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马罗刹江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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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伤筋养百日 赐名授小徒

别说沙里舟吓得脸色苍白,就是岳红玉见他那模样,也是心惊肉跳的。

只见杜明月双手握住一根铜锏乱舞,全无章法,岳红玉怕他吃亏,欲上前拦住,哪知沙里舟背上飞起一个铁锅,直扑向岳红玉面门。

岳红玉急忙挥鞭化盾招架,奈何那铁锅力道十足,将她撞了出去,身子伴随着尘土和一块断石向断崖下掉了下去。

杜明月此时一心要为敖心莲报仇,单锏舞得呼呼作响,沙里舟铁锅飞来,被他用铜锏顺势一送,铁锅向着断崖下飞去。

谁知杜明月早已被沙里舟看出破绽,铁锅飞过后,一把短刀紧接着飞来,在他右手腕上划了一道,顿时右手失去了知觉,于是换作左手持锏,又被沙里舟在胸前劈了一刀。

恼怒之下,杜明月大叫一声将单锏飞出去,直砸向沙里舟的隆起的驼背。

杜明月左臂却被沙里舟飞来的短刀砍中,顿时一阵剧痛,血流如注。

沙里舟回过身来将另一把短刀飞出,却没料到杜明月会飞出铜锏,刚看到短刀插在他的左臂上,就觉得胸口一闷,铜锏穿胸而过,吐出一口血后,便软软地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杜明月仰头倒在草地上,浑身剧痛之后开始变得麻木起来,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耳畔的风声变成了哨子一般的嗡嗡声,逐渐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两眼无神地仰望着天空,一块块变幻莫测的浮云飘然而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岳红玉被沙里舟打落断崖,幸亏长鞭没有脱手,半空中,卷住崖上的一块凸岩,爬了上来。

急急跑了过来,见沙里舟跪在那里,脸色乌青,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前面地上躺着的杜明月,两眼微闭,左臂上还插着一把刀,胸口汩汩地淌着鲜血,一摸脉门,尚有气息,急忙点了止血的穴道,撕开衣角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将他扶到马背上。

望见河水里只有滚滚南下的河水,也顾不得去搜寻落下水的敖心莲了,翻身上马,一手扶着杜明月,一手拉住缰绳,往绵州城里奔去。

“心莲。”昏迷中,杜明月看着敖心莲渐渐模糊的身影,不停地喊着。

“师姐!”杜明月无意识地睁开了眼,轻轻叫了一声,又昏睡过去。

就这样醒来又晕、喊完又叫的,也不知过去了几天。

这一日,杜明月听到有人说话。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问道:“姐姐,你说大哥哥能醒过来吗?”

“能,要相信他有求生的欲望,还要相信我的手艺!”是师姐岳红玉的声音。

“是啊,大仇未报,怎能就这么死去!”

四周充满了草药味儿,杜明月使劲地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一座茅屋里,想起身坐起来,奈何胸口疼得厉害,右手无力,左臂有伤,

“躺着,别乱动!”岳红玉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姐姐,他醒过来啦!”是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这是在哪里呀?”都没有无力地问道。

“这里是我家!”杜明月使劲转了一下头,见眼前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圆圆的脑袋上留着垂髫,趴在炕沿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是谁家的小宝贝呀?”杜明月问道。

“我是我爹爹的宝贝!”

杜明月笑了笑,轻轻咳嗽了两声。

“你先好好躺着,别乱动!”岳红玉说着将一碗水喂到他嘴里,“小豆子,去帮我打盆水来!”

“好嘞!”小豆子一蹦一跳地出去了,不一会儿,端了一个铁盆进来,后面跟着一男一女,看样子像是小豆子的父母。

“哎呀,这位公子,终于醒过来啦!”那女的高兴地说道。

岳红玉接过铁盆,放在炕沿上。

“他们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谭大哥和谭大嫂。”岳红玉介绍完,将一条毛巾放进水里泡了泡,又捞上来拧了两把。

杜明月微微颔首,算是致意,往门口处看了看,问道:“师姐,心莲呢?”

岳红玉眉头紧锁地说道:“我没找到她,当时光顾着救你了,直到你脱险了,谭大哥还找村里人帮忙,沿着河往下数十里也没寻着,活不见人……也没有见着尸首。”

杜明月呜咽起来,岳红玉拿起毛巾,在杜明月脸上擦拭起来。

小豆子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大哥哥不能哭,兴许那位姐姐被打渔的救起也说不定啊。”

谭大哥赶忙安慰道:“是啊,那段时间看到鸭子河上停着几艘渔船,但是没有见到渔夫,等过几天我再去打听打听!”

“鸭子河?”杜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念念着。

谭大哥立即解释道:“就是你们遇到的那条大河,因为每年冬天会有成千上万只野鸭子在此越冬,所以当地人就这么叫它。”

岳红玉接着说道:“此处离汉州不远,你先安心养伤,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再仔细打听心莲姐姐的下落。”

杜明月止住眼泪,但心里还是为敖心莲的生死担忧,毕竟她受了伤,如今又下落不明。

谭大哥帮忙将杜明月扶着坐起,倚着炕上的被子,问道:“怎么样,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感觉浑身无力。”杜明月道,见小豆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问道:“小豆子,你今年几岁啦?”

“六岁了。”小豆子伸着手指头答道,岳红玉摸了摸他的小光后脑勺。

“上过私塾没有?”杜明月又问。

小豆子看了看他爹,一脸不愿意的表情:“爹爹说等冬天卖了木柴,来年才能送我去,可是我爹他还没给我想好名字。”

谭大哥憨憨地笑了笑:“我一个打柴的,哪里会起名字,这孩子又笨头笨脑的,怕入了私塾,先生也不认真给他起名取字,所以一直犹豫。”

小豆子皱着眉头,瞪着他爹。

“我看他是虎头虎脑的,憨厚雄健,将来定是可造之材!”杜明月对着大人说话,其实是在安慰着小豆子。

“听公子说话,像是读过书的人,不知可否愿意替小儿取个名字?”谭大哥试探着问道。

“不瞒谭大哥,小弟也是一介武夫,整天舞棒弄枪的,也不是什么公子,以后你们也不用客气,叫我杜明月就行了。”杜明月说着,想想这几日幸亏这户人家照顾,又怕寒了人家的心,于是说道,“当初在山上学艺的时候倒是读过一些书,记得唐朝有句诗叫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不知叫他有心是否合意?”

“谭有心?不错不错,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谭大哥高兴地说道。

“你们聊着,我去弄点吃的。”谭大嫂见儿子有了名字,笑呵呵地说着,拉了拉丈夫,两人领着小豆子退出房间。

小豆子一脸不情愿,但想到自己入私塾有名字了,跑到院子里欢跳起来。

“小豆子一直盼着你早点醒过来。”岳红玉道,“那天送你过来,他看到马上的那对铜锏,后来又听说你会武功,一直盼着你早点好起来,好让你叫他几招武功。谭大哥和谭大嫂表面上只是请你赐名字,但也是希望看到你们能有师徒缘分,心里也想他能跟你学几招防身的。”

“师姐,咱们大事还未办成,怎么能半路收徒弟呢!一来我不知道小豆子是不是学武的材料,二来就凭我的武艺,还怕耽误他的前途。更何况,我怎么觉得右手一直用不上力?”

“你右手伤了筋骨,我已帮你接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百日之内,右手别使劲用力!”岳红玉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小豆子的筋骨我已经摸过,是个练武的材料,反正有三个多月的养伤时间,不妨就先教他几招,好让他安心,也算是报答谭家这几天的照顾。要讲正式拜师,我看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杜明月想了想,也只好如此,无意识地摸了摸脸。

“师姐,我的烫伤……?”杜明月吃惊地问道。

“已经好了,不过还得养几天,才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岳红玉说着又在他烫伤的地方涂抹了一些药膏,杜明月见她俯在自己身上,呼出一股股香气,却想起当初敖心莲盯着自己看的情形。

“师姐,你真周到。将来哪个男人要是娶了你,一定是他的福分,也不知道腾云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岳红玉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说道:“先管好你自己吧,看把自己伤成这样,这么差的武功,将来还怎么找敖壬报仇!”

“都怪我当时脑袋发懵,大意了!”

“生命当做儿戏了,大敌当前,怎能大意?知不知道人家这几天快要担心死了!”

听着岳红玉说的话,杜明月不知道她是站在上面立场上说的话,为避免尴尬,于是转换话题问道:“师姐,何叶辉师兄去年被赶下平都山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听说了,谢师叔为此还好一阵子难过,那几个月他整日躲在屋里借酒浇愁。”岳红玉答道。

“谢师叔性格开朗,怎么也会如此想不开,这个我倒没有听说。”

“以前还小的时候,何师兄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但是他自创的一套犀利的武功却被用来对付同门师兄弟,好在剩下的几个徒弟都比较省心,安浩欣师弟又出类拔萃,比何师兄优秀得多,才抵消了他的思念之苦。不过,谢师叔心里虽然想着何师兄,但是他最担心的还是怡宁师妹。”

“听说何师兄被谢师叔逐出师门之后,怡宁师妹也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了。可不知她怎么会跟苗师兄扯上关系的,害得两位师兄要比武!都怪我,当时偏要去看,说了不该说的话,害得何师兄跟我动手,被谢师叔看见了。”杜明月明白,谢怡宁一定是下山找何叶辉了,毕竟两人青梅竹马,有着多年的感情,说不定以后江湖上遇见,还能把自己当仇敌看待。

岳红玉不知道当时的经过,听他这么一说,说道:“原来还有这一档子事儿啊!不过曾经听苗师兄提起过,他们俩个比武是一场误会引起的:有一天谢师妹去找穆师伯,恰好那天穆师伯不在,她就遇见苗师兄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反正何师兄认为他看到了不想看的一幕,又不听苗师兄的解释,非要空手比武。究竟细节是怎样的,苗师兄倒没透露。”

两人正聊着,小豆子跑进来:“姐姐,娘说饭做好了,让你先过去吃。”

“我还不觉得饿,还是先喂他把!”岳红玉说着,冲杜明月努努嘴,出去端了一些饭菜回来,先喂了杜明月吃下,才收拾了碗筷,领着小豆子一块儿去吃饭了。

翌日,杜明月觉得体力慢慢恢复多了,慢慢挪到院子里,岳红玉和谭大嫂正在洗衣服。小豆子见杜明月出来了,跑上前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杜明月笑了笑,知道自己一旦站不稳,十个小豆子也扶不住,于是问道:“你喜欢学功夫吗?”

“想啊。”小豆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为什么要学呢?”杜明月又问。

“学功夫可以让自己变得很能打,当有人欺负我的时候,我就可以打他一顿,见别人受欺负的时候,还能去帮助别人。”小豆子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学武不是为了斗狠,否则今天你打我一拳,明天我打你一拳,这不就打起来没完没了了。”岳红玉说道。

小豆子一听,立刻拉下了脸,静静地坐到一边。

杜明月只好对他说道:“姐姐说的没错,但是也分从哪个方面去看!当今天下,无论是杀贼平乱,保护乡里,还是安邦定国,造福千万黎民,都需要武艺。你我师徒缘分未到,我先教你几招入门功夫吧,是我爹生前教我的,所以不算传授武艺。”

小豆子转忧为喜,听都没有继续说道:“学功夫得文武双修,光能打不会用脑子,那不过是个莽撞汉。所以一开始你要先练定式站桩,求的就是个静、定的工夫。”

“为什么教我静和定的功夫?”小豆子有些不理解。

“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待日久功深,定静有常,则渐渐在变化中能安,能安能静,才谈得上功夫二字,才能虑,才能得。也就是说,如果将来你跟人比武,思绪不能乱,只有冷静的心意,才能看出对方的破绽,才能有高度的杀伤力,所以这几天我先教你站桩。”

杜明月说完就指点起小豆子,奈何他活动不灵便,岳红玉只好放下手中的衣服,手把手地教着小豆子如何站桩。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了,小豆子站桩的激情丝毫未减。

杜明月除了右手还没恢复外,其它部位已可以大幅度活动,只是还不能用力,每日看着小豆子站桩一炷香的时间,又指点他几招剑法,奈何身边没有合适的兵器,只好找了一根木棍代替。

谭樵夫见儿子有人指点他武功,每日砍完柴就到鸭子河的岸边打听敖心莲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不知不觉两个月已经过去了,此时天气开始转凉,杜明月的伤势已基本痊愈。

“师姐用的药真是神奇呀!”

他躺在墙角石凳上闭目养神,斜阳暖暖地照在身上。

这时,一阵脚步声奔到眼前,他顶着斜阳望去,一张细长的三角形怪脸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