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人家的妈妈

自晨曦有记忆以来，母亲就已经发福了。母亲说是因为生她才长胖的，晨曦将信将疑，但是看到邻居家小伙伴的母亲差不多也是胖胖的样子，晨曦暂时相信了母亲的说法。

后来晨曦上了幼儿园，又上了小学，看到了更多同学的母亲。她渐渐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母亲生完孩子后都会发福的。晨曦记忆最深的是其中有个男同学的母亲。她长得高挑迷人，每次来接男同学放学的时候都是画着精致的妆，涂着鲜艳的指甲油，乌黑垂直的长发绑成一个低马尾，一身高贵神秘的黑色连衣裙，一副金色的大耳环，等孩子放学时总是笑盈盈地站在教室门口温柔地看着那位同学。

这位母亲真是既漂亮又时尚，简直不像是会出现在县城里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晨曦都很疑惑，这真的是那个男同学的妈妈吗？长成那样的女人真的会生孩子吗？会在家里颠勺吗？

后来那个男同学的母亲离了婚，男同学连名带姓全都改了个遍，还转了学。小学时晨曦常听到的一个故事模板是：谁谁谁的妈妈跟着某个包工头跑了。常听人说漂亮的女人都不安分，哪个正经女人天天涂脂抹粉的呀。

晨曦的母亲不热衷打扮，勤于做家务，除了偶尔脾气暴躁打骂一下晨曦，算是个好母亲吧。就像母亲是第一次做母亲，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出优秀的孩子，常会拿自己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小孩做比较。晨曦也是第一次做孩子，不知道母亲的哪些特质是正常的，哪些是不好的需要改变的，所以她也常常在心里将自己的母亲和别人家的母亲比较。晨曦还是会羡慕别人家的母亲看起来更美丽健康，更善解人意，更耐心和煦。

长久比较下来只能说各有优劣吧，所有好的不好的地方晨曦都渐渐接受了。唯一一件事情让晨曦耿耿于怀的是母亲没有教会她织毛衣。

母亲很喜欢织毛衣，也很擅长织毛衣，她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只在需要加减针的地方低头数数针目。母亲织起毛衣来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晨曦不管怎么在她身边闹，她都不会理。要实在闹得太凶了，她就随手抄起一根毛衣针打一下晨曦。母亲有全套型号的毛衣针，全是钢的，打起人来特别疼。晨曦被打后只能哭哭唧唧又不能反抗，心里憋着气，于是趁母亲不注意，把她的织到一半的毛线针抽出针目。事后母亲看到，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花了点功夫就把织片恢复了。

每次毛衣快收尾的时候，母亲会让晨曦套在身上试试大小。马上就有新衣服穿了，晨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毛线不见的每次都是新的，但是母亲把旧毛衣拆了重织后会让旧毛线焕发出新的光彩。

时间久了，母亲攒下了很多零线，晨曦也渐渐长大了。晨曦想用零线给自己的芭比娃娃织好看的毛衣，于是像母亲求教。母亲很不耐烦，只教了晨曦平针和上下针两种基础针形就不想教下去了，只跟晨曦说：“所有的花样都是由这两种针形变化来的，你自己看书就行了。”

晨曦只好自己翻看毛线书。书上一幅又一幅横线竖线组成的图案在晨曦看来完全就是天书。晨曦在学校光学语文数学都学了好几年都没学完，母亲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悟懂一本天书。晨曦自己悟了一段时间，又缠着母亲又教了自己一些，终于给自己的芭比娃娃织了件小背心。可惜实在有些丑，晨曦渐渐对编织失去了兴趣。

后来晨曦读大学了，有了自己的电脑，连上网后，一个庞大又精彩的世界呈现在晨曦面前。网上的人似乎比现实中的人更喜欢分享，晨曦在网上找到了好多好多编织教程，开始摸索着继续学习。再后来她也试着教别人入门。

慢慢地，晨曦有些想明白当初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教自己织毛衣。她猜想不仅仅是因为母亲不想她玩物丧志，更有可能是母亲真的不明白怎么教。母亲自己织毛衣的时候，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想办法糊弄过去，反正织成成品后根本看不出来。可是如果她要教别人，就需要把每一个环节都弄得明明白白的，还要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出来。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就算自己驾轻就熟的东西要教给别人也是很困难的。

就算是这样，晨曦还是觉得很遗憾。如果母亲当初愿意花点心思教会自己织毛衣，她自己的编制技艺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晨曦也能早点掌握一门技能，让自己的人生多一个选择。

晨曦真的不明白，父母怎么总想自己成为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在那些陌生的领域，他们没有任何有用的经验可以传授给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再精进一点，然后把经验传授给自己的孩子呢？如果如此，学习编织、学会骑自行车一定会成为晨曦童年时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