们不正常的性别发展,整个领域都变得或多或少有过错,它被隐藏起来,被忽视,没有被察觉到或没法解释地被忽略。因此,这种令人惊讶的关于母亲的悖论让妈妈们感到羞愧,她们没法解释,只能对她们的孩子撒谎,这么说吧,母亲就自己的母亲身份对孩子们撒谎。
造成这种情况的压力来自经济原因。女孩儿必须结婚,否则的话她要怎么生活?丈夫更希望女孩儿什么都不懂。他就是市场,他有所需求,女孩只能作为供给。母亲总是好心来发挥她孩子的经济优势,为把她推向市场做准备。这是个绝佳的例子,很普遍,也充满罪恶。这明明是由我们的性别经济结构关系所引起的。
另一种非常不公正,非常容易察觉到的,非常普遍的罪恶现象就是,偶尔就连我们迟钝的反应也会提出抗议,抗议强加于女性身上的对于婚姻的态度问题。对年轻的女孩来说,前面提到过的,婚姻是一条通向财富和生活的路。她生来就高度强调自己是一名女性:她受到悉心的指导和训练来意识到她各方面的性别限制和性别优势。当她还是个小孩子时所得到的就已经大部分来自女性的技巧和魅力了。她所读到的历史和文学在涉及这方面时也是一样的立场,浪漫文学和诗歌就更显著了。绘画、艺术、音乐、戏剧、社会,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是女的,她要依赖所嫁的那个人。当年轻的男孩子们在规划自己想要得到的成就时,年轻的女孩们在计划自己能得到谁。小艾丽和芦苇丛中天鹅的巢[23]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她想找一个骑着红棕色骏马的爱人。蓝斯洛在麦包之间纵马飞驰吸引了夏洛特夫人,让她离开织布机,对夏洛特来说,“他”就是未来。[24]
摆在女孩面前的是这样的前景,机体的发展是如此特殊,教育女孩要服从本分,遵守三从四德,社会环境的整个结构都在给女孩儿寻找发现和被发现的机会,为她提供那些“机遇”,个人自私自利的压力强加在性本能上,有了上述的这些条件,一个人自然会认为社会充满了绝望和热切想要找到丈夫的人,这应该是大家都赞成的。
还不只是这样!婚姻是女人的本分,是接受安排的神圣之地,是她女性最终的自然归宿。她为此而生活,为此而行动。此外,这还是保持体面生活和晋升和发展的途径。但是,女性却被禁止用眼睛去窥望、用双手去创造、凭借努力去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只能被动地守株待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梦想成真机会”也越来越少。想象一下女性身负沉重的负担,背负过多的包袱、神经高度敏感、惴惴不安、眼睁睁地看着梦想实现的可能年复一年地减少,还受规定的束缚,禁止去守护自己的梦想!这就是所谓女人到至死都要忍受的“尊严”和“优雅”!
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如果她没能成功被男士选中,她就要受到周遭人们的蔑视,鄙夷的目光,在生活中没有任何地位,仅仅成为别人的附属品的人,需要依赖富有的亲戚,寄人篱下,成为一名备受鄙视的老处女,孤独终老。过去未婚妇女受到的公开的嘲笑和蔑视,为此,她们在经济独立方面的发展水平每年都在降低。但是,有句流行的谚语“老处女都可以让猩猩下地狱”广泛流传;不受欢迎的情人要求提高他们的地位,要求成为最终的爱人;树林里倒霉的女士祈求拥有一个丈夫,当猫头鹰问“谁是你的丈夫?谁?”女士哭着回答“上帝啊,谁都行!”这些情况好像并不是很陌生。现在还有关于“林恩家的三个老处女”[25]的欢快歌曲,歌曲中的三个老处女到了适婚年龄没结婚,到恨嫁的时候又嫁不出去。
责备女孩子不思进取,不努力上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这是极其残忍又荒谬的不公正对待,似乎的确是不可理喻的,但是当我们将其与性别经济结构关系相连来看的话,这种情况又很明显突出。虽然婚姻是一种生存方式,但是它不是一个人无耻地为另一个人劳作,婚姻不是正当的工作,而是一种相互支持的关系,法律应该要求“妻子和母亲的责任”,这种女性所提供的基本服务应该得到回报,这样就没有体面的女人再找寻它了。不仅仅不再需要自然的女性本能,因为男性的这种本能也在发展,而且女性也不再需要依赖男性,因为婚姻就意味着相互支持。从性别的观点上看,这种不公正是经济上的奴隶也是一种错误的态度。
观察下这种独特安排的残忍吧!女人想得到人性如同男性想得到财富那样渴望。但是,当她获得财富和她的爱的途径相同时,她就会因为自己的性本能和事业荣誉而被禁止追求财富。高喊着“上帝啊,谁都行!”许许多多错误的婚姻因此发生,许许多多受伤的心因此伴随着我们的一生,没办法去阻止。到处都是“未婚姑妈”,上了年纪的姐姐和女儿,未婚妇女,她们成为了她们男性亲属和整个社会的负担。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情况一定会变得更好,但是只能通过女性经济独立的发展。“单身处女”和“老处女”是截然不同的。
那么这也是安德洛墨达[26]处于可能结婚的年轻女人地位的原因,也是她受到嘲笑和责备的原因。因为女人被完全视为性物种,甚至是她们彼此也这么看,因为所有完成的事情都归功于她们性吸引的能力,因为除非她们确实可以用魅力吸引到“财富”,否则她们就只是一个可以结婚的人,所以,未能结婚就意味着失去吸引力,失去性价值。而且,因为她们没有其他价值,只能做一些低等的家政服务,她们自然要被人看不起。这样的生物还有什么用,甚至缺少她诞生时所拥有的功能?男人和女人同样对她们的嘲笑都指向这个无男女之分的事情:她(未能结婚的女人)是一种人类的失败。
虽然这令人同情,却也不是很奇怪,女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无声枯燥地忍受痛苦中度过,而且看到除了性以外的其他行业女性的显著而稳定的发展也不是很意外。既然她作为人和女性,为社会的经济关系发展做贡献,那么她作为人类就应该受到欢迎和接受,不需要再为面包和黄油去嫁给一个错误的男人。来自这种丑恶束缚的反应是如此激烈,以至于生活在狭小空间里的女性选择不结婚,更喜欢她们所说的“自我独立”,一种新生的,来之不易的,代价昂贵的独立。任何一个女人都愿意追求这种独立而不是家和丈夫,不是爱和做母亲,将强烈的目光投向之前女人们失去自由时所遭受的一切。
然而,我们不需要去害怕这种趋势。这仅仅是一种反应,还是一种最自然的反应。当越来越多的女人开始独立,当婚姻不再以自由为代价,这种反应就会自然的过去。有人害怕当女人完全独立后就不再结婚了,这正是表明之前人们认为她们总是因为要产生依赖才去结婚。不需要诱惑和惩罚也能让独立的女人获得真正的婚姻。
这样说来,在我们的发展历程中,自然本能和自然法则,社会习惯和社会法则之间的长期斗争是非常有趣的。始于自然功能和性本能,女人作为在诸多竞争的男性中挑选最棒的选择者占据着最有利的地位,女人最完美的工作就是通过正当的婚姻来发展种族。当我们变得更加文明,有着更广泛更深远的发展时,我们觉得这种工作已经完成了,真正长久的恋爱对每个人才是最好的。根据目前流行的趋势,我们总是崇拜和羡慕“真爱”,并且,从早期开始,浪漫总是充斥在赞扬公主嫁给了男仆或者囚犯之中,我们总是赞扬女人选择的权力,总是在为男性着想的情况下选择那个“正确的男人”。反对这种趋势就是违背潮流,结果就是形式婚姻,我们真正的内心世界总是厌恶这种婚姻。年轻的洛钦瓦尔[27]不是什么不朽的英雄。一个伟大的人格化类型的社会一定是具有很长寿命的。这个可怜的年轻英雄,他帅气、勇敢、健壮,但却被各种困境所困扰,反抗着具有财富和权利的坏男人。女人被拉来拉去,这个可怜的英雄最终还是赢了。他终究会被荣誉和金钱所包围,因为我们承认他变得更好了。这比太阳神话还完美,这是一种种族的神话,真的如同真理一样。
今天在我们生活中也是这样,太过丰富的细节无休止地被复杂化和削弱了,好像这就是生活的本质一样,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嫁给富有的老男人或贵族浪子的女孩通常受到责难,嫁给贫穷的年轻人还帮助他生活得更好的女孩则仍然受到许多仲裁者的支持。为什么我们要责怪那些追求自己心之所向的女人呢?既然婚姻是她唯一可以获得金钱的途径,她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方式呢?为什么我们如此重视自我利益而反对个人和种族的性利益呢?唯利是图的婚姻也完全是一种女性经济依赖的自然结果。
另一方面,我们要注意一下这种依赖对男性产生的影响。随着女性过度的性别差异和经济依赖的增长,结婚的风险和困难也有所增加,人们开始推迟或者避免结婚,这对两性和整个社会造成了直接的伤害。在更简单的关系中,在那些女性在经济关系中有着个人价值和在性关系中有着女性价值的国家里,早婚是有利的。年轻的农民可以在他结婚的时候获得一个有用的仆人。年轻的商人则从那些女孩中得不到任何东西,那些漂亮的女孩、迷人的女孩,做好准备做“妻子和母亲”的女孩,只要她们一直健康,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有经济上的价值。女孩只是一个消费者,他必须等啊等,直到他能负担得起这桩婚事。这些都是很普遍,到处都能找到例子,我们也都很熟悉,在我们的性别经济结构关系中对我们日常生活明显产生了影响。
如果人类生活中存在着一种纯粹可以称为罪恶的话,那就是众所周知的被广泛称作的“社会罪恶”,指的是那些混乱而短暂的性关系。在这种关系合法或者说符合道德标准之前,它的内在错误是具有社会性的。首先要说的是,某一特定事件在道德意义上认为它是错误的,它就是错误的。一件事情是正确的仅仅是因为人们这么认为。这种形式的性关系在高级社会形态中的错误完全在于自然法则。越来越好的进化意味着繁殖后代,婴幼儿时期变得更长了。而这种长时间处于婴幼儿期就要求人们花更长的时间来照顾他们,父母双方在这段时期所提供的最好的照顾也相应地进步了,这就要求两人得更长时间地在一起,通过共同的兴趣和责任相互依靠,通过不停运用发展家长的精神品质,才能这些遗传给孩子们。这也是为什么社会总是要求人们保持纯洁的品质和婚姻的神圣,因为社会进化和人类进化一样都是自然的进程,并且长久的父母关系已经证明了是一项有利的社会因素。但是,社会进步的深远、不易察觉和缓慢是一回事,社会的自觉又强烈的反应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人类中,自然的力量是倾向于发展纯粹而长久的一夫一妻制的婚姻。但是我们女人要靠男人养活这种独特的状态则倾向于截然相反的一面,并且已经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其他动物中,是没有雌性要在经济上依赖雄性的,也没有出售这种性关系的。巧合的是,一方面,每一种生活状态都常常会发展女人的性别,泯灭她们的权力和在经济生产和交换上的渴望,也会发展其寻找一切可能从男人手中获得点东西只求一个回报的长久习惯;另一方面,男人也承袭了这种过度旺盛的性能量,在运用过程中,却从未受到任何指责,他也发展了其从女人那里拿取他想要的长久习惯,为那些无助默许的女人给点经济补偿。到底自然法则应该遵循什么?正是现在所遵循的。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规律的世界中,连人性也不例外。我们已经产生了一定数量的女人,她们有着无节制的性倾向和无节制的对物质财富的贪婪。我们也产生了一定数量的男性,他们同样有着无节制的性倾向已经乐意去为自己得到满足而花钱。并且,由于这类男性比这类女性的人数多,我们就想出了极其罪恶的方法来满足这些需求。但是在正常的社会中,我们知道这种方法是错误的,一种种族上的错误,所有的罪恶因其而生。作为男性,他显然会因为他俩做的错事责怪女人。这当然也有原因,坏男人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寻找自然的满足,虽然这种满足是在一种不正常程度上的满足。女人不仅仅在某些情况下会这么做,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们为了能够受到雇佣会表现出虚假的行为,即生理上的谎言,一种反对自然的罪恶。
这是反对一种通过性别上的便利来获取面包的真正本能。那么,为什么我们在婚姻中这么做就心满意足呢?在法律和宗教上,我们认为这都是正当的,但是在其对相关团体产生反动效应和整个社会来说,却是错误的。虽然受到我们信仰的影响,会认为是正确的,但对生理的作用是有害的。虽然在古巴比伦,年轻的女孩通过在贝拉神庙的卖淫来赚取她们的嫁妆,并且认为这是正确的行为,但卖淫对生理还是有害的。当我们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们的想法和感知潜意识地会暗中改变其道德标准,但是并不会改变其实际产生的后果及其影响。我们证明并支持女性在婚姻中运用性关系对男性产生经济依赖的观点。我们也严厉谴责婚外恋以违背伦常的性关系来获取经济依赖这种行为。我们谴责和鄙视那些把婚姻当作敲门砖的人,那些唯利是图的新娘,但是却不认为妻子唯利是图会造成伤害而应该谴责。即便是她们在夜晚偷拿丈夫的钱包,也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爱情使它变得圣洁,我们说,爱情一直与它紧紧相随。
但是,爱情从不应附着着私利。两人之间有着最激烈的对抗,他们是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量。在进化的美妙进程中,我们发现,不论在本能和自我存留的进程中,或者是本能和种族留存的进程中,都始终存在着对立。从早期出生即预示着生命死亡的形式,比如龙舌兰开花[28]、蜉蝣[29]朝生暮死的一生,到卑微的爱情的闪耀着最高荣光,这两种力量都是对立的。正是我们把两者连在了一起,我们认为,既让女人、母亲,为这种爱情的牺牲品,又要她们通过爱情获取物质,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矛盾。更不要提我们日常生活充满了这种不自然状态下衍生出难以容忍的罪恶,也更不要提男人自身造成对这种女人心生厌恶之情。
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