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寐以求的机会
“什么？”索可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如此不加修饰，我几乎无法相信这声音是她发出来的，“皇室成员读了我的宣传单？哦，我是知道我做得不错，但我还真没想到……”
“他们戴着王冠吗？”我问时，精神大振。这将会是目前值得一看的事……或许还会发生更多有趣的事。一想到我家宝藏里所有那些可爱的金冠，我的手指就泛起痛来。它们整齐地环在我的爪子上，我每动一下便发出脆响。即便是最平淡无奇的那个也同样很可爱，但外面围了珍贵宝石的那个是我的最爱。在我身边放上一两个王冠会让我睡得更好，就好像过去的那些时光！可是不行。我咬着牙纠正自己。要像人类那样思考，而不是像龙。受困于这个弱小的身体，我既没有獠牙利爪又没有火焰，根本不可能从皇室头顶上抢来王冠，并且留在身边。但是想要压下喉间涌动着的贪婪的吼叫却很辛苦，因为我觉得所有那些可爱的金子都正在等着我去占为己有……
“小姑娘，你哪来的胆子敢停下搅拌！”玛丽娜当头棒喝道。
我恢复了动作，及时阻止了锅内的巧克力奶油沸腾……继而我听到霍斯特在说：“他们是微服私访。”
“他们什么？”他是不是在说我美丽的王冠就这样毁了？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那只黑黑的手。
“微服私访是指乔装。”他转向玛丽娜，“早上有个送信的男孩来为‘赖曼伯爵和他的女儿们’做了预约。他们穿得就像其他的贵族，但当他们走进来时，我就知道他们是谁了，每个人心里都有数。现在就算有三流作家从报社匆匆赶来我都不会觉得吃惊。店外已经有一大堆人在前窗那里张望了！”
“听着好像是一次相当糟糕的乔装嘛。”玛丽娜哼了一下，用手肘顶开我，接手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的巧克力奶油，“或许下一次他们该考虑戴个面具才是。”
“哦，微服私访只是做戏而已。”索可说时显得很博学，她脚跟支地前后摇晃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如果他们以自己本来的身份前来，那他们就必须得带上一整个荣誉护卫队。这样一来，他们在旅途中就免不了一大堆的士兵和用人还有繁文缛节。但是……”
她睁大双眼，失去了平衡。“啊！”她将双手拍在脸颊上，“我无法相信国王亲自读了我的宣传单！国王本人！这里有没有办法可以看到前厅？我想看一眼皇冠公主！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过她！”
自我认识霍斯特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上去这么淘气。
“如果你真的想要个好的观看角度……”他望向墙壁，在我脑袋略高的位置，抬起了挂钩上摆着的一个装饰盆。在盆子后面是一个一英寸宽的方形透明玻璃。“下不为例。”他眨了眨眼，对我们两人说道，“但动作快点。没人希望在自己吃东西时被别人的眼珠子盯着！”
“快来！”索可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她身边。“哦哦哦。”她将眼睛贴在玻璃跟前，发出满意的嗡嗡声，“她比我想的还要高。”
“谁？”我问道。
“皇冠公主，这还用问！”索可转身望着我，时间长到足够她翻个白眼，“说真的，阿文，即便是你也肯定听说过她，无论你是从哪里来的。不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会流利地说至少七种语言，而且她还是皇室过去二百年里所诞生的最得体的外交家。每个人都热爱她，她会成为我们最棒的女王！”
“听上去还真完美。”我酸酸道。
这副德行的姐姐我一清二楚。
当我透过琉璃望向他们时，我对与他们同桌的那个年轻姑娘更为同情。她的皮肤和她姐姐一样是浅棕色的，她那头浓密的黑发梳得好好的，但她的表情却完全不同。她的姐姐面带宁静的微笑，与她们脸色粉红、长着一头浓密金发的父亲交谈着，把脸贴在巧克力屋前窗的人越来越多。坐着的三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聚集的人群或是身边其他的客人在窃窃私语并不停地打量着他们。可是那个小妹妹收起双肩，脸上挤出的是非常痛苦不适的表情。就我看来，她手指在桌上急促地弹出紧张的节奏……直到她姐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伸出手牢牢按住它们，使它们停下。
哦，没错。我太了解这副德行的姐姐了。
我叹了口气，挪开身让霍斯特把盘子重新放回原处，盖住了那个偷窥的洞。他挪开身时仍是一脸喜气洋洋……直到他遇上玛丽娜的视线。
“你在干什么？”
玛丽娜眯起双眼来，她将最后那份巧克力奶油倒进玻璃杯里。“你觉得我现在在干什么，霍斯特？你现在也应该懂点厨房的规矩了吧。”
“可是……”他摇了摇头，睁大双眼道，“我说的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皇室家庭……”
“想要热巧克力。”玛丽娜替他说完，她将八份巧克力奶油熟练地放进一个碟子内，将玻璃杯转向不同的方向，就像鸟群变化队形一样。“我知道了。我会给他们做的……当我准备好时。”
霍斯特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你是不是疯了？”
索可瞪大双眼。“呃……你还是不要那么大声比较好。我很肯定这墙没厚到能隔音。”
“不错。”玛丽娜冲着巧克力奶油露出一个严厉的微笑，“我们可没打算吓坏客人，不是吗？”她慢慢转动着盘子上的巧克力奶油，然后眯着眼又去转下一杯。
“你……”霍斯特伸手抓过盘子。
玛丽娜抓住了另一端。在他们的拉扯间，玻璃杯相互碰撞出声音来。
“当心，”她说时，笑脸阴沉下来，“要是洒了哪一杯，我就要再重新做一遍。那皇室可就有得等了，不是吗？”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霍斯特问道。
他向后退了一步，大口喘着气。“你难道没有意识到我们总算拥有了一直梦寐以求的机会？我们将会扭转一切！如果皇室成员喜欢你的巧克力，如果镇上的每份报纸都对他们光顾这里并喝了你的巧克力而且表示赞赏进行报道的话。”
玛丽娜的嘴角紧绷出一道道皱纹。“我才不在乎皇室喜不喜欢我的巧克力，”她说，“我做巧克力可不是为了讨他们喜欢。”
“这并不是……这不是……啊！”霍斯特挥拳击向墙壁，墙上装饰用的盘子发出声响来。
我未加理会霍斯特。我现在已经挺擅长阅读人类的表情了，尤其是玛丽娜的，但她现在脸上浮现着一些我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我更用力地看着，试图解读它。
“你知不知道我们离破产已经不远了？”霍斯特盯着他之前捶击过的那堵墙，“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来足够多的新客人，如果我们的首席巧克力师没有大发脾气，吓走我们最后一线生机的话。”
“哦，够了！”玛丽娜喝道，“坏事的总是我，对吗？照你话里的意思来看，生意不好全是我的错。没人来店里也全是我的错。事实上，我只处理和巧克力相关的事，我并不是那个需要去面对公众或是……”说到最后一个音节时，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于是她用力闭上了嘴。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导师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我快速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在她情绪的天平调整好以前保护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对她道，“你……”
“不用担心她，阿文，”霍斯特突然道，“她只是在耍性子并试图证明她要比皇室来得更重要。好吧，有些事我要告诉你，玛丽娜！”他冲她龇牙：“你才不重要呢。”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好办了，不是吗？”玛丽娜吼了回去，“既然如此，那你也不会介意我出去吧！”她将手伸到脖子后面快速解开了围裙并将它拉到脑袋后面。“看到没？我收工了。所以如果出了什么状况，你去埋怨其他什么人吧。因为我可不想成为那个毁了我们最后一线生机的人。这一次绝对不会！”说着，她将围裙直接朝着霍斯特的脸上扔去。
“玛丽娜！”围裙盖住了他的吼声。
但玛丽娜已经大步穿过通向楼梯前往她位于商铺上面专属区域的大门。
霍斯特一把拉掉脸上的围裙。“啊！”他杀气腾腾地转身跟着玛丽娜冲进那扇私人大门内。
“可是……！”索可开口道并向前走去。
门被摔上了。我听到楼梯上响起雷鸣般的脚步声。
索可瞪着那扇门，然后望向我。她看上去一脸震惊，就如同龙卷风刚刚袭过一般。
我叹了口气，将长柄银勺放在摆着巧克力奶油的碟子上。“好吧，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玛丽娜和霍斯特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可是这一次……他们可能要互相吼上几小时才能解决。
索可的双眼看上去极其激动。“可皇室家族该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他们的热巧克力呢。拿着我的宣传单！”我望着和我一同站在明亮雪白的厨房里的索可，她穿着亮红色的夹克和黑色的裤子，目之所及，没有巧克力师，没有服务员，也没有可以撑场面的人物。
“所以说，那些皇室真的很重要，”我开口确认着，“即便他们没有戴王冠？”
“是的！”索可将手抛向空中，“所以如果你仍然还想拯救这家巧克力屋的话，尽管实际上经营这家店的人连半点商业头脑都没有……”
换作平时，我会为她所说的瞪她一眼。可现在，我要操心更重要的事。
我得保护一个宝藏，但没人能帮我。
“好吧，”我说，我做了个深呼吸，“那我们最好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