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亨利八世派枢机主教托马斯·克伦威尔去清查英国教会的资产，并炮制僧侣的各种罪名。克伦威尔也是亨利八世一朝的重要人物，本为沃尔西安排在亨利身旁的秘书，但他很快背叛沃尔西，深得亨利的信任。1536年，议会宣布解散374所年收入不足200镑的小修道院，剩下的186所大中型修道院也在4年后陆续被查封。这些修道院的资产，一部分由贵族获得，大部分被富商新贵买走，像大学者弗朗西斯·培根的父亲即利用他在王室供职的机会买了大量的教会土地，大概也包括后来被白金汉公爵夺去的庄园（还记得我们在戈登酒吧附近的散步吗）。因此，亨利八世获利150万镑。

史家屈勒味林的《英国史》感慨亨利没有把土地用于教育，用于盖学校，贻迟了英国的现代化进程。问题是，哪个封建国王靠教育名垂青史？15世纪，倒霉国王亨利六世创办伊顿公学和剑桥大学，但他最后在伦敦塔被处决。正如《周末读完英国史》作者克里斯托弗·丹尼尔所评价的那样，热爱教育是圣徒的优点，与国王无关。这就像宋徽宗提倡写实艺术、开画院，与皇帝的优点无关。

亨利八世把地都卖了，没有为后来的王室考虑，他们没法通过土地收入获得现金流，只能哀求议会和贵族，导致王室最终衰微。

当然，亨利八世没法考虑得那么多，由于他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与天主教决裂，跳出中世纪封建式必须依赖有力贵族的君主制度，构建出一种全新的君主专制政体。亨利八世及以后的伊丽莎白一世，不仅在政治上握有绝对的权力，甚至还是臣民精神生活中的最高权威。

而与亨利八世秘密结婚的安妮，就算怀了孩子，还是得由国王任命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加冕成为王后。由于巫师信誓旦旦地肯定是男婴，亨利八世满怀希望地看着孩子诞生，结果却是女孩，即后来的伊丽莎白一世。亨利八世不可能未卜先知，他当场发作，不参加民众祝福孩子诞生的庆典。

安妮知道只有一种办法可保王位，那就是生一个男孩，但她两次怀孕都流产，最后一次流产是在前王后凯瑟琳的葬礼上，孩子只有4个月，却是个男婴。亨利八世向来迷信，以为这是上帝对他的惩罚，又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都铎王朝》有一个细节，医生判断婴儿是畸形，亨利八世岂能认账）。

这时，亨利八世早已和有贵族背景的安妮的侍女简·西摩好上了。西摩也不是省油的灯，但皮肤苍白的她能做出邻家女孩状，不像安妮在婚后露出轻浮的姿态。安妮也许是好情人，却不是好妻子，更不适合做皇后，她喜欢无知地干预政事，得罪不少权贵。

亨利八世这次决定离婚，并且控告29岁的安妮淫乱后宫，把包括她哥哥在内的五个男子处以死刑。现在看来，这些男子与她哥哥可能是同性恋，安妮不可能跟他们淫乱。

这也是后人对安妮和亨利八世大书特书的重要原因吧，为了得到安妮，亨利八世闹得轰轰烈烈，但因安妮没生下男婴，面子里子都过不去，就动了杀机。坦率地说，作为男人，亨利八世很没品。安妮罪不至死，打入冷宫就可以，却还要羞辱她，给她安上淫乱的恶名。后来伊丽莎白一世从没提起母亲的事情，想必对她的伤害实在太重。

对安妮，亨利八世唯一开恩的地方，是让法国的高水平刽子手来代替伦敦本地的，这样可以被杀得舒服些（谁能证明）。与中国的旧时代类似，亨利八世时代的刑法残酷多样，砍头是最爽的死法，国王对谁开恩，就砍他的头。

安妮被处死的10天后，国王与西摩结婚。一年后，28岁的西摩倒是为亨利生下了儿子，即以后的爱德华六世，但她自己却在分娩后的12天去世。亨利八世厚待了西摩家族。

选择新王后的重任落在克伦威尔的肩上，为对抗西班牙与法国的天主教联盟，克伦威尔把目标锁定在信奉新教的德意志北部的克勒弗公国的安娜公主。克伦威尔回来报告说，30岁的安娜有闭月羞花之貌。据说，著名画家霍尔拜因绘制的安娜像现仍保存在卢浮宫，我没看到画像，无从判断。

亨利想必是看过画像的，很满意。1540年，安娜来到英国，亨利兴冲冲地跑去看她，可一见她，扭头就走。除了身材不错之外，亨利觉得她一无是处，私下里叫她“弗兰德母马”。他从没和她肢体接触过。亨利八世是被预期和现实的落差给搞糊涂了，如果先前不跟他说安娜是如何如何美，恐怕还勉强可以接受吧。

结婚的当年，亨利与安娜离婚。过去，克伦威尔的恩主沃尔西栽在搞不定亨利的女人身上，这一次，没准确报道安娜容颜的克伦威尔同样死在亨利手上。

宫廷阴谋的胜利者是诺福克公爵，他把22岁的侄女凯瑟琳·霍华德进贡给国王。克伦威尔死后没几天，凯瑟琳成为第五任王后。凯瑟琳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和淡褐色的眼睛，美貌胜过亨利八世的前几任妻子，亨利如获至宝。但这回还没轮到亨利厌倦花心，凯瑟琳就厌烦起这位比她大30岁的丈夫，她热恋着自己的表兄卡尔佩。1542年，也就是结婚两年后，在伦敦塔上安妮·波琳被处决的同一个地点，凯瑟琳断了头。不过，她死前没像安妮那般感谢国王，而是说：“我将要作为王后而死去，但是我宁愿作为卡尔佩的妻子就刑。”亨利也没有放过诺福克公爵和他的儿子，在亨利死去的前夜，将他们处死。

一年后，亨利与结过两次婚的31岁小寡妇凯瑟琳·帕尔结了婚。第六任妻子很照顾亨利，也很幸运，三年后，亨利死去，她还活着，与亨利的两个女儿相处得不错。她再次结婚，丈夫是海军大臣托马斯·西摩，也是亨利的第三任妻子简的兄弟，可惜的是，不久后他被处死。

亨利最后的岁月活得很糟糕，疾病缠身，腿溃疡得难以忍受，还有可能患上梅毒，胖得走不进门。伦敦塔里展示着亨利的盔甲，体形确实肥硕。亨利18岁时，英俊潇洒，朝气蓬勃，被称为文艺复兴王子，后来却变得暴戾不仁，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