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人的出现和猎虎
我喜欢冒险和到偏僻的地方去旅行、考察,和未开化民族有过很长时间的相处经验,在生活等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我在野外调查时,经常会遇到如下这般情况:帐篷中如同蒸笼一样地闷热;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记笔记、读书、整理资料;对于食物更是不能挑剔,以罐头充饥,把难以下咽的树丫和鹿肉加些生盐和辣椒后,强忍着吃到肚子里;至于围在篝火边来吃当地人离奇的食物、喝当地产的苦涩的酒,是经常的事情。在缺水的地方,有时十天也洗不上一次脸;在热带丛林的行军中,还不得不忍受手脚等被擦伤的疼痛。晚上,躺在睡袋里时,耳边还不时地传来老虎的咆哮声。忍受如此肉体的痛苦所换来的正是野外生存的喜悦。在野外工作中,我所体味到的精神上的享乐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正是由于我热衷追求这种富有冒险和创造性的研究过程,才使我忘记了所有的恐怖。
在热带丛林中我常常想,我所拥有的东西仅仅是一个很小的帐篷,这个帐篷哪怕是有人想用王侯贵族的宫殿来和我交换,我也不会给他。热带丛林的生活对我来说太有乐趣了。但是,经过两三个月和未开化人的生活后,也开始浮上一股思念“文明人”的乡愁。这些没有文字的人们的思维方式、所关心的事情、喜怒哀乐等和我们有着本质的差别。在他们那里,那种抽象化的思考、意志上出现的如灰心等“文明人”的烦恼,以及为了解除精神上的压力或痛苦所进行的平衡训练等都不存在。这个社会上的每个人,都适应所处社会的要求,在原始的社会生活中扮演各自的角色,而且,不断循环着非常单纯的生活。因此,每个人的一天都在持续地做着非常有规律的事情,就如同学校的作息时间一样,从早上到晚上,学习、睡觉,安排得非常清楚。
每天,从早上到晚上,和这些非常单纯的人打交道,做着完全类似的事情,不知不觉中,我的思考方式和他们的也变得相似起来。而对文明人那种抽象的思维、不畅快的含蓄的言谈,连我自己都觉得很累。
在阿萨姆的腹地,我也曾巧遇来这地广人稀的边境视察工作的印度军官和地方长官。当和这些人相遇时,就好像经过长时间沙漠旅行的人好容易才摸索着找到绿洲时的那种感觉。在这些视察边境的印度官员中,有很多年轻有为的优秀人才。他们是完全具有西方的修养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他们大多是名门出生,举止文雅,而且也在专心致志地为建设新兴的印度不断努力着。政府也要支付给他们非常丰厚的薪水,这使我非常感慨地联想到,在日本所看到的那些小家子气的、常摆出不自然姿势的官员,真无法和印度的这些年轻的官员相比。在印度的行政组织、边境机构中有非常多的优秀人才,我作为一个日本人从心里感到羡慕。印度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的出色表演,是众所周知的。在国内特别是在非常难处理的未开化民族问题的边境地带,配有优秀的人才,这些边境官员能够灵活而又富有成效地处理边境和民族事务,这是一般的下级官吏未必能处理好的问题,这些令我非常佩服。在热带丛林的生活中,对于听惯了知识贫乏的未开化人的语言和翻译的不规范英语的我来说,听到这些边境官员的那种流畅的英语,真感到有一种心心相印的说不出的喜悦。在阿萨姆邦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与这样一位高级官员在一起猎虎的情景。
那是在深秋,一个收获的节日里。突然,有地方长官来视察我调查的部落。他在他的帐篷里用咖啡招待我,他很久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文明人,显得非常高兴,目光也变得炯炯有神,说到“纯粹做这样的工作,有时连我的脑袋也会变的”。他和部下说孟加拉语注1,从他的样子我看出他出生于西孟加拉。我很久没有听到孟加拉语这样美的语言,这样的诗和音乐,这令我非常愉快。
当太阳落在热带丛林中后,在黑色的森林上面,挂着一轮明月,不一会儿,硕大的月亮开始露出了脸膛。这一晚接着过收获节,同时也欢迎长官的访问,卡依盆族开始表演起舞蹈,鼓手开始敲打出欢快的乐声。当我和这位官员来到篝火旁时,部落里的男女老少都已聚集在那里,在篝火旁开始跳舞。不知放了多少个硕大的酒壶,人们把酒斟在葫芦中相互敬酒,也给我们敬了很多次酒。咚咚的鼓乐声好像连森林中的恶魔都能诱惑出来。这种鼓声和吼吼的原始音节与手工制的乐器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氛围。在这些打击乐的伴奏下,人们一边唱着单调的不可思议而又带有哀愁色彩的歌曲,一边展示着那种充满性感的舞姿,渐渐地他们的灵魂也被带入到一种原始的醉人的世界中。在月光的映照下,他们围着篝火,眼睛闪烁出充满活力的光泽,发了疯似地狂饮狂跳。我也非常兴奋地陶醉在热带丛林中野生的异国情调之中。猛然间我往旁边一看,只见那位官员微微一笑向我投来热情的目光。这并不是未开化人那种可怖的、本能的狂舞中闪着光泽的眼睛,这一眼神折射出具有三千年悠久历史的印度文明所孕育出的神秘深渊中的热情和奔放。我把眼光投向对这种文明的思考中,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一点。而且即使对于印度人而言,感受像这样的“文明”也是第一次。我也特别地陶醉在朴野的这种狂热之中,我为神秘的印度文明的热情所倾倒,一直到东方破晓之时,热情的卡依盆人端着葫芦酒杯还在互相敬着酒。
在周围其他地方考察了两三天后,晚上我和官员一行一起回到部落,支起了帐篷。在树荫下正和两、三个部下说话的这位官员,笑呵呵地迎过来对我说:“我们正在商量今晚猎虎的事宜,你也同去吧?”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诱惑。
“猎虎,的确可以吗?”
猎虎对我来说,近乎童话。确实,来这里的时候,尽管常听人劝告,虎和豹常常出没,晚上一定要注意,但是像体验猎虎这样刺激的事情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卡依盆族的男人们
我不由地脱口而出:“能打中吗,我好担心呀!”一旦有差错,反倒要被老虎吃掉。我们没有其他的防备设施,只有这位官员有一支枪,全要依赖他,这确实很危险。不过,据说他有多年的猎虎经验,此时,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向我说道:“不用担心。”翻译也从旁说:“长官是这个州有名的猎人。”到现在为止,印度的高官我只见过他一人,这时我猛然间开始意识到他是一个非常出众的男子汉。他长着长长的睫毛,深邃的眼睛,比日本人稍深的肤色,因常常进行体育锻炼,练就了一副强壮的身躯。他的身材看上去有一米八,胸围是普通人的两倍,就如同钢铁铸成的一样坚实。他穿一身草绿色的旅行服,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总觉得他是那样的天真单纯。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他是世界上最强壮的男性。想到这里,刹时这种安全感和冒险的刺激互相协调起来,我的心也踏实了,感到特别高兴。
老虎出来也有具体的时间。日落之后,老虎一定要来饮水。因此,晚上10点、12点、3点左右,是老虎到处窥视寻找猎物的时间。在这个时间,老虎会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部落的附近。我们以10点和12点为目标。晚饭是在长官的帐篷里一起吃的。吃着烤鸡肉、咖喱鸡蛋、米饭、沙拉(在他的食品箱里,放着新鲜的绿色生菜和西红柿,这对于渴望蔬菜的我来说,真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这里的未开化民族只是种一些谷类和球根类植物,根本不懂得蔬菜的栽培),到出发前,我们一边喝着拉姆酒(用糖蜜等发酵酿成),一边完全沉浸在今晚要去猎虎的兴奋中。
他结合以往的经验,向我说明今晚要去的地方的特点。据说打虎时,距虎仅有5米左右,这样才能保证在瞬间打中。听到这些我的心怦怦直跳。不过,他的部下有两人也是优秀的射手,据说像三人都失败而被老虎吃掉的情况几乎没有。在印度的热带丛林中,除普通虎之外,还有称作“蒙·依塔”的虎。如果不能一次命中,给它致命的伤痛,它反过来会突然袭击人。此外,老虎嗅到人的血和体味,也会过来,只要看到人,一定会扑上来吃掉对方。在热带丛林,一说到有老虎,未开化的人们都非常恐惧,并且相互告知,还常常到长官那里去报告。他们把能射杀老虎的人,视为优秀勇敢的象征。
“今晚去的地方好像没有蒙·依塔虎吧?”我一打听,这位长官就微笑地说到:“这个州在××地方的热带丛林中有一头,不过不会来这个地区,放心好了。当然我也很想尝试打一只蒙·依塔虎。”在这个州的某个地方,一个村里人被蒙·依塔虎所残害,在他被吃了一半的地方每天晚上都有蒙·依塔虎来吃剩下的肉。我听着这些可怕的事情,想都不敢去想,不由地说到:“求你了,那样的冒险还是放弃吧!”他猛地拿起杯一干而尽,直起腰说:“没关系,好,出发吧!”下定誓与老虎决一死战的决心后,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好像燃起烈火一般,我发现他突然间现出严肃和决断的表情,就好像在冒险之前,面临突然出击的敌人一样,而我的身体也马上紧张起来。
从帐篷里出来,热带丛林已为黑夜笼罩,闪着皎洁星光的南国的星星如同挂满天空的宝石一般闪出耀眼的光泽,凉飕飕的夜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为了御寒,我从头到脚都加上了防寒服,因为喝了拉姆酒身上很暖和,总觉得增添了无数的勇气。不知什么时候已准备好了两头象,几个穆斯林教徒牵着象正等着我们,他们从头到脚都蒙着白布。牵象人“嚎依嚎依”一吆喝,象就曲起腿卧下来,我从象的尾部轻松地爬上了象的背部。牵象的人从前面抱住象的鼻子,象非常娴熟地举起鼻子把他轻轻地放到头上,他正好骑在象的脖子上。我的后面是长官,长官的后面是当地人,以及长期跟随长官的人,另外一头象由长官和他的三个部下同骑。
象的背和马的背相比,不如马的背宽,但对于腿短的我来说,就是跨不过去,我只好把两只脚放在一边横侧在象腰上,为了不掉下来,我紧握着象背上打了几圈的粗绳。牵象的人一给信号,象猛然间站立起来开始行走。象一迈步,我能感觉到它背上的骨头一大块一大块地动来动去。象走的速度很快,如同人跑起来一般。一到热带丛林的深处,象一边挥舞着鼻子,吃着香蕉叶、羊齿(一种植物)、棕榈、矮的竹子,一边用鼻子来开路。在夜深人静的热带丛林中,象那种叭呖叭呖把树折断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我们的身体已被两侧林立的树丛中的露水打湿,这些树丛遮住了我们的视线。
在这种密林深处行走了一小时后,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前面出现了一片此起彼伏的丘陵地带。正在这时,月亮从东面山上出来,明亮的月光照射着周围的一切。仔细一看,这里原来是某一个部落去年刀耕火种过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冬天的景色,高高的树梢上树叶几乎落完,在月光的沐浴下,耸立在忽暗忽明的天空中。我们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落在地上,骑在鼻子长长的象背上的人影如同在梦中晃晃悠悠地走着。在印度旅行还从没有过如此愉快的感觉。已登上前面山丘的另一头象,在热带丛林的大自然的背景下是那么的渺小,它的一举一动都让你感到自然之美。这与动物园中象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突然,右面丛林茂密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似的。我不由得惊叫一声“啊,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这时,后面的长官贴近我的耳朵,连拉姆酒的气味都能嗅到,他压低声音低语道:“嘘,不要出声!大象会跑的。”我这一叫,大家都静悄悄了。我胆怯地想,坐在象背上,如遇上猛兽,该怎么办?渐渐地越往前走,一些野兽开始跑开。
后面的长官部下用狩猎用的火炬照着茂密的丛林,长官也在咔嗒咔嗒准备着枪,看到这些场面我真有些紧张。被火炬照射的大树下面,刹那间,美丽的小鹿如同热带丛林的精灵出现在眼前,横着看,确实让人联想到豹,她露出了半身,另外半身敏捷地藏匿起来。牵象的人非常勇敢地带着我们深入到茂林地带,一边留神仔细听着,一边牵着象往里走去,鹿和野兔、野猪看到我们都向周围跑去,我所看到的鹿的影子也消失在丛林中。
在那边小丘的侧面,传来了“叭、叭”两声枪响。我的心为之一动,噢,他们是不是打到虎了?象继续往前走着,这时正好他们三人从象背上下来,把奄奄一息的鹿送给象吃。我这时感到精疲力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长官决定在下一个虎出没的密林深处的沼泽地旁等着。
那是老虎经常来饮水的地方。而且据说长官曾经在这里打到过虎。原来所建的小屋现在还在,我们进到里面,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机会。这里,丛林茂密,月光照到沼泽周围,但虎出没的岩石附近却是一片漆黑。尽管这样,虎一来人们还是能够知道的,据说虎出来时,两个眼睛特别地红,闪着耀眼的光芒。我也在期待着那两只鲜红的眼睛所带来的恐怖的刺激,虽然两小时过去了,但老虎的影子还没有出现。
我们放弃了这个地方,继续往里走。两侧仍是漆黑的密林,此时我的情绪也开始有些低落。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宽10米左右的河流。因为是干旱期,河里的水特别浅,岸边处河水正好到象的肚子处,我们骑着象在水上走着。一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行走。在热带丛林中大象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他们说这么长的时间在水上走肯定有问题,原来好像牵象的人迷了路。因此,在东方透出鱼肚白之前,我们只能在这里漂泊了。这时我的脚特别冷,加上老虎又没捕到,我的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我们好容易才走到一个大约有10户左右的小部落,拢起了篝火。大家都默默无言。没有比空手而归更令人沮丧的了。
第二天,长官过来说还要再去。我因为昨晚的经验,真想打退堂鼓,但又怕今晚万一真遇上了,那就错过了机会,所以还是高高兴兴地做着准备。听说今天乘吉普去平地方向,我放心了许多。骑着象旅行虽然好像很罗曼蒂克,但一晚上骑下来,感觉很不舒服。
九点过后,从营地出发,热带丛林在汽车前灯的照射下,呈现出很多白色的曲线,我们乘车沿着一条路前行。途中,我们在行驶的吉普车里大声地说笑着,也没想到老虎会出现。突然,在车灯的照射下前面约10米左右的地方,一个黄色的东西横穿过去!我们马上停车,紧张地屏住呼吸。长官和部下咔嚓咔嚓正托着枪准备射击的时候,老虎已消失在丛林之中。只有我留在吉普里,大家在丛林中仔细地寻找虎的踪影,结果是败兴而归。坐在助手席上的我,第一次亲眼看见虎的全貌,心里很兴奋。尽管也想到一些恐怖的情景,然而虎在路上出现时的姿态确实有一种魅力,值得人们去感叹。我在那一瞬间完全忘记了所有的恐怖,目光闪亮。
那晚我们在那里一直坚持到十二点以后,老虎还是没有出现。这时我已精疲力竭,迫不及待地说:“太想睡觉了,我们回去吧!”随后我们一起取回帐篷。长官握着方向盘,下来对我说:“今天晚上不管怎么样都要打到虎,一定要再去一次。”
“不行,已经过一点了,和昨晚一样,马上要天亮了。如果能带虎而归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可我还是要睡觉。”
“噢,那我真的打到虎带回来怎么办?”
“……”
我一时语塞。他直盯盯地看着我,在月光的沐浴下,突然笑眯眯地说到“吻你”,话音刚落,他就开动了汽车,全速行驶在热带丛林的黑暗中。
部落夜深人静,寒气逼人,冷到了我的骨头里,我赶快钻进了帐篷。用手电筒照着,从食粮箱中取出马鲁齐尼(饮料的名字),一饮而下,就钻进了睡袋,很快进入了梦乡。
卡依盆族的房子
早上,吉普车渐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睡眼惺忪的我一跃而起,从帐篷的缝隙向外一看,从我们支帐篷的小丘下面渐渐开过来的吉普的上面,有一个黄褐色的东西。我匆匆忙忙地换上衣服,刚理了一下头发,吉普车就停了下来。
“中根小姐!中根小姐!”长官急匆匆地喊叫着我的名字。我钻出去一看,只见他还拿着枪,就像凯旋的将军一样,部下和当地人围在他的旁边。
“呀,终于打到了!”
我抬头看着他,就如同在原始时代,过着穴居生活的人们,去迎接捕到猎物胜利而归的父亲和丈夫的妇女一样,洋溢着一种野生的喜悦,战战兢兢地靠近刚被枪杀的年轻的老虎前。从老虎坚硬的牙齿中间穿出的肉色的舌头足有两厘米,我轻轻地用手指触摸,好像还热乎乎的。然后我试着触摸这个满是黄黑相间的条纹的身体。像针一样坚硬的毛,因流汗还湿漉漉的。这时,他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告诉我,分手后,他就进了热带丛林,快到拂晓,已经死了心正往回走时,突然这个家伙出现了,他在戏剧性的瞬间扣动了扳机,然后在附近的部落拢起篝火休息,等到早上才赶回到了这里。当地的人们已经完全把长官作为英雄,其尊敬之情从他们的表情上就能看出。
“像你这样能打死虎的人,在这里确实受到尊敬。如果不具有这种资格,实行未开化的民族政策是很困难的。”
他在这个邦确实是很有人缘。在这种野生的地方,身强力壮的他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官员,这和日本那些整天沉醉在筵席中堕落的官员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心里说:“这不仅仅要领会未开化人的心,而且也要认识在东京长大的我自身”。
部落的人们去了田里后,我们在热带丛林的树荫下,摆开了酒宴。热带的阳光穿过高高的绿树梢编织成的绿色绫带,给我们创造了一幅心境至美的图画。我们不停地干杯,我对他微微笑着,心中在想,如果是未开化人打死了老虎,也不会有这样的魅力,他的魅力其实正是形成于成熟的孟加拉文化和欧洲式的教养以及野生的世界交织在一起的东西。
厨师为了纪念主人的功劳,给我们做了非常特别的印度料理。在孟加拉人编织的鲜艳的铺席上面,我们一边用手抓着咖喱饭吃,一边在体味感受着像热带丛林中的小鸟那样自由地生活的那种野生的喜悦。我们在爽朗的笑声中开怀畅饮。
“喂,这次我真想看你面对着虎的那一瞬间。”
这个时候,该是多么美好啊,我确实喜欢上了他。但是,我的这个梦最后并没有实现。那以后不久,在他再次视察访问这个地方前,我已结束了在那里的调查,继续忙于在喜马拉雅、南印度的研究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