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潘志贤

道家文化源远流长。作为一个学派，我们通常说道家起源于春秋时期的老子，光大于战国时期的庄子。如今有诸多学者甚至认为，道家的起源可以往前推到华夏祖先轩辕黄帝时期，因为在道家的人物传记中都说黄帝得道而不死。无论采取哪一种观点，道家作为一种学派，其历史都已经够悠久的了。在诸子百家时期，道家不称自己的学派为“显学”，但黄老并称，俨然是一大学派了。在历史长河的淘汰中，先秦的“百家”学派，大多湮灭了，剩下来的只有儒家和道家，加上外来的佛家文化，构成了儒、释、道三足鼎立的状态，至今仍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社会生活内容。

能够在历史的大浪淘沙中存留下来，并延续到今天，这本身就足够说明其魅力了。那么，道家文化的魅力在哪里呢？在于其完整而通透的宇宙自然观、社会历史观、政治哲学观、真理观、宗教观、人生观、生命观等等。从个体方面来说，它能够从多个方面给人以滋养与快乐；从社会方面来说，它能够给社会以相对正确的方向感。由于道家思想的社会价值，从而产生了社会实践的力量。其中伟大而成功的社会实践有两次，一次是汉代初期的“无为而治”“与民生息”，形成了“文景之治”；另一次是唐朝初期的儒道互补，在社会下层采取“有为”，社会顶层采取“无为”，形成了“贞观之治”。汉初践行“无为而治”，虽然有战后国力衰弱、民力凋敝而不得已的情势所迫，但与汉初辅佐君王的那些谋士、高参的道家情怀也是分不开的，诸如张良、萧何、曹参、陈平等皆好黄老之术，崇尚“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唐朝推行的是开放兼容的文化政策，对内三教并行，对外广泛吸纳异域文化；而在治理方略上，实行的是法、儒、道的兼综，制定了中国历史上最好的一部法律《唐律》，在社会治理上落实儒家的社会人伦，在君臣关系上厉行道家的无为而治，从而治理出了一个辉煌的中央帝国。道家历史上的两次社会政治实践，都与中国盛世“文景之治”“贞观之治”相联系，这让道家文化的追随者引以为傲，也对道家的生命力充满了信心。

虽然从汉武帝开始，中国社会进入一个漫长的思想文化的专制时代，但并没有改变中国文化多元的事实，道家文化虽处于“在野”状态，却担当了补偏救弊的社会批判者角色，由此使得中国文化始终保持了一种自我反省的能力。而从道家当中酝酿而成的本土宗教——道教，则又担当了道家文化承载者的角色，由于宗教团体的作用，使得道家的文化典籍、道家文化精神，皆以一种活的源流的方式存在下来，继续滋养着中国人。道家与道教在称呼上原本无区别，只是在现代才有学派与宗派的诉求。从实际关系上看，这中间既有差别，又无差别。一方面，学派与宗教诉求不同，学派更倾向于思想与精神超越，没有确定的宗教生活与团体，而宗教更倾向于社会实践，拥有自己的宗教生活与宗教团体，这是两者的区别；另一方面，学派和宗教都追求超越，都有共同的社会政治理想，又都宗奉《道德经》，这是两者的无区别。总之，人们只是在需要特意区别的时候才认为两者有区别，在无须区别的时候两者就是同一种文化现象。

然而，叙述历史不是目的，而是要接着历史往下叙述，也就是说道家和道教有什么现代或未来的价值。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存在就表明有价值，这是过去的情形；到了现代，儒家也不“在朝”，道家也无所谓“在野”，倒是儒家与道家都有了自己的新形态，这就是人们所称的“新儒家”和“新道家”。所谓“新”，也不应当是新衣，而是创造性的转化，一种具有传统文化根柢的新文化现象。简要地说，传统的东西具有新的价值，这正是我们要弘扬传统文化的意义所在。我们认为，道家思想在现当代是一种人类文明中不可或缺、也不可替代的人文财富，因为道家的许多价值是因应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而提出的，又有一些价值是在中国土壤中产生、却是独有的。比如说，敬畏天地自然。与其他所有学派与教派不同，道家对天地自然最是敬畏，人虽为万物之长，但人只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与天地自然相比是渺小的，故此，人应当“知天之所为者，知人之所为者”，不能够以人为代替天地自然作为，道家的这个理念如能落实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将会使我们的生存环境更平衡、更和谐、更友善。又如，道家主张的自由、宽容与公平的价值，这既是老子、庄子时代的人们所要追求的，也是当今的中国人所要追求的，是民主、法治社会所赖以存在的价值基础。还有，老子主张的“长生久视”的生命理性，衍生出了一个中国本土的宗教——道教，这个宗教把老子的生命理念变成了一种生命理性的实践，这种实践从过去到现在都始终在改变着人们对生命的理解，提升了生命的意志和生活的意义，增强了生命的质量。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科技的昌明，人们能够从道家和道教中有更多的发现，也能够开发出有益身心健康的物质和精神产品。这些都是道家和道教对人类社会独有的人文贡献。

我们希望能够出版一套道家、道教文化现代解释的著作，能够古今相通、中西合璧，且深入而浅出，既合于专业人士阅读，也适合大众阅读，使读者能够在轻松惬意中领悟到隽永的意义，在流畅的文字中得到准确的知识，将道家和道教文化价值弘扬开去。先期推出的主要有老子的智慧、庄子的智慧、道教通史、道教故事、道教人物，以及道教生命伦理等。但这样的设想对作者的确是一个很高的要求了。幸好，我们找到了这方面的资深专家来做这件事。与其说我们邀请到了他们，不如说这是他们对我们善良愿望的眷顾，我们且看他们如何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