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帝曹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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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下) 深宫惊变功亏一篑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六月 洛阳

天边一个明闪,随即就是又脆又响的雷声接踵而至。天空又恢复了阴暗,只有滂沱大雨直泻下来。暴雨已经困扰洛阳好几天了,时而下时而停,搞得一切都湿漉漉的。

虽然是这么糟的天气,但大将军府里依旧宾客满座。尚书令尹勋、少府李膺、太仆杜密、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步兵校尉窦绍……他们一个个衣装严紧、面带喜色,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藩。窦武本就相貌堂堂仪表不俗,今天更显得神采飞扬。他刚刚奏免了中常侍管霸、苏康,请众人来商议下一步计划;可现在大家的赞美声使他有点儿飘飘然了。

“大将军英名神武,老太傅运筹帷幄,扫灭宦竖指日可待!”

“大将军忠心为国,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奏免那两个阉贼,实乃朝廷之幸、社稷之福。”

“以今日之事可料大将军诛灭宦官定如烈火燎鹅毛一般!”

……

窦武听着这些话觉得颇为受用;陈蕃却充耳不闻,这位年逾七十、身历五朝、名列三君、刚正不阿、敢怒敢言、文华犀利、能谋善断、为斗宦官三起三落的老人家早就观遍天下的世态炎凉任何漂亮话都不能使他心里再起什么漪涟了!陈蕃默默无言坐在窦武身边,眼睛直勾勾望着窗外的大雨,脑子里思量着晦暗的心事,直到大家都高谈阔论完了,他还在呆呆地出神。

“太傅,您老人家怎么看呢?”窦武颇为恭敬地问道。

“什么?”陈藩还没回过神来。

“老太傅今天可能是过于劳乏了。”窦武笑了笑,“我是问您对于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丢卒保帅!”陈蕃答得干脆。

“噢?”

“管霸虽然专横跋扈、大肆敛财,但他无权无势为人刻薄不善,充其量不过是王甫的附庸罢了!苏康更是提不上桌面得小角色。今日之所以能顺利奏免,只是王甫、曹节知道他们伤人太多故意见死不救而已。对于他们来说,丢了管苏二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不受牵连就还能呼风唤雨、作威作福呀!所以今天之事根本就是他们丢卒保帅的权宜之计,他们想要看看咱们的实力再做打算……大将军不信吗?如果今天咱们弹劾的是曹节、赵忠之流,这会儿早就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了!”陈蕃虽然年迈却口齿清晰思绪不乱。

窦武捋着胡须,细细品味着他的话,良久才说:“太傅之言也不失为一种见解……不过今天咱们也仅仅是小试牛刀而已!况且王甫曹节不过是小人本性,咱们要是真对他们刀枪相见,只怕他们早就跪地求饶了!”说罢他仰天大笑,刘瑜、冯述等人也笑了。

“但愿大将军能笑到最后!”陈蕃冷冷地说。

“太傅不必动气,我这不过是戏言。”

“戏言?大将军!”陈蕃的口气加重了,“您太低估他们了。”

“是吗?”

“哼!老夫与阉人斗了一辈子了,最清楚他们的可恨之处!宦官之所以可恨就在于他们善于矫情伪饰。请大将军和列位大人细想一下,几个传书递简、掌灯献食、捧冠叠衣的小人为什么能迷惑圣心干乱国政呢?就是因为他们能装!就是因为他们能在皇上面前装作忠诚,能在皇后跟前装作恭敬,能在朝堂之上装作胆怯,能在大将军面前装作可怜!”说到这儿,老人家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可是考其所作察其所为:收受贿赂谈何忠诚?横行朝野谈何恭敬?卖官鬻爵谈何可怜?阴谋弑君谈何胆怯!小仁乃大仁之贼!大将军万万不要被他们这点子鬼魅伎俩骗了,到头来报国不成反被这帮下作奸贼害了!”

窦武见他越说越激愤连忙起身搀扶他坐下,口中还喏懦连声:“太傅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这时一直静观不言的李膺也开了口:“方才太傅所言甚是有理,请大将军深思!王甫、曹节擅权干政已久,现今其党羽更是遍布朝野,非是管霸、苏康待死小人可比。如周靖、曹嵩、许训等人都身居要职,要将他们统统治罪实是不易呀!”

“这些我都知道!”窦武见李膺也来教训自己,心里十分不快,“这些人都是要一并整治的。”

“另外朝中人心不齐,多有明哲保身之辈。三公虽贵而不可依赖:司徒胡广为政多年一向放纵阉人不加干预;太尉刘矩刚刚任职不思攻伐;司空王畅心怀畏惧不敢出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大司农张奂已经回朝,他多年在外征战,未晓朝中变动,我甚是恐怕他会被小人利用呀!”李膺这蕃话字字掷地有声。

陈蕃频频点头认同,可窦武却不甚在意:“元礼之言过甚了!那胡广为人圆滑但毕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现在又卧病在家交出权力,等我诛了王甫他们就打发他回家养老。刘矩是个老实人,虽干不了什么大事也比周景那个老顽固强,现在刘矩接替了太尉一职总不至于太叫咱们费心。王畅能位列三公全凭着他老子的那点子名气,明天我就奏免了他!至于张奂一向忠心为国东征西讨,又是皇甫规举荐之人,无须多心。”

他这么一说,刘瑜、冯述他们个个欢喜、人人赞叹,又纷纷歌功颂德起来。陈蕃见他们全无警惕之心便长叹一声的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那管霸、苏康该如何处置呢?”

“今晚就派人去监牢解决了他们,明天叫狱卒报个畏罪自杀不就完了嘛!”窦武得意洋洋,“别忘了,当今太后是我女儿,杀几个阉人算得了什么!”

“大将军万万不可……”一旁的杜密生怕杀了管苏会弄惊王甫,想再劝两句,但他的话语已被阵阵的附和声湮没了。杜密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李膺,他也是紧缩眉头。

这时外面一声响雷,大家都停下了话语扭头望着窗外地大雨。只有陈蕃充耳不闻只是低头摆弄着他的拐杖,苍白清癯的脸上挂着苦笑还自言自语着:“这不好!很可怕,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