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近代的柯芬园剧院也是够闹腾的。罗素街附近的皇家歌剧院，是亨德尔在1730年代几次神剧首演的所在。18世纪至19世纪初，观众为了买到廉价票，经常聚众闹事，只要剧院涨价，就会引起长时间的嘘声、抱怨、嚎叫、咆哮及学驴叫、狗叫和猫头鹰叫——还伴随着“老价钱”“不许涨价”“不许设立私人包厢”等喊声。鲍威尔说，涨价有时会引起顾客砸碎椅子、吊灯，还弄坏包厢的装饰，最后索性一把火将剧院给烧了。现在这个地方是1857年重建的。看来，当年的英国高雅艺术爱好者对戏票涨价的反应，要比今天的中国人对猪肉的涨价过分得多。

上面说过的两次着火的皇家剧院也有戏剧性的典故，最知名的是女演员内尔·格温曾在这里演出。内尔是一个长着红头发的高大女子，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很聪明。1660年内尔在附近的巷子里卖橘子，也可能卖过身，由此开始发迹。我们已熟悉的佩皮斯宠幸过她，喜欢听她用刀子一样的快嘴讲故事。后来她成了查理二世的情人，佩皮斯只能酸溜溜地吃醋。

查理二世被丘吉尔讽喻为“欢乐的君主”。他原来有两个主要的情妇，一个是芭芭拉·维利尔斯，还有一个是路易斯·德凯罗埃莱，她们分别被封为卡斯尔梅恩女伯爵和朴次茅斯女公爵，她们陪着查理二世纵乐，且不断地干预外交事务。佩皮斯对芭芭拉特别着迷，看着晒在王宫花园里的芭芭拉内衣神魂颠倒，只要有可能，他就痴痴地看着她。为了尽兴，佩皮斯还买了一幅芭芭拉的画像挂在家里，经常在梦中尽情地玩弄她。佩皮斯感慨人若死后也能做梦该多好，那就不必那么怕死了。

当时的王后，是葡萄牙公主、布拉干萨的凯瑟琳，她带来80万英镑和丹吉尔（摩洛哥）、孟买（印度）两个海军基地的嫁妆，但查理二世仍不尊重她，竟强迫她接受芭芭拉为宫廷女侍。有一次，这位在修道院长大的文静虔诚的凯瑟琳气得鼻孔出血昏迷过去，只能被抬出宫廷。

查理二世至少有14个私生子，却没有一名合法的王位继承人。查理二世的这种行为，在亚洲后宫并不算出格，但毕竟当时的英国是以基督教立国，他遭到民众的普遍愤恨。

而路易斯信奉天主教，这让当时的新教英国人更为不爽，她的对手和替补内尔倒是新教徒，便沾沾自喜。有一次内尔坐在豪华马车里，被民众误以为是路易斯，对她辱骂，内尔只能在窗边大叫：“好人们，文明些吧，我是信新教的妓女。”

在福尔摩斯的眼中，《波宫秘闻》的女演员艾韵·艾得勒是他难得佩服的女人。艾韵曾是波希米亚国王的情人，她威胁要结婚的国王，说她会公布涉及丑闻的照片。于是，福尔摩斯故意在艾韵的门口布了局，让两拨人在她回来时发生严重冲突，自己则扮演牧师，英雄救美，然后倒下，血流如注（他在手掌中已备好一些湿的红漆，然后用手拍在脸上），于是人们趁乱把他抬进艾韵的起居室。

这时，在外面的华生看见福尔摩斯的手势，忙把点燃的烟枪扔进屋子，接着所有的人大呼小叫：着火了，着火了！福尔摩斯猜测，一个女人以为她的房子失火时，她的直觉反应是冲进去拿她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艾韵果然冲向拉门后面的一个暗格，里面放着照片。福尔摩斯见达到了目的，赶忙声明这是个假警报，然后，偷偷溜出去与华生会合。

出来后，福尔摩斯洋洋得意地向华生告知事情的原委。等福尔摩斯来到贝克街的家门口，正准备掏出钥匙时，一个瘦小、穿着宽外套匆匆走过的年轻人说道：“晚安，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想不出是谁。

第二天早晨，福尔摩斯、华生与国王急急忙忙来到艾韵的家门口，谁知已经有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她告知福尔摩斯，女主人已经结婚，新郎新娘乘坐清晨5点多的火车去欧洲大陆度蜜月了。

福尔摩斯冲入房内，在暗格里，只找到一张艾韵自己的照片和给他的信。信中说，她早就知道国王请了福尔摩斯，也知道他的家。火警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她冲动地取出一半照片时，艾韵突然感到自己的冲动可能被人利用了，她开始怀疑面前这个惟妙惟肖的牧师就是福尔摩斯。然后，她乔装打扮，跟踪福尔摩斯至贝克街，确认是他后，与新婚丈夫离开了伦敦。艾韵说，她已找到幸福，但还是留着那张照片，以防国王将来可能对她的伤害。

最完美的福尔摩斯计划被一个女士的智慧击败。

福尔摩斯多次钻业余侦探的空子，私闯民宅。《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的主人公是无恶不作的敲诈勒索犯。查尔斯的方法是，他让别人知道他愿意付极高的价钱买会危及有钱有势人家声誉的信件，他不但从那些出卖主人的男女仆手中拿到这些信件，也常常从那些骗取妇女信赖而告以小秘密的上流社会无赖手中得到。他出手确实大方，曾经付700英镑给一个男仆，买一张只有两行字的短笺，结果毁了一个贵族世家。

这一次，查尔斯的目标是一位贵族女士，她即将与达弗科特伯爵结婚。查尔斯搞到她过去写给一位穷困乡绅的几封私密信件，如果公之于众，婚姻肯定会泡汤。查尔斯的开价是7000英镑，那位女士并不富裕，她只能出2000英镑。福尔摩斯伪装成水管工人，每晚与查尔斯的女管家约会，甜言蜜语地将他家的底细摸得烂熟。在查尔斯最后期限的前一天晚上，他和华生戴着黑绸面具来到查尔斯的密室，正准备下手，没想到的情形出现了……

查尔斯竟然在等待一位女人出卖情报，那女人高高瘦瘦的，一身黑色衣装，她解开脸上的面纱和包着下巴的斗篷，露出一张黝黑、姣好、光洁的脸——有一个弯弯隆起的鼻子，浓黑的眉毛盖着冷峻放光的双眼，薄而直的嘴唇带着危险的笑容。

福尔摩斯很快明白了，她不是爆料人，而是查尔斯的受害者——她没有付勒索费，结果她的丈夫因此伤心而死。最后，她愤而刺杀了查尔斯，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晨，福尔摩斯突然想起她是谁，他拉着华生来到摄政街附近的一家商店，橱窗里贴满了名人及美女的照片。华生回忆道：“福尔摩斯的目光凝视着其中的一张，随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张穿着宫廷装的皇家贵妇人的照片，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钻石头冠。我看到那个细致弯隆的鼻子、黑色的眉毛、平直的嘴形及底下的那个小巧的下巴，当我看到她那高贵政治家丈夫的古老头衔时，我停住了呼吸。我的眼睛遇上了福尔摩斯的眼睛，他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然后我们一起转身静静离去。”

这篇小说很难与推理扯上关系，福尔摩斯的许多故事其实也有类似处。老实说，这恰恰是福尔摩斯故事的魅力所在，它仿佛发生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