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运城磨刀初试剑 攻坚战中受锻炼
攻坚运城初试剑
余凯 王拱
1947年四五月份,在陈赓、谢富治和王新亭的统一指挥下,我军解放了晋南大片土地,在一打运城之后,阎锡山的3个专署、16个流亡县政府和许多恶霸、地主、土匪头子、特务便麇集运城,计有正规部队1万余人,地方武装数千人,妄图加强永久工事与暗堡地道相结合筑成的三道防线进行死守。
6月,徐总经毛主席同意,带病从陕北转到晋冀鲁豫军区,被任命为军区第一副司令员,与滕代远副司令员、薄一波副政委合作,“首定”三项任务:一是配合与支援刘、邓大军外线作战;二是独立完成内线作战任务,围困和消灭山西境内阎锡山的15个正规旅;三是以太岳军区的基干部队和地方武装为基础,组成第八纵队,辖二十三、二十四两旅六个团,作为军区的主力。徐总根据毛主席在《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的指示精神,认为必须先拿下运城,才能实现毛主席提出的“以一部分主力和广大地方部队继续在内线作战,歼灭内线敌人,收复失地”的战略意图。
运城,古称凤凰城,是个中等城市,它南倚中条山,北靠涑水河,同蒲铁路从此通过,交通四通八达,周围盛产小麦、棉花,城南的潞村盐池驰名中外,是晋南的经济文化中心,又是晋豫陕三省交界的战略要地,是蒋、阎军进攻山西解放区的跳板。如果运城被我军攻占,则西可威胁陕西关中之敌军,南可随时截断陇海铁路,使敌运输中断。
二打运城
8月1日由太岳第二军分区的警卫四团、第三军分区的五十六团和第四军分区的独立二团升级为晋冀鲁豫军区第八纵队二十四旅的七十、七十一、七十二团,准备二打运城。
9月10日,晋冀鲁豫军区命令八纵队司令员王新亭率主力二十三、二十四旅、太岳军区部队一部,并统一指挥吕梁军区独三旅再次围攻运城。
当时,我旅各团刚由地方团队升编为野战部队,由习惯于运动战一下转变为阵地战、攻坚战和大兵团的协同作战,不但火力处于劣势,而且在指战员的战术思想、协同作战和分队战斗动作等方面都缺乏经验,因此对运城攻坚战存在相当大的困难。但是,在二打运城前,徐总指示很明确,要把二线部队轮流拉上去打一阵,“新兵磨刀试剑”,进行实战锻炼。同时还指示我们要熟练掌握土工作业和爆破两大技术,采用交通壕和地堡前进的办法歼灭敌人。我们本着徐总的意图和指示精神,再加上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把参加二打运城作为由地方部队升级为野战军在各方面转变升华的一个关键时刻和考验,首先要学习大兵团协同进行攻坚战、打大仗和打恶仗的经验,然后才能在实战中锤炼成为一支“专门攻坚的部队”。
10月1日,当发现敌人要空运外调陇海线时,八纵队急电我旅奇袭运城敌飞机场,阻止运城之敌向外空运,支援一线部队的作战。
2日拂晓,七十一团赶到运城东北之原王庄时,发现运城羊驮寺机场有敌运输机多架正准备升空,经我炮击后,敌机丢下待运兵员惊慌飞逃,机场遂被我炮火控制,于是提前了二打运城的时间。
3日拂晓,驻守运城原王庄的七十一团二营遭城内之敌两个营及保安团一部偷袭包围,敌一部已从背后占领该庄东头,后在该团二营的坚决抗击下,另由赶来解围的该团一营一、三连将敌反包围,里外夹击,毙、伤敌300余人,俘虏70余人,残敌逃回城内。
8日,我各围城部队均已按时赶来,我旅按总的部署移到城东,原王庄阵地交给二十三旅,二打运城遂全面展开。我旅七十二团相机攻击运城东关南、北之敌13号、14号集团阵地;七十团作为登城部队,位于盐池内五铺,相机夺取城东南角之敌3号阵地;七十一团位于八铺,相机夺取城东南角之敌2号阵地;旅指挥所设在东门外约1200米处的盐池禁墙后面,观察所即设在禁墙上。
我旅各团在10月中旬第一次扫清城东外围有坚固筑城的碉堡时,因不会爆破技术而失利,唯独三旅在城西北使用小型连续爆破手段而成功地打下敌碉一座,因此,王司令员命令各旅、团长和主管作战的参谋人员赶赴独三旅去学习。
10月19日,我旅各团对各自所攻击的目标再次发起进攻,以学来就用的单兵连续爆破的经验实施攻坚,取得一定效果,大大鼓舞了攻坚的信心。
从10月21日至11月13日,由于敌人每天从黄昏到黎明前,利用其炮火优势,采取班、排甚至连对我旅进行反扑与袭扰,尤其是对我旅已占领的2号阵地反扑最烈,其中一天发射炮弹高达万发,致使我旅工事被夷为平地。敌人采用这一战术,当时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它不但迟滞了各旅各团对既定目标的夺取,而且还大量消耗了我旅的兵力和弹药。在2号、3号和14号阵地上,敌我旅反复争夺,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形成拉锯战。约有半个月的时间,迫使我旅一面作战,一面挖掘接敌阵地的交通壕,而且交通壕每向前挖进一米,就要付出艰巨的劳动和血的代价。
11月中旬,由王震司令员率领的西北二纵队由陕西到达晋南休整,晋冀鲁豫军区指示该纵队协同八纵队攻打运城。但正好在这个时候,胡宗南将原拟调陇海路南增援之敌钟松三十六整编师的4个旅改道,掉头北渡黄河,增援运城。因此,徐总命令八纵、二纵撤围打援,只留独三旅和太岳第三军分区部队继续监视运城之敌。
我旅接到命令后,于11月14日晚撤出阵地,15日晨到达平陆县之黑密村、阳朝村一线,此时敌人前卫已逼近中条山顶,其后卫继续过河。八纵队令我旅夜间强袭平陆县柳沟之敌。旅部署七十团从正面、七十一团从后面夹击。七十团一营隐蔽快速的行动,在行进间碰上了正在平陆县潭里村北睡觉之敌,二连连长卫三娃率全连猛打猛冲攻入敌阵,仅用10多分钟全歼敌一个迫击炮连,纵深战斗3小时,俘敌400余人。紧接着,七十一团从侧后插到柳沟南面,歼敌900余人。后因发现在柳沟敌已集中了4个团,并且杜村、马村敌4个团正在增援柳沟,情况发生变化,我旅遂主动撤出战斗。由于这一地区地形复杂,沟壑纵横,道路崎岖狭窄,不利于大部队运动作战,加以敌众我寡,所以这次打援并不理想,全旅共歼敌1000余人,生俘300余人,缴获迫击炮4门、轻重机枪30挺,长短枪300余支。
打援结束后,八纵队集结于侯马一带休整,从上到下认真总结初次担任强攻运城的经验教训,从实战中学习了不少新的东西,同时也暴露了我们的一些弱点,从而为第三次攻打运城做好战前准备。
在第二次攻打运城时,地方支援工作做得相当出色,不仅及时保证了我军需要的大量主副食品,而且还动员了数万名民工,前运粮食弹药,后送伤员,工作非常辛苦,特别是我军在运城周围村庄运用了15万(一说是17万)块门板和六七万根檩条,作为构筑交通壕和掩蔽部之用。在我军撤围后,那些数量庞大的门板和檩条,一部分被敌运回运城,一部分被原地烧毁,致使运城周围数十里村庄的老百姓“夜不闭户”。我八纵队为此从司令员到战士,都背上了“门板包袱”,觉得打不下运城,愧见当地人民。指战员要求再次打运城的呼声既普遍又强烈。
三打运城
12月1日,王新亭司令员和西北纵队王震司令员到武安县冶陶镇冀鲁豫军区向徐总汇报二打运城的情况,请求三打运城。他俩回到晋南后,召开团以上干部会,传达了晋冀鲁豫军区党委和中央军委的指示,宣布了三打运城的具体部署和战役发起时间,强调各部队要在总结二打运城的经验的基础上,做好深入动员和扎实的战斗准备。与此同时,组成运城前线指挥部(简称前指,下同)和成立前指党委会,任命王新亭为前指司令员,王震为政治委员。
16日,前指命令我二十四旅于当日下午4时出发,限令在17日黄昏前到达并占领运城以北的陶上村、羊驮寺、车留村、西留村及其以南地段。命令规定:二十四旅的进攻正面是运城老北门以西第一凸出部(含)直到城西化角;二十三旅在二十四旅左翼,其进攻正面是老北门以东第一凸出部(不含)直到城东北角;西北二纵队及独三旅(欠一个团)在城西;独三旅一个团和西北二纵队教导旅一部在城东;太岳军区三个团位于茅津渡、太阳渡(平陆县)、风陵渡等黄河渡口,负责警戒及阻援任务。
我旅在时间短、距离远的情况下,只能一口干粮一口水,边吃边跑地去争取时间(在途中还跑死了七十团两名平时就体弱的战士)。就这样,我旅旅部于17日下午4时到达运城陶上村;七十一团按时到达曲渠村、羊驮寺,并占领了运城火车站的以北地段;七十团到达运城东留村、西留村,并占领了该两村铁路的以北地段;七十二团为旅的二梯队,也按时到达了运城北张村、南张村。同时,各围城部队都出其不意地按时到达并占领了指定地段,将运城团团包围起来。
当时运城的守军,除原有的以外,只增加了钟松的少数兵力,但工事较强,特别在东城外还加修了几座碉堡。
当时我旅正面之敌有两个集团阵地:一个是城西北角的15号阵地,在七十团战斗分界线内;另一个是火车站高地的16号阵地,在七十一团战斗分界线内。这两个集团阵地,阻碍着我旅接近城墙,非打掉不可!
18日黄昏后,我旅采取由行进间展开并突然向敌发起进攻,但因地形不熟悉和战斗部署欠周到,未能奏效。
19日黄昏,我旅对15、16号阵地同时发起攻击。
七十团二营五连攻击15号阵地。由于准备工作充分,团迫击炮兵抵近平射主碉,火力分队全部封死了敌碉枪眼,爆破手动作熟练勇猛,突击分队道路选择适当,所以这次战斗打得很顺利,不到半小时,即将主副碉炸毁,占领全阵地,我旅仅伤亡4人。
七十一团二营攻击16号阵地。该营在我旅炮火及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迅速通过火车站以北的交通壕向敌阵地以北运动。当攻击分队到达敌阵地前五六十米时,才发现了预先观察时未看到一条自然的宽窄不规则的水洼子,它阻挡了突击分队的前进道路。同时,敌16号碉和城内敌炮群又向我突击分队展开猛烈的射击,使我突击队失去进攻的突然性,我旅遂主动撤出战斗。
19日夜,七十一团一营二连在敌16号阵地以东,正对北城墙第一凸出部,在姚暹渠以北至铁路挖了一条蛇形交通壕,一营一部进抵姚暹渠。但由于地皮冻硬,挖掘时发出阵阵响声被城上敌人发觉,用火力射伤我10余人。
20日黄昏,七十一团二营五、六连再次组织攻击敌16号阵地,并将旅配属的山炮推到水洼子北沿,实施直射掩护。战斗发起后,遭到城内敌炮火的拼命轰击,七十一团团长北沙正在指挥突击队过外壕时负伤,王墉旅长赶来,叫北沙在避弹坑休息,而他自己却不顾一切地率领部队冲上去,指挥搭跳板和向敌人喊话……我山炮直接瞄准射击主碉,只用了10发炮弹,即将主碉轰垮半截,而其他碉堡也被我轻重机枪封锁住了。二营五、六连从水洼子南北攻入敌16号阵地,并以单兵爆破战术将敌明暗碉堡全部炸毁,战斗持续约40分钟,即占领了阵地。这次战斗,毙、伤敌50余人,俘虏其连长以下50余人,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4挺、步枪及弹药若干,扫清了我旅登城道路上的主要障碍。
20日夜,七十一团三营由姚暹渠至铁路北挖了一条蛇形交通壕,三营警戒分队进抵姚暹渠北沿。
21日晨,我旅正面两个敌集团阵地已全部被拔除,攻击部队的交通壕已挖到城北姚暹渠北沿。王旅长命令各团加速将交通壕向北城外壕外沿延伸,炸毁敌外壕沿护城碉,利用姚暹渠沿从速构筑火力阵地;将前沿交通壕加盖,互相贯通,加速登城准备工作。
22日上午,我八纵队二十三、二十四旅除留少数警戒分队外,都集中在羊驮寺飞机场开动员大会。会上,王司令员讲话说:“打不下运城,八纵队番号自动取消。”当场我纵队上下,对此既感激奋,又觉得压力很大,纷纷请战,表示坚决要打下运城,解放城内受苦难的人民,偿还“门板债”。
前指决定以4个旅同时从城北、城西两个方向登城,命令二十四旅突破北门以西的北城墙后,直到西北角,肃清路家巷(含)直到南城墙以西、南北大街(含)以东之敌,并占领钟楼制高点和南门,并注意与左右邻的二十三旅与西北二纵队取得联系。
22日夜至23日夜,二十四旅各团已炸毁了全部护城碉,但进攻道路要通过开阔地,冻土层很坚硬,难以挖通,接敌运动易遭敌火力杀伤,而且组织的五个炮兵群,虽实施统一指挥,但多数是曲射炮,直接破城的力量薄弱,压不住敌人的火力,致使攻城僵持不下。
正在这个时候,接上级敌情通报,说胡宗南又调集了8个旅开始渡黄河增援运城。为此,前指立即决定:调独三旅去打援,将原定12月25日黄昏的总攻时间提前到24日夜接敌、25日拂晓开始总攻。
总攻开始时,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先进行30分钟炮火准备,我旅两个团的突击连立即迅速突过外壕。但出人意料的是,因为事先准备的云梯比较短,掉进了外壕,还没有搭到城墙垛子上时,又突然遭到事先并未发现的城墙凸出部下层侧面射口敌轻重枪交叉火力的猛烈侧射,致使我突击连的云梯全被打断。同时,我西城登城部队又弄错了城墙外壕与城外据点的外壕位置,致使敌人能从西城抽调兵力加强北城的防御能力。由于我掩护火力压不住城内之敌炮火,所以敌步兵竟敢直着身子站在城墙垛子里向城外我突击连实施猛烈的火力杀伤。此时,城墙上的敌人迫击炮弹恰巧落在外壕边七十一团指挥所顶盖上,击断了掩体上的门板,砸伤了旅政治部主任曾柯和北沙的头部,打死了北沙的警卫员。一个突击排的排长负了重伤,爬过来倒在北沙身上断了气。同志们目睹了这一切,并不怕伤亡,而是感到这一仗打得太窝囊,憋了一肚子气。
此外,二十三旅的突击队也以同样原因未能突破北城。王司令员看到白天进攻失利很痛心,很气愤,立即命令我旅和二十三旅晚上再次组织进攻。但由于夜暗,对敌城墙突出部侧方射口封锁不住,云梯又靠不上城墙,所以当晚攻击仍未成功。
26日,王司令员和王震政委到二十三旅黄定基旅长指挥所,召集二十三旅有关同志研究,制定出一个方案:利用六十九团七连已挖好的交通壕(距城北外壕只有20米),再继续挖到外壕,然后装填好炸药爆破,这是一条开辟冲击道路的捷径。黄定基把这个艰苦任务交给七连排长刘明生和车元路等9名战士去完成。
27日下午,当前指以3发战防炮弹轰击水塔为总攻火力准备信号发出后,我军的野炮、山炮、迫击炮集中齐射预定目标。老北门东西一线的敌人各种火器射口均被我军火力严密封锁住了。这次火力急袭突然、猛烈和准确,真如山崩地裂一般。敌人一时被打晕了,北门城楼也燃烧起来,烟尘吞没了北城上空。与此同时,二十三旅组织的100人运输炸药的队伍,迅速把3000公斤炸药送入坑道,并很快安装好雷管、电线和堵塞好坑道口。当天下午5时40分左右,猛听得一声特殊巨响,只见老北门一带尘土飞扬,烟尘弥漫,北城门瓮城爆破成功了。六十九团突击队在突破口与敌人打成拉锯战,冲锋与反冲锋的激烈战斗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战斗形成胶着状态。
王旅长在旅指挥所观察到北城门瓮城爆炸后对王拱说:“你看守指挥所,我到七十一团去了。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向我报告。”这时副旅长常仲连也跑步到七十团去了。约在当晚8点半到9点钟之间,王司令员接连来了两次电话找王旅长。我们深知他英勇顽强的性格与不怕牺牲的战斗作风,为了带出我旅这支新部队学会打攻坚仗,而且要从实战中锻炼出能打硬仗的战斗作风,所以他必须亲自下去实施指挥。这一点,王拱并未向王司令员报告,王拱只回答了一句:“他到七十一团去了。”当第二次王拱回答了王司令员的问话后,王司令员生气地责备说:“王拱同志,你是个老参谋干部了,你应该看住你们的旅长,不让他随便离开指挥所;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唯你是问。”当时王拱感到很为难,但还是立即在电话上转达了王司令员的指示。想不到那时王旅长早已把七十一团调到瓮城外集中待命,并对北沙说:“只要爆破口成功,不要等我的命令,你团就直接登城。”当时北城门外我军登城部队在敌人雷炮区集结时,一发炮弹落在七十一团人群中,北沙负重伤,一营副营长吉有义牺牲。王旅长立即命令三营营长陈克难代理团长指挥部队登城。他在电话上告诉王拱:“你报告王司令员,我已在执行登城命令。”他要我们立即率领旅指挥所随七十一团进入突破口内找他,并传达他的命令:令七十团、七十二团随七十一团之后跑步入城,各到他们的战斗分界线内完成任务;令旅炮兵连立即猛轰北门城楼,掩护七十一团突击。以后,当我们率领旅指挥所和六十九团三营后卫一起挤进突破口时,在路家巷北端路口的一座商店门口找到王旅长,临时将旅指挥所设在那里。这时二十三旅六十七团和我旅七十团同时挤进突破口进入城内,王旅长命令段龙章率领七十团向鼓楼方向攻击前进。接着甄子文副团长率领七十二团也进入城内。王旅长就命令他直插南门,占领南门城楼,防敌逃窜。王旅长和王拱坐在商店门口听着我旅战斗分界线内的枪炮声。趁此机会,王拱向他汇报了王司令员在电话中发脾气的情况。他听完后哈哈大笑说:“咱们已相处几年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一打起仗来就只想往前跑,连命都顾不上,还能待在指挥所?!是呵,以后仗越打越大,也越正规了,你们要多提醒我一点。”不久,通信员报告钟楼已被七十一团占领,敌人逃了,分界线内的残敌已肃清,俘获不少,正在清查中。七十团来电话报告已肃清分界线内之残敌,俘虏500余人。王旅长担心南门的七十二团,他想前去,被王拱一把抱住;他甩开王拱的手又要走,恰巧七十二团参谋长张连逵来了电话。他才听了几句就气得跺起脚来——原来是在向南门攻击前进途中,甄子文不幸中弹牺牲了!至此,我旅在战斗分界线内之敌已全部肃清,各团也集中休息,旅指挥所移至钟楼附近一家群众大院内。
27日下午,我旅火力准备开始不久,敌由西安飞来的轰炸机沿北城外一带乱扔炸弹,这架飞走,那架又来,在午夜前轰炸一直未停。
28日天亮后,运城解放了。王旅长带着各团团长在街上转。由于北沙头部负了伤,用白绷带套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左臂还有绷带挂在胸前。王旅长和曾主任从两边搀扶着他进了北大街,谁知被围观的老百姓发现后就叫喊:“快来看呵!这又俘虏了一个国民党大官!”王旅长正在给他解释时,敌机飞来了,曾主任喊老百姓赶快散开,同时他们也隐蔽到街道旁。王旅长说:“北沙,你真有福气,两次负伤不死,今天还能进运城大街欣赏最后胜利,这是徐总‘坚持最后五分钟拿下运城的结果’”。曾主任说:“蒋介石、胡宗南、阎锡山这盘棋,在关键时刻总是下不过徐总的。”
运城战役至28日中午全部结束。当天,余凯留在城内继续完成打扫战场的工作,部队撤出城外,防敌机来报复轰炸。在这次战役中,我旅毙、伤敌300余人,俘虏17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20余门、轻重机枪近100挺、步枪800余支、弹药及其他物资较多。此外,还完整地接收了蒋军一个医院,缴获大批医疗器材及药品,补充了我旅卫生部门的急需。王拱抓紧时间收集资料,整理阵中日记,把我旅攻城打恶仗、不怕伤亡的经验教训及时写出来,以便为下一战役在战术思想上提供一份有用的参考材料。
(本文作者余凯当时任二十四旅参谋长;王拱任二十四旅司令部作战科科长)
原王庄反击战
陈克难 牛云霄 韩文高
为了阻止运城守敌向陇海铁路线空运,以支援我一线部队作战,七十一团奉命从闻喜县隘口山地区出发,经过两昼夜的急行军,作为团第一梯队的二营于1947年10月2日拂晓占领了原王庄,并以炮火轰击运城飞机场,迫使敌机扔下待运兵员升空逃跑。攻占原王庄,是二打运城头一炮。
原王庄位于运城东北,其南侧和西侧地势较高,村子低凹,不易防守。它的位置很重要,向西可用火力控制运城飞机场,切断空中运输;向南不到2500米就靠近运城东门,可直接威胁市区,是敌我必争之地。原王庄的南门外约200米处,是同蒲铁路,其路基中间低两边较高;铁路南侧是运城通往安邑的公路。
二营到达原王庄后,五、六、四连部署在村子东、南、西侧的高地上,用以防御运城之敌进攻。团首长要求各连迅速作好野战防御工事,以反击敌人的袭击。
2日下午,营长胡大鹏和营教导员陈克难分别深入到各连检查。战士们有的在扛木料,有的在挖土,有的在做伪装,虽然大家都后悔没有带什么工具来,但全营经过一天紧张的劳动,到了晚上,在原王庄的东、南、西面,一条弧形的野战防御工事已经构筑好了。
3日清晨,想不到敌人竟来得这样的快,蒋军二〇五团两个营和保安五团一个营,以同蒲铁路为依托,气势汹汹地向我阵地袭来。当时,我营除了指定的班、排在阵地担负警戒任务外,其余的都集合在村北进行攻城模拟训练。这时突然传来哨兵报警的枪声,各连立即迅速进入阵地。
敌人先用炮轰,城内各种火炮同时开火,打得阵地上和村子里乌烟瘴气,弹坑累累,沙石乱飞。接着,敌人兵分两路,以同蒲铁路槽为依托,在密集的炮火支援下,向我防御阵地发起了进攻。
守卫在正面的我六连指战员沉住气,瞅准敌人距离我旅越来越近100米、50米、30米……六连副连长龙岩宏一声喊打,堑壕里飞出一排排手榴弹,轻重机枪和步枪也同时开了火,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溃败的余敌作鸟兽散。但后退的敌人又被敌督战队逼转过来,敌人始终没有突破我防御阵地。
正当六连一、三排同敌人激战的时候,有十几个敌人趁着炮击的烟尘顺着村南的路槽偷偷摸摸地爬到左侧二排的阵地上。战士们来不及开枪,立即同敌人撕打起来。一个敌人端起机枪正准备向战士刘永和射击,刘永和眼明手快,一闪身扑上去抓住敌人的机枪,用手一拉,把那个敌人甩进堑壕里,然后用刺刀捅入敌人胸膛。其他的战士在同敌人厮杀中,刺死几个刺伤几个,剩下的敌人就缴枪当了俘虏。
由于五连连长麻痹大意,疏于防范,因而另一路进攻之敌轻易地突破了五连防御阵地而进入村内。此时,营部管理员范连杰突然跑来向陈克难报告:“敌人打进村子里了!”
情况发生变化。陈克难马上叫副营长朱自立负责指挥六连、四连坚守阵地,他立即带领六连二排进村去消灭敌人。这时,东半个村子乱哄哄的,四处都是零散的敌人,有的在抢东西,有的到处乱窜,有的鬼头鬼脑地东张西望。胡大鹏带着营部少数勤杂人员在同敌人展开巷战。
陈克难带六连二排进村后,很快把被打散的五连召集起来,向村东之敌发起攻击。当敌人被赶出村东外、五连阵地夺回之后,陈克难又带六连二排返回四连的防御阵地。
北沙团长听到村内枪炮声后,立即率领一连由北边岳坛村向原王庄打来。临行前,他命令作战参谋李元通知团参谋长文荣德指挥三营向原王庄东侧出击,以支援二营。与此同时,一营副营长吉有义没有等上级命令,他积极主动,机动灵活,马上带领三连健儿猛打猛冲,从村庄外东北方向斜插过来,切断敌人的退路。紧接着,一营二连连长卫振盛也率领全连出击了。
这样,敌人在我东西两翼部队迂回夹击和正面部队英勇抗击下,夺取原王庄的幻想破灭了,敌人开始准备撤退。这时,陈克难一面命令六连一排、三排出击,一面带领六连二排从四连的壕沟向南插,从侧面反击敌人;而四连连长韩月季也带领四连直插下去,以堵击退却敌人。
敌人先是集中城内外各种火炮和轻重机枪组成严密火网,对我正面防御的五、六连进行大力压制,以阻止我出击,借以掩护其主力撤退。在这种情况下,龙岩宏不顾一切,从防御阵地上带领六连一、三排出击,但因压不住敌火力,他刚跃出阵地就中弹倒下了,出击也被敌猛烈的火力阻挡了回来。正当大家着急时,三排排长胡希圣一下子跳出掩体,端着轻机枪就朝着敌人扫射。在他的带动下,其他的轻机枪手也跳出了掩体,而重机枪手则把重机枪抬出掩体,架在开阔地上,轻重机枪一齐对敌猛射。敌遭沉重打击后,溃不成军,除了被打死、打伤和被俘的以外,残敌纷纷向运城东门逃去。
四连在尾追残敌过程中,轻机枪特等射手郭万年冒着满头大汗,他一边射击一边嚷着:“你跑不了!”敌人的子弹穿过了他的衣领,他满不在乎;敌人的炮弹落在他的脚跟前,他照样往前冲,一心只是想多消灭敌人。他共打死打伤40多名敌人。
然而,由于敌人炮火的及时有力支援,迟滞了我团的出击;待我压制住敌人火力进行追击时,大部分敌人已经逃了回去,只抓住尾后的十几个敌人。当时,一营一、二、三连和二营四连虽已追赶至运城东门外,眼看着敌人逃回城内,只好又折返原王庄。
这次战斗,共毙、伤敌300余人,俘虏70余人,缴获武器弹药一批;我二营龙岩宏、“神枪手”郭万年和10余名战士光荣牺牲,胡希圣负伤。
3日晚上,二营组织了十几辆大车,把敌人尸体运到运城东门外,通过喊话叫敌人出来领尸。这一招出乎敌人意外,出来领尸不好,不出来领也不好,但最后敌人还是把尸体领了回去。
几天以后,二十三旅来接防,七十一团才离开了原王庄。
(陈克难当时任七十一团二营教导员;牛云霄任七十一团五连指导员;韩文高任七十一团六连副指导员)
回忆攻打运城外围2号碉的战斗
卫振盛
1947年9月下旬二打运城时,七十一团从盐池东北边围墙下隐蔽接近城东南角,对敌进行包围,首先接触到的是运城外围2号碉堡。
2号碉堡是运城外围离城墙300多米远处的一个梅碉堡群。一打运城以后,敌人对外围的碉堡又进行了加固。2号碉前沿四周设有鹿寨、铁丝网、地雷、外壕(深、宽各为5米多),外壕内沿四周设有伏地碉堡,阵地中有一个明显的高碉堡,它分为三层交叉火力网,地下有暗道四通八达,直通城墙下,其中还有各种防御工事。2号碉内驻中央军二四七团一个连,配有轻重机枪和小炮,凭险坚守。
我军要想接近城墙攻入城内,首先必须打掉外围2号碉。为此,王墉旅长和北沙团长亲临前沿指挥,命令三营九连担任主攻任务,一营二连为二梯队。10月8日黄昏前,我炮兵先向2号碉阵地进行轰击。在轻重机枪和炮火掩护下,九连勇士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枪声、炮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全连指战员用手榴弹和炸药炸开敌人的鹿寨、铁丝网,一举突破了敌前沿防御阵地;接着九连二排向敌2号碉左翼、三排向2号碉右翼同时发起冲击。这时敌人进行疯狂反扑。在九连的英勇抗击下,打退了敌人五次反扑,毙、伤敌60余人。二排战士刘小长等三次送炸药包冲上去爆破2号碉主碉,但未能奏效,刘小长壮烈牺牲。九连战士王贵才等同志已负了伤,但仍坚持战斗。9日夜11时,北团长决定使用二梯队对敌2号碉继续进攻。一营二连接受任务后的部署是:一排在正面担任掩护;二排主攻;三排为预备队。打法是:一排迅速匍匐到2号碉外壕外沿上,构筑简单工事,用火力封锁敌人中心高碉,掩护全连前进;二排突入敌外壕内,用手提包炸药和手榴弹先打下敌外壕内沿西南角上的一个暗碉,然后再炸毁敌东南角上的一个暗碉,夺取2号碉以南的前沿阵地,并立即修工事,准备打击敌人反扑;三排拉开队形,挖掘交通壕,把我团战壕与敌人的外壕挖通,使我团运输弹药和伤员畅通无阻。进而组织力量准备进攻。
10日凌晨3时,二连向敌中心碉发起攻击。二排四班、六班担任主攻,虽连续三次都攻到中心高碉下面,但敌人从高碉上猛往下面投手榴弹,直到5点多钟还没有攻下来。这时天快亮了,只好停止进攻,就地加修工事,挖掘沟洞,原地隐蔽与敌对垒。
10日上午,按照团首长的指示,面对敌人梅花碉堡群的打法要改变战术,不能先用整班、整排冲锋,而要以小组爆破逐个攻取之。为此,二连以二排五班为主,组织了三个爆破小组,并且从团里运来大批弹药和手榴弹,把炸药包绑在棍子上,把手榴弹捆在一起绑在棍子上,专为炸碉堡之用。晚上8点钟,二连又开始攻击。二排五班三个爆破组都表现得非常勇猛,每个战士抱一包炸药,轮流出击,扑向敌伏地碉和中心高碉。五班班长邢小元小组首先炸掉敌人东边一个暗碉;四班立即向东冲去占领了东边内壕内沿;五班陈立忠小组接着又炸掉了敌人西边一个伏地碉;六班迅速向西冲去占领了西边内壕内沿,进行步步围攻。尽管二连已对敌中心高碉进行了南、东、西三面包围,并已向敌中心碉实施爆破,但开始三次爆破均未见成效,而且还有伤亡(邢小元等3人负伤,机枪班长孙福心等2人牺牲)。在这种情况下,二连干部战士越战越强,又组织了两个爆破组。邢小元背上负伤不下火线,要求继续参战,他说:“我五班只要还有一个人,也要完成任务。”五班副陈立忠气愤地说:“不炸掉2号碉,死不瞑目!”战士们个个斗志昂扬,奋勇直前。在连续经过七八次爆破后,终于把敌中心高碉炸了一个大窟窿。敌人重机枪哑了,炮楼里也起火了。与此同时,二排四班、六班也组织了投弹组和赵小胜爆炸组,一起向敌中心高碉投手榴弹(赵小胜一人就投上去20多个手榴弹),打得敌中心高碉七零八落,尸体横飞。紧接着,三排八班冲上去占领了敌中心高碉,把剩余的敌人压缩到西北角的暗碉里。二排六班又乘胜炸掉了西北角的暗碉。到夜里12点,二连全部攻占了敌2号碉堡。这次战斗,共毙、伤敌30多人,俘虏4人,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4挺、小炮一门、冲锋枪8支、步枪15支;我二连牺牲5人,负伤13人。战后,二连受到旅、团首长的表扬。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二连连长)
血染“奖旗”红
——两打运城16号碉纪实
韩文高 牛云霄 邢春生 李元
1947年12月17日,七十一团在风雪中度过了一天的行军生活,傍晚在一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里宿营,刚刚住下,五、六连就受领了攻打运城外围据点16号碉的任务。
经过紧急的战斗动员和组织准备,18日黄昏时,五、六连兵分两路,在隆隆的炮声中向16号碉进发。
16号碉位于运城老北门的西北,是敌人经过长期精心设计和构筑的一座坚固的集团阵地,筑有高碉低碉、明碉暗碉,射线交错,上下左右都能相互支援,并有暗道与各碉之间相连,周围筑有外壕,设置有铁丝网,组成了一个完整独立的防御体系,由敌二五〇团一个加强连和保安团一个排防守。16号碉是敌人防守运城北门外围重点之一,也是我旅登城道路上的主要障碍;只有攻克16号碉,才能靠近城垣。五连和六连全体同志都明白攻打16号碉的战斗关系着全局,任务是光荣而艰巨的,因而从思想上和组织上都做好了打硬仗、打恶仗的充分准备。
六连在左翼,沿着一条宽约3米、长约一公里的路壕前进。指导员王爱琦率火力队走在前面,后面是爆破队、跳板队和突击队。一出路壕,是一片开阔地,在它前面的高地上就是16号碉。
王爱琦先命令火力队在右侧几个坟堆上占领阵地进行掩护,然后指挥其余分队开始攻击。三排排长朱喜元率爆破队以散兵队形迅速接敌。因为是在行进间发起攻击,行动又比较突然,所以在开始时敌人的火力并不猛烈,但很快情况就变了,敌人的轻重机枪都向我们开火了。在这种子弹横飞的情况下,战士们毫无惧色,以更加迅猛的动作向前跃进,时而卧倒,时而前进,一个接着一个从不同的方向灵活机动地进入爆破点,连续进行爆破。爆破队的同志很快引爆了许多地雷,炸开了两道铁丝网,炸毁了敌人设在高地边缘的两个大暗堡,并直逼外壕,为后续分队打开了通道。在爆破中,朱喜元不幸牺牲。
一排排长张子安率跳板队紧跟爆破队之后,几十个人抬着笨重的跳板,冒着敌人密集的炮火奋勇前进。由于队形密集,运动距离又太远,途中有的同志中弹倒下去了,有的负了伤,但仍坚持抬着跳板前进。当抬上高地快要接近外壕时,人员已伤亡过半,只好把跳板放下,撤退到高地下面重新组织力量。这时,天已完全黑了。
当晚8时左右,火力队已沿高地边缘的土塄坎占领了冲击前的阵地,并调整好战斗组织。高地边缘的土塄坎距外壕很近,约四五十米。攻击开始后,投弹组和跳板队飞速接近外壕,但在抬起跳板正要架桥时,敌人的两颗迫击炮弹都落在跳板两侧爆炸,我旅因伤亡较大,只好撤退下来再作准备。
第三次攻击是在当晚11时左右,这时各营的重机枪和团里的迫击炮都在高地边缘的土塄坎上占领了阵地,掩护的火力也加强了,但敌人已摸清了我们的突击路线,并加强对我的抗击与火力封锁。当跳板队接近外壕、抬起跳板插进顶杆正在架跳板时,顶杆被敌人机枪打断,张子安和其他两个战士英勇牺牲。
19日黄昏,天寒地冻,下着小雪,六连按照上级命令,对敌16号碉展开攻击。由于事先侦察不细,当部队到达离外壕不远的地方时,被一条东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100米的水滩所阻挡,只好改从水滩的东西两侧实施冲击。由于拖延了时间,失去突然性,而且又被敌人过早发现,敌各种火器进行疯狂的拦阻射击,而我旅支援火力又距敌阵较远,压不住敌火力,致使攻击受阻。此时营长胡大鹏、五连副指导员陈修文等同志负伤,难以组织进攻。
根据实际情况,旅、团首长决定暂停攻击,命令部队进行总结,吸取经验教训。五、六连及时调整了组织,进行动员,召开“诸葛亮会”,总结经验,献计献策。干部战士一致提出把冲击出发阵地向前推进到离敌16号碉100米左右的水滩北沿下的一个约一米高的土塄坎下,以增强突然性,减少伤亡。同时,上级也进行了认真研究,决定把山炮、重机枪等火力支援阵地推进到水滩北沿,实行山炮直接射击。这时,五连的领导只有邢春生和张家成两人,他们在冲击出发阵地又详细明确了各排的具体任务,组织党员和各排战斗骨干召开小型会议,进行深入动员,要求每个党员必须奋勇前进,保证完成任务。经过准备,全连同志明确了打法,坚定了必胜的信心。
“19日,六连在连续三次攻打16号碉受挫之后,伤亡了许多同志,使干部战士的情绪受到影响,加之一天战斗的疲劳,战士们一个个没精打采地蹲在交通壕和避弹坑中休息待命,无人说话,气氛沉闷紧张。正当营长胡大鹏召集几个连里的干部研究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忽然听到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轻声传着:王旅长来了!王旅长来了!”顿时,沉闷紧张的空气立即消散,战士们的情绪又活跃了起来。
敌人还在不停地打枪,炮弹也不断地在阵地附近爆炸。虽然是黑夜,但借着敌人的照明弹和枪炮爆炸时发出的亮光,我们在老远处就隐隐约约地看出了王旅长那魁梧的身影。在团长北沙、团副政委任伯俭的陪同下,从容不迫地从土塄坎下向我们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同同志们握手致意,表示慰问。他说:“你们打得好,打得英勇顽强,不要看敌人一时猖獗,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拿下16号碉的。我支援你们,同你们一起战斗。”这一番话,无疑是对全体同志莫大的鼓舞和鞭策,增强了战胜敌人、打下16号碉的决心和信心。接着,他又转过身来面向前方大声正告敌人:“你们的末日来到了,放下武器投降是唯一的出路,负隅顽抗,继续替蒋介石卖命是没有好下场的。”说也奇怪,自从他来到阵地前沿高声喊话以后,整个阵地都平静下来了。战士们高兴地说:“王旅长真神,他一喊话敌人枪不打了,炮也不响了。”当他听完营、连干部的汇报以后,决定今晚暂停攻击,命令六连撤回营地休息,做好准备,明日再战。临行前,他对胡大鹏严肃而又带有幽默地说:“明天你们要是再不拿下16号碉,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20日天亮以后,北团长亲自来到五连、六连了解情况,并检查了突击道路。尔后,他说:“你们一定要控制好外壕,不让敌人出来。把一切准备工作再检查一下,要做到万无一失,今天就看你们的啦!”六连的一个排长绰号叫“老典”,他说:“团长,请你放心,今天拿不下16号碉,我提头来见你。”北团长说:“你头都掉了还见什么?”大家大笑了一阵。北团长走后,从上午到下午发起攻击之前,大家的心情紧张兴奋,一直平静不下来,真是有事嫌日短,无事嫌日长。当天黄昏,正当我们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沉着地等待发起冲击信号时,王旅长、王观潮政委和北沙团长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王旅长鼓励我们要狠狠地揍敌人,把敌人消灭在“乌龟壳”里。北沙认真地检查了我们的准备工作后,严肃地指示我们要勇猛顽强,不怕牺牲,坚决把16号碉拿下来。在这样的时刻,在距离敌人只100多米远的地方,旅、团首长和团特派员周根龙一齐来到五、六连,出现在最前线,对我们攻克16号碉无疑是增添了巨大的信心、勇气和力量。
下午3时,王旅长下达攻击命令,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各种火器同时向敌猛烈射击,敌阵地转瞬间烟雾迷漫、尘土飞扬,山炮把敌主碉半腰轰开了一个洞。六连一排迅速将顶竿插入外壕,架起了桥板,机动灵活的二排长张法元,带领突击队冲过外壕,突人敌阵地向敌主碉打去。五连将敌铁丝网炸开了一条5米宽的通道,三排七班首先跳进外壕,搭起梯子,从右侧突入敌阵地。五、六两连从左、右两面密切配合,猛打猛冲,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很快炸开了敌主碉大门,手提炸药包、手榴弹投进了敌暗通地堡,打得敌人鬼哭狼嚎,接着,战土们冲进去把俘虏赶了出来。经过10分钟激战,顺利地攻克了敌16号碉,全歼敌一个加强连和一个保安排,俘敌连长以下130余人,缴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8挺,其他枪支弹药一部,战斗中团作战参谋临时代营长李元负伤。
战斗结束后,于12月24日在旅部所在地召开了庆功授奖大会。纵队王新亭司令员、桂绍彬主任、王墉旅长、王观潮政委出席了会议。纵队授予五连、六连各一面锦旗;五连的锦旗上写着“首建奇功”,六连的锦旗上写着“无坚不摧”。给二营记集体大功一次,还给七班那位先跳下外壕的战士记大功一次。
(韩文高当时任七十一团六连副指导员;牛云霄任二营教导员;邢春生任五连指导员;李元任作战参谋)
记第三次攻打运城时的七十团
高凤翔 胡景义
七十团于1947年12月20日受领任务。当七十一团攻克16号碉后,七十团进入战斗,一、三营为登城突击营;二营为登城部队扫清外围,攻克运城老门西侧外壕外沿之护城碉。
二营接受任务后,营的领导进行分工,教导员熊志信负责政治动员,营长薛成富组织土工作业,副营长胡景义组织小分队攻打地堡群。
21日夜,二营按六、五、四连的序列,通过两夜时间的近迫作业,挖通了1.2米宽、1.5米深、距敌护城碉100米处的交通壕,构筑了重机枪发射阵地,为攻克护城碉创造了有利条件。
为了迅速攻打敌人鼻子底下的护城碉,二营组织了短小精干的小分队,由五连连长乔成栋带领,其中包括一个爆破班和两个突击班。爆破班全部携带炸药包,每包三个拉火管;突击班全部配带冲锋枪和手提炸药包。因为小分队有二打运城攻克城西南地堡群单兵连续爆破、小组突击的宝贵经验,所以他们在接受任务之后,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决心保持荣誉,让“爆破先锋”的旗帜永远飘扬,争取更大荣誉。
22日白天,小分队全体同志在前沿工事轮流观察地形,研究具体打法;乔成栋在现场给战士们明确了接敌运动的路线、爆破三道铁丝网的具体位置及突击点:二营还确定了我重机枪的射击目标,以及明确了在敌可能增援方向上我八二迫击炮实施拦阻射击的地段。
23日晚10时许,我小分队的勇士们,巧妙地利用地形,隐蔽迅速地向护城碉以东约200米的外壕接近,尔后利用护墙壕外沿向护城碉逼近。这条接敌路线不仅隐蔽而且利用了敌人的射击死角(战后战士们说:“妙就妙在利用敌人的弱点,把敌人消灭了。”),因而达到了出奇制胜的目的。当小分队接近到距敌铁丝网只有30米时,乔成栋以手势指示停止前进,并令爆破组开始爆破。一声巨响,打破夜间的沉寂,以此为信号,各种火力向敌突然开火。小分队以奇袭与强攻相结合的手段,连续爆破了铁线网,进而爆破城碉,第一名下来第二名上,连续五次爆破,炸开了一个口子,在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突击队冲进敌碉,以手提式冲锋枪横扫敌人,激战10分钟,攻占了敌护城碉,为登城扫清了障碍。
在这次战役中,一营营长王永昌、二营营长薜成富均英勇牺牲。
战后,五连荣获旅颁发的“连战皆捷”的奖旗一面。
(高凤翔当时任七十团侦察参谋;胡景义任七十团二营副营长)
坚持就是胜利
——记第三次攻打运城时七十一团的战斗
周根龙
我自幼参军,曾经历过不少的战斗,其中第三次攻打运城时的情景,使我终身难忘。
两攻不下的教训
打下16号碉后,我七十一团又受领了从北城门西城墙的登城任务。
12月23日,天刚亮,北沙团长就忙着到各营阵地去检查登城战斗的准备情况。他首先来到担任登城一梯队的一营阵地。代营长吉有义见他来到,急不可待地说:“我们登城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请团长下命令吧!”二连连长卫振盛接着说:“就在二营攻打敌16号碉的同时,我营不顾伤亡,在敌炮火下开展近迫作业,天亮时,城上的敌人才看见通到他们脚底下有三条不太深的交通壕已接通外壕,吓得他们呆若木鸡……”临行前,北沙嘱咐道:“王旅长刚才打来电话,原来确定12月25日晚6时发起总攻,现在敌人派兵增援,所以决定提前发起登城战斗,你们要抓紧准备。”
北沙又到三营,陈克难营长向他报告了一件有趣的事:“九连在近迫作业抵进外壕时,发现一个护城堡,连长指令一个战士去炸掉。可是这个战士摸到护城堡跟前时,听到有说话声,吓得跑了回来……”陈克难说到这儿,还用手比画着加重语气说:“实在是军纪所不容,当时,我拿起手枪吓唬这个战士,说要枪毙他;站在我身旁的九连连长接我的话,严厉地告诫他‘你还不去戴罪立功?’这个战士在严格的纪律面前受到了一次深刻的纪律教育,而且在他的灵魂深处真正认识到:作为一个革命战士,在敌人面前表现畏缩是可耻的!于是他立即返回,勇敢地冲上去,一声巨响,把敌护城碉给炸毁了!”北沙听完后,连连点头说:“治军要严,战场纪律更要严格;没有严格的纪律,怎么保证打胜仗呢?”显然,北沙对陈克难带兵严格是满意的。
对于登城,北沙还是不放心。因为李元负伤,他把接替李元工作的侯本成参谋叫来说:“你立即通知各营,再细致检查一下跳板、云梯等登城用具的准备情况;另外告诉各营,在战斗打响后,部队行动要迅速,适当拉开距离,防止在运动中造成过多的伤亡……”
登城前,旅首长都下到各团检查准备工作的执行情况。在冶陶参加土改会议和学习的旅政委王观潮和团政委吴成德也很关心这次战斗,不时捎信来对广大指战员进行鼓励。
12月25日凌晨5时,总攻运城开始了,但登城战斗的结果并不理想。我一营虽然打得英勇顽强,但运城守敌居高临下,凭借古老的城墙和坚固的设防进行顽抗,同时因城西没有受到我西北二纵队攻城的威胁(其原因是头天把敌人碉堡外壕当作城墙外壕了),所以敌人能趁机把兵力都集中到北边来;加上我炮火压制不住敌人,致使守敌敢于直立在城墙上向我突击部队进行直接火力杀伤。当时城墙上下,火光相映,一片火海。我登城突击队被城上敌人火力压制,前进受阻,战斗持续了两小时,我方伤亡较大,只能依托不到半人高的壕边土塄坎作为掩护,继续坚守在那里。旅政治部主任曾柯同北沙都蹲在土塄坎下,不断遭到城上敌枪炮的射击,北沙的警卫员因此而不幸牺牲了。这时有个排长忽然倒在北沙怀里,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团长,我休息一下好吗?”只说了一句就不作声了。北沙顺手摸了摸他的嘴和鼻子,流出来的全是鲜红的血,他已经停止呼吸了!北沙和曾柯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此时心里想得很多,但集中到一点就是:多杀敌人,少流血,坚决登上城头。
随二梯队三营行动的王墉旅长目睹一营登城受阻后,心急如火,曾几次下决心想把三营拉上去,以加强攻城的战斗力。可是,经过冷静思考,他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作战实力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登城手段问题。在现有情况下,即使再增加一个营的兵力也难以奏效。所以,眼下使他焦急不安的是,曾柯和北沙都困在小塄坎下,进退两难,他们面临的险境如何才能得到缓解……
黄昏时刻,部队又一次发起登城战斗。王旅长和余凯参谋长通话之后,下令把旅的各种炮火统统调到阵地前沿来,尽量地抵近射击,集中火力,猛轰城墙突破口。就这样,足足轰击了15分钟,把城垛打掉了一大截。但是,终因我旅跳板不够尺寸,加之又压不住敌人火力,未能顺利越过外壕,这次登城仍然没有成功。
在敌我双方激战之后,曾柯和北沙带着一身泥巴和满身的火药味随同登城部队退了下来。我旅七十团及其他兄弟部队两次攻城均未奏效。
两次攻城失利,使大家认识到:对于攻打像运城这样有现代化设防的中等城市,如果没有强大的炮火相配合,单靠使用云梯这样落后的工具登城,肯定是要失败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迅速改变攻城的手段。
“坚持最后五分钟”就是胜利
在我团指挥所里,北沙主持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总结攻城失利的教训,研究新的作战方案。这时,王旅长进来了,他顺手摘下大口罩,向大家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开会。北沙讲完后,王旅长向大家传达了胡宗南即将派兵增援运城的情况,传达了徐总“一定要坚持最后五分钟”的电令,还说王新亭司令员和王震政委到二十三旅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以爆破为主要手段,炸开城墙,夺取运城,并把爆破任务交给了二十三旅,而其他各旅则作为助攻掩护,相机登城。在会上,一、二、三营都争着请战,要求把登城任务交给他们。北沙说:“你们都不要争了,一梯队还是由一营担任的好,他们登了两次,地形熟悉,这一点优于二、三营,所以一梯队还是不变……不过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谁担任一梯队,而是如何接受前两次受挫的教训,要扬长避短,发动大家动脑子想办法,要保证把突击队送过外壕,我想的办法是,搭跳板和爆破填平外壕相结合;如果实在不行,借助人梯也要越过去。总之,如何登城,大家还要再想想办法……”王旅长接着说:“我们的立脚点一定要放在攻城上,如果二十三旅爆破不成功,我们所担任的助攻就要改为主攻,你们要想办法把冲锋出发地段尽量往前推进,避免过多伤亡。我和余参谋长保证把旅的火力组织好,掩护你们强行过外壕,强行登城,胜败在此一举!”说着,他站起来,挥着拳头说:“我们拼命也得要拼上去,不把运城攻下,我们誓不罢休!”
王旅长讲完后,大家立即行动起来,紧紧张张地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在敌人面前,王旅长始终是强者、胜者,在同敌人作战的紧要关头,他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但又决不是盲目地毫无把握地去冒险。在战场上他对部属要求是严格的,有时甚至是无情的,但是,他非常爱兵,从来不拿战士的生命当儿戏,不打无把握之仗。现在面对攻占运城的最后一搏,生死攸关,他感到压力很大,心情也十分沉重。当大家走出团指挥所后,王旅长把北沙叫到一边,交了一个底:“要做好攻城的一切准备,不要轻举妄动,只有到了爆破万一不成的最后时刻,才能动兵攻城;但同时,也要做好爆破成功的准备,一旦引爆,我们就马上冲上去,协同二十三旅很快突入城内。为了做到这一点,必须掌握好时机,适时地把攻城的一梯队预先调上去,到需要的时候才能用上。你和我都随一梯队行动。这样才便于我们在关键时刻下决定。”临别时,王旅长又补充说了几句:“咱俩指挥时要有两手准备,不能死等命令,要抓住时机,机动灵活一些。把一营放到北门瓮城外,等爆破成功后就随同二十三旅冲上城去。”北沙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为了配合主攻方向爆破任务的完成,我一梯队不断使用自动火器向城墙之敌实施间歇性射击,同时也利用夜色的掩护,各营把交通壕都推进到外壕前沿,并用爆破手段将外壕基本上炸平。敌人摸不着头脑,只是向我阵地无目标地射击,表现出十分惊慌。
不久,从阵地电话里传来了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以排长刘明生、战斗英雄龙车元路为代表的六十九团七连的十勇士,背上浸湿了的棉被和防弹门板(当时被称为驾驶“土坦克”)已进入了外壕,他们不怕牺牲,不怕天寒地冻,克服重重困难,终于挖成了一个高1.5米、深5.5米的洞子,并且装好了炸药,正准备引爆……
王旅长告诉北沙:“原来我们是两手准备的,现在只有一手了,一旦引爆,我们就立即行动,不要等上边的命令,要果断执行任务。”北沙二话没说,转身告诉侯本成:“立即通知各营,听到爆炸声,即按一、二、三营序列,协同二十三旅登城作战。”这时正好吉有义和李全山进来,王旅长对他们作了补充交代:“不要等命令,爆炸声就是命令,行动越快越好。”
12月27日下午5时,一声巨响,将运城北门瓮城墙炸开了一个20多米宽的斜坡,但城门楼子未震坍,守敌还在顽抗。六十九团首先登上城头,突入城内。
正当我军与敌展开巷战之际,敌人又组织兵力配合城门楼上的火力疯狂地向突破口轮番反扑,敌机也向突破口狂轰滥炸,因而突破口又被敌人封死,挡住了我后续部队的攻入。
王司令员在对二十三旅旅长黄定基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打开突破口”的同时,又急忙打电话给王旅长。电话是我旅作战科科长王拱接的。他一听王旅长不在指挥所,便发了脾气,连声问道:“王墉到哪里去了?”王拱答:“王旅长听到爆炸声,就立即带七十一团冲向突破口了,现在正在指挥部队,协同二十三旅激战突破口。”王司令员听后,转怒为喜,情不自禁地评价王旅长:真是一个有头脑的指挥员,他走我前头去了。然后,他又打电话给副旅长常仲连说:“王墉已带七十一团上去了,你马上带七十团、七十二团赶快上,敌人把突破口封死了,你们一定要再把它撕开……”
一场恶仗在突破口展开,北沙率领突击营急驰突破口,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吉有义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临危不惧,越在危急关头,他越沉着冷静。那天在王旅长传达徐总“坚持最后五分钟”的指示时,他的心情格外激动,对着我的耳朵悄悄说:“特派员,昨天我们连攻不克,连登不成,明天我准备要拼命了……”此时,他正充满胜利的信心,率领一营打得如此英勇顽强;只见他一会儿指挥部队向敌人冲杀,一会儿又向敌人开枪射击和投掷手榴弹……
由于受到敌人地面炮火的集中射击,又遭到敌机轰炸,使我军伤亡很大,北沙和吉有义同时负重伤。躺在担架上的北沙顾不得自己的伤口疼痛,一直惦记着吉有义。他凭借敌方炮弹爆炸时发出的闪光,清晰地看见吉有义颈动脉血管的血不断地往外喷出,他感到非常焦急和难过……这时王旅长来到他们身边,板着一副铁青的面孔,眼角挂着泪花,绷紧嘴唇,急得直跺脚,大声嚷道:“快把他们抬下去治疗!”(吉有义被抬到团救护所后,终因流血过多,经抢救无效而为国捐躯)。王旅长顾不上这些,在临时指定陈克难代理团长职务之后,他就和陈克难各自抱着一捆手榴弹,一面指挥部队冲杀,一面把手榴弹向敌人投去。此时,突破口硝烟弥漫,厮杀声震天,敌我双方拼命厮杀,白刃格斗,血溅突破口。
我团在王旅长和陈克难的指挥下,协同二十三旅,终于将突破口撕开,攻入城内。常副旅长率领七十团、七十二团也陆续攻入城内。常副旅长在突破口处遭敌机轰炸被埋在土里,而他的警卫员却不幸牺牲了。余参谋长和曾主任率领旅机关干部进入城内。旅保卫科科长李懋召率领以各团特派员所组成的旅纠察队跟随正在展开巷战的各团入城,一面做战场的政治鼓动工作,一面维持城内的秩序。
1947年12月28日,运城解放了!
每当我回想起第三次攻打运城时的情景,脑子就像过电影一样,那些烈士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我眼前,那一句句亲切的话语回响在我耳边,我再也不能同他们一起战斗了,因而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胜利是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来的,他们的英雄业绩将长留人间,我们将永远怀念他们。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特派员)
第三次攻打运城的回忆
卫振盛
1947年12月17日,七十一团奉命从夏县下晁村出发,夜间到达运城北东留村一线,控制了飞机场,对运城进行包围。
战前准备
18日晚上,七十一团二连刚到运城北门外铁路以南时,王墉旅长和北沙团长赶上来,叫二连停下来,要我和他俩偷偷摸到运城北城下外壕边观察敌情和地形。当时我真担心他们的安全,但又十分佩服他们的勇敢。侦察完毕,在回来的路上,王旅长和北团长命令我说:“立即把部队拉开,就照咱们走过的路线,挖掘交通壕。在交通壕内两边挖上避弹坑,把交通壕内架上门板,盖上厚土,防止敌人轰炸!”于是,我立即按一、二排的序列把队伍摆开,在机枪掩护下,架门板盖土,进行土工作业,从铁道以南一直挖到城墙外壕边。同时,七十团在我连西面也挖了一条交通壕直逼城下。
19日,城上敌人发现我交通壕上一条条、一片片黄土后,大喊大叫,胡说什么:“八路军再厉害,我有城墙你上不来。”还说:“快打炮,决不能让八路上城来。”敌人又惊慌又猖狂,使用各种火力向我阵地工事上轰击。二连前沿交通壕沟有四处被敌炮火打塌了,交通堵塞,伤员运不下去,饮食、弹药送不上来,我们无法动弹,除派去监视哨外,其他人员只好蹲在避弹坑和交通壕里休息,等待天黑。
20日至24日,二连坚守在城下交通壕里,完成了四大准备工作:一是一排沿着外壕外边沿由东到西挖了一条15米长的战壕和掩护射击工事,与原来的交通壕工事成“T”字形;二是二排挖了一条“V”字形战壕,形成前沿一个大三角形壕沟,作屯兵和存放战斗器材使用;三是三排准备了三块跳板、三架云梯和布带、绳索、铁丝等器材;四是各班、排都准备了一大批子弹、炸药、手榴弹等战斗物资。
第一次攻击登城战斗情况
24日晚,团、营首长先后来到二连前沿阵地,命令二连主攻登城。我们十分高兴,立即部署:机枪班和二排担任掩护;三排搭跳板、架云梯;一排主攻登城。部署完毕,各就各位,等待出击信号。
25日5时,第一次总攻开始。在炮火掩护下,二连开始攻击。机枪班和二排用火力封锁城头之敌;三排七班涌向外壕搭跳板。因跳板短,搭上去就掉下来。跳板搭不上,云梯组就无法通过。这时八班班长刘丰义说:“把云梯横在外壕上,搭上门板可以过外壕呀!”我说:“好!马上进行!”八班立即把云梯架在外壕上。但正在铺门板时,城上敌人用手榴弹和手雷猛向八班投来,把云梯和门板都打坏了,而且刘丰义等7人都伤亡在外壕上。因而第一次攻击受挫,团首长命令我连停止攻击。
当天上午,我们发扬军事民主,在交通壕里研究下一步怎样打法,大家踊跃发言,最后统一认识到:把跳板、云梯接长、加高,从外壕外沿下挖洞到外壕里去,然后再把外壕内沿炸成坡度,部队跳进外壕就可以爬上去。
第二次攻击登城又失利了
25日黄昏,第二次总攻开始。王旅长和北团长到前沿亲自指挥作战,命令二连继续进行攻击。因准备时间短,外壕下的洞没有挖进去,还是采用跳板过外壕的办法登城。在火力掩护下,三排七班抬上跳板上了外壕,这次跳板搭好了,云梯组也上了跳板,但刚走到中间,由于重量大,而且跳板接得不牢,结果压坏了跳板接口,还是过不去。我立即命令七班跳板组跳到外壕里,用人身支撑的办法,把跳板架在外壕的腰部。紧接着,三排排长张成顺带着九班通过外壕,把云梯拉过外壕,并架在城墙上。还没有等一排过外壕时,张成顺就让九班登上云梯向上爬。但因云梯短了两米多,搭不到城头上,九班战士上不了城,就站在云梯上向城上投手榴弹。正当我叫一排把那两架云梯接起来准备再向城上攻进时,北团长从交通壕里跑上来,站在外壕上指挥作战。当时我非常担心他的安全,赶忙叫通信员护送他下外壕,请他站在覆盖交通壕工事内指挥。还没等把第二架云梯接好,敌人很快就用手雷把架在城墙上的那架云梯打坏了,九班战士从云梯上掉下来!接着,敌人城上和城下的侧射火力又向我三排猛打,把云梯、跳板全都打坏了,张成顺等10余名指战员全部牺牲在城墙下和外壕里,我的右肘也负了伤,王旅长命令北团长下令停止攻击。
经过25日拂晓和黄昏两次登城失利,部队情绪受到影响,大家闷闷不乐,憋着一肚子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城头去消灭敌人。当时我心情很不好,感到丢脸,气得不想吃饭。指导员王逸民给大家做工作,说:“大家不要再难过了,因为城墙高、外壕深,敌火力又强,我们准备差,这是首长知道的,登城失利,不会全怪我们,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常胜将军?而且兄弟部队也未登上城去。”他号召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动员大家继续奋战,打进城去,消灭敌人,为死去的战友报仇。接着,我们又召开班、排长会,确定:把三排剩下的九个人编为七班,把机枪班编为八班,由文化干事董文华担任三排排长;三排的任务还是准备跳板和云梯;一排仍担任登城突击队;二排继续挖洞通到外壕里去。
25日夜把外壕挖通了。我叫二排帮着抬担架,把牺牲同志的遗体抬出来送下去。接着又爆破了外壕内沿,这样可以直接跑过外壕。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就地待命。
27日下午第三次总攻前,北团长来到二连前沿阵地上,他说:“你们二连两次登城攻击受挫,除了跳板短、云梯不够高上不到城上去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你们受到城上和瓮城下火力的夹击,使你们腹背受敌。这次总攻要我们从二十三旅突破口登城。”他又说:“战场上要机动灵活,我们二连距离二十三旅最近,必要时可以配合二十三旅从突破口强攻登城。冲进去后,向纵深发展,直捣钟楼之敌!”大家听后,情绪高涨,纷纷表示决心:“不怕雪花飘,不怕飞机炸,不怕大炮轰,不怕机枪扫,坚决登上城,打个翻身仗。”最后,我代表大家说:“决不给七十一团丢脸,誓为二十四旅争光!”
突上城头,攻占钟楼
12月27日下午5时,第三次总攻开始了。二十三旅登城的突击队被敌人隔开,经过几次攻击也没有攻上去,突破口战斗打成胶着状态。此时,北团长带领二连向突破口冲去。但正在登城时,一颗炮弹不幸把北团长炸伤了,一营副营长吉有义也负伤了。我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呀!”二连像出山的老虎似的一股劲冲到突破口下,并把一排手榴弹扔到城上去。二连一排边冲锋边射击,一下子突上城墙,与敌人拼刺刀,打死打伤敌人一大片。与此同时,代团长陈克难带部队冲了上来,打得敌人丧魂落魄地乱窜。此时,二营四连也登上了城头,正与右侧敌人激战。二连不到10分钟就全部下到城内,向纵深发展。正当二连向北大街冲去时,突然与向北门增援的敌一个连遭遇,敌人还以为我们是他们的人,问:“哪个部队的?”有个战士回答:“你爷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说时迟那时快,一排手榴弹就猛向敌群打去,经过10分钟激战,消灭敌一个连,俘敌30多人,缴获武器弹药一部。一排排长董新才问我:“俘虏和武器怎么办?”我说:“把俘虏拴在一间屋里,把武器放在另一间屋里,叫两个伤员看管着就行了。”接着,二连又沿北大街向南攻击。因为敌人在街头巷尾修筑了很多暗碉,如果直接向南攻击,不仅困难,而且伤亡会较大。于是二连沿北大街东边,用炸药包开路,迂回前进。当攻击到潞家巷盐化局后街时,与保安团一个连相遇,展开激战,把敌人赶到一个大院里,八班用机枪堵住大门口;三班上屋顶投弹;五班冲进院内,迫使敌人投降。我们用同样的办法,把俘虏的50多人和各种枪支70余支分别关在两间房子内,由几个伤员看管。当时,二连节节取胜,士气高昂,像一把尖刀,直插到敌钟楼中心碉的东北角上。一排二班连续炸掉钟楼东北角上的两个地碉,消灭敌两个班。接着,二连在二营五连的配合下,分东西两面向钟楼中心碉攻击。我二连六班进行两次爆破,炸开中心碉东北角,一排冲上去占领了钟楼阵地的东半部;二营五连攻上去占领了钟楼阵地西半部,两个连会合,共歼敌一个连,余敌向西南方向逃去。二连攻占钟楼后,又领命去占领运城西南角上的敌榴弹炮阵地,在三排八班的机枪的掩护下,二排四班用排子手榴弹向敌人炮群打去,除死伤外,余敌均被我连活捉。
12月28日晨2时结束战斗,解放了运城。
第三次攻打运城,二连共消灭敌两个连又三个班,俘敌85人,缴获重机枪3挺、轻机枪6挺、小炮5门、冲锋枪15支、步枪100余支、弹药数十箱;我连牺牲27人,负伤33人。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二连连长)
七十二团参加运城战役的回忆
白荣秀
第二次攻打运城
1947年9月25日,秋色的夜幕降临,扫清运城外围的战斗打响了。我七十二团于天神庙2、3号阵地与敌人开展了争夺战。因受3号碉堡敌人火力侧射,三、四连三次攻击2号碉堡均未成功。以后停止攻击,采取筑碉堡推进的办法,以地堡对地堡,诱敌出击,准备近战歼敌有生力量。战斗英雄刘明臣带领三班7个战士,冒着敌人密集炮火,于2号阵地前40米处,当夜筑起一座伏地堡,作为攻击2号碉堡的立足点,像钉子一样钉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这对敌人威胁太大,所以敌人不惜一切代价,多次进行疯狂反扑,但一次次都被我守堡勇士打退了。由于通往后面阵地的交通壕被敌炮火轰平了,增援部队上不去,弹药、开水、饭也送不上去,致使我们筑起的地堡处于敌人火力包围之中,坚守地堡任务更加艰巨。几个战友牺牲了,刘明臣也负了伤,但他忍着疼痛继续战斗。地堡被敌炮火轰塌下来,他跳跃出去,抱起一根木头,将地堡顶住,在烟尘中有六个敌人向他冲来,距地堡只有七八米了,他咬着牙抱起机枪,朝敌人就是一梭子,敌人应声一个个倒下去,这时他又负了伤……两天两夜他共打退敌人12次反扑,一直坚持到27日夜里。后在我团炮火掩护下,配合突击排歼灭了2号碉堡之敌。
由于运城工事坚固,火力强,被称为现代化城防设施,所以近迫土工作业就成为扫清运城外围碉堡的主要手段之一。我四连白天观察好地形,选准方向,天黑以后,由干部带领战士,三人一组,匍匐前进到预定位置,每人要挖长宽各1米、深1.8米的坑道。在敌人炮火的威胁下,我们拼命往下挖,还不能有一点响声。每挖3立方米土,就再换人接着挖,拂晓前必须完成任务。挖好以后,要留出射击孔,盖上门板,上面盖上一米多厚的土,准备白天战斗。常常是夜间挖盖好的,白天被敌人炮火摧毁,晚上再修,一直挖到城墙根。在敌人眼皮下,几米几十米的不断往前挖战壕,筑地堡,部队伤亡很大。
我看见连长于明富左臂残废,行动不便,就主动带连队上去作业。有一次我和四连一排排长郑亭方在一起挖战壕,夜里9点多钟,敌人一阵疯狂乱射,他左臂受伤了,我看他挖得不带劲,低声问:“你受伤了?”他说:“没有。”我抬头看看夜空,稀稀的几颗星星,毛毛雨洒在脸面,多凉爽啊!一会儿,三个敌人紧握手榴弹,向我们摸过来,照明弹一亮,被我发现了,距我们四五米时,我开枪打死一个、活捉两个。这时郑亭方的腰部又受了伤,我急忙给他包扎伤口,他有气无力地说:“指导员不用了,我没有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运城解放后,你给我父母去封信,让他们别、别难过……”没等说完,他就昏迷过去了。
9月28日上午9时,守敌八十四旅二五〇团两个营及杂顽部队,在城墙上的榴弹炮和城东南炮队掩护下,向我二、八、九、四连阵地反扑,企图夺回14、2、3号碉堡阵地,几次反扑都被我们打垮了。12时,敌人向我九、四连阵地的结合部集中兵力进行反扑,阵地上一片焦土,弹痕累累,遍地炮弹碎片,交通壕被炸平,通往营指挥所的电话线也被炸断了。守卫在14号碉堡阵地九连一排排长卫小五告诉大家:“把手榴弹准备好,扭开盖子,10米内再打,把敌人全部消灭掉!”九连一排三班副班长卫德宽、新战士姚永胜齐声说:“排长放心,决不让敌人跑掉!”一会儿,敌人进入我阵地前,勇士们的手榴弹便一齐飞出去,烟尘中敌人死的死,伤的伤,狼狈溃退了。敌军军官在背后用机枪逼着再冲,结果留下更多的尸体。敌三次反扑都失败了。下午1时,敌人又组织反扑,通往丁字口营指挥所的电话线第三次被炸断。崔步青教导员派通信班长送来亲笔信,号召大家“再接再厉,人在阵地在,坚持最后五分钟就是胜利。”阵地上我团健儿更加勇敢顽强,沉着应战,卫小五等3人,在四个小时内掷出400余枚手榴弹,右臂甩肿了用左臂甩,浓烟把脸熏得漆黑,他们的两手十指挂满了投手榴弹后留下的拉绳。在前沿阵地的地堡里,机枪班被敌人五挺轻重机枪严密封锁了,班长宋德弟索性把机枪端出碉堡外射击,第一射手受伤,第二射手又接上去……前仆后继。牛修礼的重机枪排三班陈班长牺牲了,小鬼刘树魁接上去打。二班的马克沁重机枪筒被敌人的子弹打穿两个洞,弹药手撕下衣服塞住流水,继续射击。副班长史德高负了伤,坚持不下火线,并对排长说:“你不要管我,快去消灭敌人!”在这块阵地上,敌人进行了11次反扑,都被我营打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土顽头子雷文清残部在密集炮火掩护下,向我四连阵地连续反扑,妄图打开豁口,迂回到我九连14号碉堡阵地侧后。刚筑好的地堡被敌炮火轰塌了,掩盖的交通壕也被打得七零八落。这时我让留下观察哨,连队隐藏在猫耳洞里,等敌炮火一停立即占领阵地;待敌进至10余米时,再猛烈开火。激战至下午2时,又有一个多排的敌人冲上来,13个顽固分子光着脊梁冲入我四连一排二班阵地,向地堡里、交通壕里塞手榴弹和炸药包。二班班长孟志良牺牲了,两个战士受伤。轻机枪被敌炮弹爆炸溅起的尘土塞得拉不开枪栓,我和四连二排机枪班班长杨毛旦一起赶紧擦好机枪,端起机枪跳出战壕,对准敌人就是一梭子。四连一排三班班长刘田锁、四连二排五班班长姚天义各带四五个战士立即向敌人实施反冲击。炊事班班长莫天牛刚送来猪肉包子,放下挑子就参加战斗。结果,敌人弃下五具尸体逃跑了,阵地守住了。
这天(28日)九连以14号碉堡阵地为中心,激战7个多小时,敌人倾泻了1万余发炮弹,进行了十几次冲锋,死了500多人,但寸土未得。我营沉重地打击了敌人,创造了运城围攻战中坚守阵地“稳如泰山”的范例。
战斗刚刚结束,八纵队王司令员致电祝贺并传令嘉奖,我团受到纵队通报表扬。
经过37天的阵地争夺战,我团已将城东外围敌据点大部扫清,正在准备攻城时,获悉胡宗南钟松部4个旅先头渡黄河,北进平陆,增援运城,因军情紧急,我团即撤围打援。
第三次攻打运城
晋南人民为了拔掉敌人在运城的这个反动堡垒,踊跃支援前线,把自家的门板送到运城阵地棚战壕、盖掩体。由于我团撤围打援,丢了门板,指战员深感内疚,背着沉重的“门板包袱”,纷纷请战,要求再攻运城。
12月16日,我七十二团为旅先头团,开进距城30里地域隐蔽集结,并派出侦察人员,抵近城郊侦察。我团的任务是攻击北门外14、15、16号3个集团碉堡。17日晚发起战役,主力向城郊逼近。我一、三营于当晚采取突然袭击的手段,对敌14、16号的两个集团碉堡实施突击,但未攻下来。18日继续攻击,虽炸毁敌人铁丝网及外壕前沿两个地堡,但因敌人兵力增大,我团火力压制不住敌人火力,攻击仍无效果。19日,旅决定把突破口选择在老北门以西头一个突击部,16号碉堡改由七十一团攻击。我团任务是首先扫清敌前沿阵地。
攻击前,我们认真总结了两次攻击16号碉堡的教训,发动干部战士想办法。炮兵班长冯玉贵大胆提出用迫击炮打平射,采取抵近射击的办法,用以支援步兵攻击。这样做,虽然炮阵地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控制之内,有很大的危险性,但是为了消灭敌人,早日解放运城,哪管个人安危。冯玉贵激动地对大家说:“党考验咱们的时刻到了,为晋南人民早解放,牺牲也光荣。”
19日夜里,在步兵的配合下,他们在敌人眼皮底下挖炮阵地;而敌人的枪弹像雨点似的打来,他们不顾一切,仍然顽强地挖着……直到深夜,才把迫击炮隐藏在工事里,距敌人碉堡只有10余米。战士们有趣地说:“这叫一场迫击炮和敌人现代化设防的碉堡拼刺刀的战斗。”发起总攻之前,指挥员一声令下,冯玉贵让两个战士协助,他自己扶着炮,把仇恨的炮弹装进炮膛,“轰!”“轰!”……炮弹直射进敌人碉堡射孔里,猛击在敌人的工事上,炸得敌人号哭乱叫。八连突击队乘机扑上去,一阵激战,俘敌30余人,夺取了前沿阵地。敌人妄图夺回失去的阵地,进行多次反扑,但都被我团击退,我团坚守住了前沿阵地。
正当我团准备参加总攻运城之际,获悉胡宗南又从陇海线慌忙抽调两个旅星夜赶至陕州,准备渡河,向运城增援。24日,敌援军先头部队1000余人已北渡黄河。我前指决定要提前攻克运城。25日拂晓,全线攻击开始,我团是二十四旅的预备队,架起云梯,奋勇登城。由于压制不住敌人的炮火,步炮协同又差,加之登城工具质量低劣,因此连续两次强攻均未成功。27日黄昏再次发起总攻。兄弟部队坑道爆破成功了,只听得一声巨响,火光一闪,烟尘滚滚,土块、石块纷飞,突击部队迅即突入城内,旅命我团立即从老北门投入纵深战斗。副团长甄子文腰挂手榴弹,提着手枪沉着指挥纵深巷战,但在战斗中不幸牺牲。攻入城内后,各连充分发挥战斗积极性,各自为战,哪里有枪就奔向那里,哪里有敌人便就地消灭他们。激战至28日11时,运城宣告解放,共歼守敌13000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及其他物资。
由于我团严格执行党的城市政策,坚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充分体现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受到纵队的表扬,并奖给“秋毫无犯”的锦旗一面。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二团二营副指导员)
谈谈攻坚运城中的几点体会
王墉
首先谈谈对运城战役怎么看。徐总是这样说的:“运城攻坚战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不仅运城的敌人全部被消灭了,消灭了敌人1万多有生力量,可以说是攻坚战的典型歼灭战;而且在精神上摧毁了敌人防守这种城市和固守据点的信心,这个作用是非常大的。同时,我们创造了攻坚的宝贵经验,提高了我们攻坚的信心。朱德总司令曾经说过,‘我们的人民解放军没有打不下的城市’。运城是个中等城市,我们现在可以完全打下来,运城战役虽小,但是所起的影响很大。运城战役的经验教训是非常宝贵的。因此,我们要开会来总结,来学习,并将之运用到临汾战场上去。”
我认为徐总这一段话,讲得非常实际,完全符合我旅情况,我对这一指示精神感到非常亲切,我们的同志要反复学习、运用于实践。
对于主攻与助攻任务的认识
我旅组建后两个月零二天,投入攻坚运城战役,这是一次很严峻的考验。攻坚的部署,八纵队两个旅摆在城北主攻方向上,二十三旅从北城门实施主攻突破,二十四旅在北门以西第一个凸出部实施助攻,在平行二三百米内,两个箭头,两个旅的主力部队,齐头并进,这个拳头是很硬的。此外,在主要方向形成一个“T”字形的兵力集中部署,前重后轻的作用是要有把握地一下子达到突破的目的。西北二纵队位于西城墙组织进攻,它对城东及南边还有钳制作用。实践证明“运指”这个决心是正确的,我们学到了一手,我们二线野战兵团初上阵地就敢碰硬。
北城的主攻点与助攻点靠得“过近”,二十四旅遭受较大的伤亡,两点是近好还是远好?要具体分析找经验教训。从三纵队担任的任务和两个旅战斗力来看,从运城敌人防御配备来分析,实践证明,助攻点靠近主攻点的好处是主要的,对保证突破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运城是个有坚固设防的中等城市,我纵队刚从地方兵团升级为野战军,攻这样城市的经验还缺乏,老大哥二十三旅攻城经验虽比我旅强些,但像攻运城这样的城市也是头一遭。北城突破做到了兵力集中,火力协同、动作协同,为机动创造了便利条件。二十四旅的助攻分散了敌人对二十三旅主攻点的压力,在关键时刻实施了有效的机动支援。12月27日黄昏爆破登城,当敌人反扑封闭了突破口时,七十一团能及时地冲上北城门突破口,在二十三旅后续部队协同下,重新撕开突破口,保证了突击成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是靠得近才解决问题。
第三次打运城时,25日早晨与黄昏的两次进攻,二十四旅遭受敌侧射火力杀伤,除了助攻点靠近北门在各种火器有效射程内的原因以外,还有别的教训,特别是未能准确地摸清敌人侧面隐蔽的火力点,25日第一次攻北城墙伤亡的教训非常沉痛。
我旅对担任助攻的指导思想是明确的,我们是把助攻任务当作主攻去准备、去执行,以真打实干配合主攻方向。如助攻发展顺利时先突破的例子也是常有的,决不能打滑头仗。
攻坚中,如何实施机动灵活指挥?
27日二十三旅攻运城北城门时,我旅原先位置(在第一凸出部)未变,这是运城前指规定的,旅本身没有机动的余地。经过25日至27日一系列的情况变化,连王新亭司令员都下了自我牺牲的决心,王司令员要亲自再到城下看地形,他的高度近视眼怎么行呢!我们这些旅长当然不能让他去。我们决心以牺牲自己去完成总攻的任务,这才劝住了他。当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当日下午,二十三旅车元路等勇士,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挖通了运城北门瓮城下的坑道,只等装药了。那时我旅打坏了的跳板和梯子正在抢修,我们掐着指头算分秒,认为敌我情况不会出大的变化,所以我把靠北门最近的七十一团团长北沙叫来说,我们旅登城现要做两手准备,七十团在原地积极准备登城,创造以梯子上去的条件;你团在日落前,秘密地收拢各营,隐蔽地向北城门瓮城下移动,在这关键时刻,来不及先向纵队报告,这种小的机动是符合上级作战意图的,不能等情况完全明朗后再决定,那就要丧失战机了。
为了掌握战机,我蹲在七十一团里,部队刚靠拢,瓮城坑道就爆破了,把外城墙炸开一个大斜坡,人得爬着上。二十三旅突击队冲进突破口后,敌人凭借城门楼高层的火力掩护,立即组织城墙上两侧的伏兵反扑,我让七十一团赶快上。正在这时,北沙和一营副营长吉有义负重伤,我命三营营长陈克难代理团长进行指挥。这时我正要打电话,作战科长王拱来电话传达王新亭司令员电令,要我旅迅速增援北门突破口,我立即向王司令员报告七十一团已登上城头了,我们已控制了突破口。事后,王拱说,王司令员找不到你时,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通,当他知道你已率七十一团登城了,他高兴地笑了,一个指挥员要根据情况去实施机动指挥,但决不能离开上级意图去独断专行。
重视战术爱兵,抓紧对基层干部的培养
我旅伤亡大出了名,尤其是我当年曾经率领指挥过的七十一团,“伤亡大,不怕死”的说法,在晋南流传很广。现在我旅3个团的连队,满员才167人,一次战役甚至一个大的战斗下来,只剩几十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了,班、排、连干部变化特别大,有时翻一番到两番。从战斗作风上看,干部发扬了“冲锋在前、退却在后”的老红军传统。说实在话,我们就靠这个打仗。我自己也常给亲人说,这次上去就要准备牺牲,靠这种精神和政治素质鼓舞我们去完成一次次的战斗任务。部队不怕伤亡的勇敢精神,干部的表率作用,应当表扬鼓励,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从战术上看,是“战术爱兵”表现不够的缺点。“人海战术”这顶帽子不好戴,但它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们带兵、指挥作战的致命弱点,应冷静地思考、认识这个问题。保持光荣战斗作风是问题的一面,提高战术、技术和指挥能力,则刻不容缓。在连续作战中,打大仗、恶仗、硬仗,不会有正常的训练时间和条件,只能在战斗中分秒必争地抓紧训练。要总结经验教训,以老带新,不断提高战术、技术和指挥能力、才能跟上形势的需要。战斗经验教训的总结要做到不过夜。战斗紧张时刻,今天的战士,明日就可能是班排干部,甚至是连的干部。培养干部的办法只有一个:随时随地的“传帮带”。这比吃饭还重要,饭少吃一两顿还可顶下来,在一仗接一仗地打,时间纵之即逝。如打运城,我旅不会使用小炸药包实施单兵、小组连续爆破技术,曾损失了不少同志的宝贵生命,后来向独三旅学到了这一手,伤亡就大大减少。当时我命令旅、团司令部要从组织上抓紧领导和检查使用炸药包,表扬好的个人和单位,差的要严肃批评。我旅之所以伤亡大,还在于“战术爱兵”水平低。徐总曾对“战术爱兵”问题作了非常重要的指示,他说:“干部要接受流血的经验,把自己的作战指挥能力大大提高一步,就可以避免许多无谓的伤亡。打不好仗,就要多死人,人多死几个,就是生不出来,这就成了问题。炮弹可以加工制造,人是没法加工制造的!一个人生下来长成20多岁很不容易的,这是无法加工的,也可以说,死一个少一个。所以,必须要好好地总结血的经验,哪一个仗为什么打得好,哪个仗为什么没打好?都要很好总结。”我们对徐总讲话要认真贯彻执行,你们回去后要向每一个干部传达,包括班长在内。一个班长指挥得好,打下一个碉堡,可以一人不伤亡;指挥不好就会伤亡。战术爱兵,也是自己爱自己。“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是一句很有哲理的名言。对战术爱兵这件事,要先从自己做起。
(王墉任原二十四旅旅长)
翼城新式整军运动中的体会
吴成德
1948年1月下旬,我们部队参加运城战役下来后,根据中央军委和晋冀鲁豫军区的统一部署,以贯彻毛主席《关于整党整军的重要指示》为指导思想,在山西翼城开展了诉苦和“三查三整”的新式整军运动,二十四旅党委决定由我领导临时排连干训队的工作。
那时,二十四旅刚组建不久,部队成员发生重大变化,有很大一部分解放战士补充进来,城市贫民和青年知识分子也纷纷参军。这些新来到部队的同志,绝大多数都是好的和比较好的,是拥护我党我军的方针政策、努力工作和勇敢作战的;但也有少数人把剥削阶级思想和国民党军队的恶劣作风带到我们部队中来。表现最突出的是对土改运动不理解,对解放战争的伟大意义认识模糊。个别剥削阶级出身的干部,以及有些与地富的子女结婚的干部,认为革命革到自己的头上,对土改运动表示不满。而且部队内部在军政关系、官兵关系,以及军民关系和城市政策等方面,也出现了不少问题。上述问题,在新的历史时期,如果不进行整训加以解决,就很难适应革命形势的发展,不仅严重影响土改运动和城市政策的贯彻执行,而且必将直接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
徐总在贯彻新式整军运动的指示时,专门召开了八纵队、十三纵队、太岳部队营以上干部会议,针对部队存在的问题提出了严肃的批评。他指出土地改革是推翻蒋家王朝、挖掉蒋介石统治根基的一场革命,而城市政策的核心则是保护工商业。他还以明朝李自成的例子,告诫大家要警惕重蹈李自成的覆辙。
根据徐总的讲话和中央文件精神,1月15日旅集中排以上三分之二的干部(营以上干部在纵队)组织学习。广大指战员学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中国土地法大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文件。从学习入手,教育干部、战士了解党的方针政策,了解自身的历史责任,了解新形势下的任务和完成这一任务的艰巨性。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进行“三查三整”,重点开展了诉苦运动,从根本上端正“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态度,划清阶级界限与思想界限,坚定革命胜利信心。
诉苦运动,我们搞得很扎实,而且效果也最明显。因为我们部队指战员的大多数都是贫苦农民出身,大家都有一本血泪账。各团营都组织苦大仇深的干部战士以自己的遭遇控诉“三座大山”的压迫剥削,控诉旧军队对士兵的压迫,将广大指战员的阶级苦、民族恨引导到为广大劳苦大众翻身求解放、当家做主人的宏伟奋斗目标上来,使干部战士建立一个信念,即我们是为人民当兵,为拔除人民苦难的总祸根而打仗,为摆脱受压迫剥削的苦难日子而战斗,从而树立为人类的解放事业而奋斗不息的思想。当时的诉苦会所起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通过诉苦,干部认清了“土改”的意义,战士明白了为谁当兵、为谁战斗的道理,每个同志都自觉地将解放战争的胜败与自己的革命利益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因而能英勇战斗,不怕牺牲。
当时,我们的每一个干部都做了自我批评,而战士也运用批评的武器,大胆而坦诚地批评干部中存在的各种不良倾向,不管是连长还是营长,只要有违犯政策纪律的地方,战士们就可以提出批评;许多战士不仅是批评,而且还帮助干部挖不良思想的根源。干部在做自我批评时,能认真检查自己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向战士交心。在旅整党集训队,我们常能看到这样的情景,犯错误的干部做自我批评时,常常是痛哭失声,他们从内心深处觉得对不起党的培养,对不起牺牲了的战友。有一个排长在检查自己违犯城市政策时,由于痛恨自己的错误,竟砍断了自己的手指表决心。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不仅没有降低干部的威信;相反,正是在干部认真的自我批评中,得到战士的谅解,建立起更高的威信。战士批评干部,下级批评上级,那时候成为我们部队一种正常的政治空气,形成了人人心情舒畅、民主团结的好局面。
在发扬政治民主的同时,还发扬了军事民主,为临汾战役作准备。由于我旅是临汾战役登城第一梯队之一,因而在动员战前训练时,王墉旅长讲话很激动。他说:“运城战役登了三次城才登上去,这次临汾战役我们要显示出自整训后的新面貌,一次登上去。”在战前训练中,七十一团特派员周根龙到三营七连去蹲点,要求七连发扬军事民主,献计献策,选出自己的突击排、突击班和突击尖子。在讨论登城后如何穿插、如何向纵深发展的问题时,有一个高个子战士考虑得很细致,发言头头是道,符合领导上的战术思想,所以大家就选他当突击尖子,准备登城时由他带领突击班实施突击。事后团里召开经验交流会,由周根龙介绍了七连开展军事民主的情况,还专门写了一个材料,油印下发全团各连学习。
通过翼城整军,大大提高了部队的政治素质,密切了军政关系、军民关系和官兵关系。特别是执行城市政策和严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方面收效更大。比如后来攻进临汾城时,两手空空进城,两袖清风出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城市纪律执行得好,不仅受到纵队和兵团的表彰,而且也受到老百姓的赞扬。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