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 论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以科恩为代表的“分析马克思主义学派”试图把分析哲学的方法与马克思的学说结合起来。用分析的方法来重构和阐发马克思的思想。科恩从“无产者在市场经济中的状况”“私有财产权与个人自由的关系”以及“市场经济体制中无产者的集体不自由”等方面入手，通过对市场经济体制下的个人自由问题做出细致的理论考察，得出四个结论：第一，在私有财产受法律保护的自由市场体制中，无产者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第二，私有财产权的确立保障了财产拥有者的自由，同时也限制了其他人的自由；第三，虽然私有财产权的确立并没有破坏人们买和卖的自由，但是却使人们的自由实际上变得非常有限，而且分布很不均衡；第四，在市场经济体制中，虽然每一个人都可能有机会聚敛巨大财富而摆脱私有财产的缺乏所带来的不自由；但是，无产者作为一个群体，遭受着“集体不自由”。虽然科恩的观点遭到了来自自由主义者的批评和反驳，但是在我看来，其论述中的大部分见解（例如：无产者被迫出卖劳动力；对私有财产的保护使得无产者的自由变得非常有限；无产者处于集体不自由的状况等等）还是站得住脚的。

近二十年来，国内学术界涌现出一大批讨论市场经济体制对于个人自由之促进的文章。大部分学者认为，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极大地促进了个人的自由发展。例如，经济学家汪丁丁认为市场经济可以将“劳动力”从旧制度中解放出来，使其获得“自由选择”的能力，市场经济是我们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必经之路。^[17]也有学者认同哈耶克的放任自由市场政策，认为政府不应对自由交易过多干涉。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学者对市场经济的发展提出了担忧：经济学家赵晓在谈到房地产的掠夺式发展时呼吁建立有道德的市场经济，以维护普通老百姓的真正的自由^[18]。香港学者周保松在《资本主义最能促进自由吗？》一文中也阐发了“私有产权的概念本身便涵蕴了自由和不自由两面”的观点。^[19]

综上所述，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在经济领域内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建立了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体制，私有财产权得到了法律承认和保护；与此同时，公民的个人自由也得到了比过去更加充分的实现。然而在大力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市场经济本身的一些弊端所带来的社会问题。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将激化贫富不均的现象，财富的过分集中又将危及到普通老百姓的基本权利和自由。因此，我们不能一味地认为市场体制的形成和私有财产权的确立，必然增加个人的自由。应该看到问题的两个方面，客观地评价私有财产权对个人自由所带来的影响；并且充分利用马克思的思想成就以及现当代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理论成果，对市场经济体制中个人自由的状况做出客观的判断。

[1] 本文已在《中央党校学报》2009年第6期发表。

[2] 作者系北京大学历史系教师。

[3] 《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第五章“国家所有权和集体所有权、私人所有权”第66条。

[4] 〔美〕米尔顿·弗里德曼：《资本主义与自由》，张瑞玉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第11、17页。

[5] 〔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1.4.3关于“劳动力的买和卖”。

[6] G.A.Cohen,“Illusions about Private Property and Freedom”,in Issues in Marxist Philosophy,Volume IV: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edited by John Mepham and David Hillel Ruben,N.J.Humanitis Press,1979,pp.223—242.

[7] Ibid.,p.223.

[8] Antony Flew,Dictionary of Philosophy,London 1979,p.188.“whole-hearted political and economic liberalism,opposed to any social or legal constraints on individual freedom”.Quoted from G.A.Cohen,“Illusions about Private Property and Freedom”.

[9] G.A.Cohen,“Illusions about Private Property and Freedom”,in Issues in Marxist Philosophy,Volume IV: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edited by John Mepham and David Hillel Ruben,N.J.Humanitis Press,1979,p.227.

[10] John Gray,“Against Cohen on Proletarian Unfreedom”,Social Philosophy and Policy,Vol.6(1988).

[11] Robert Nozick,Anarchy,State and Utopia,New York:Basic Books,1974,ch.7.

[12] 在文章“Illusions about Private Property and Freedom”中，科恩应用的是“道德化的自由概念”进行论述；而在文章“Capitalism, Freedom, and the Proletariat”中，他应用的是“基于权利的自由概念”进行论述。

[13] G.A.Cohen,“Illusions about Private Property and Freedom”,in Issues in Marxist Philosophy,Volume IV: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edited by John Mepham and David Hillel Ruben,N.J.Humanitis Press,1979,pp.231—232.

[14] Isaiah,Berlin,Two Concepts of Liberty,Oxford:Clarendon Press,1958,pp.7—8.

[15] Ibid.,p.13.

[16] John Gray,“Against Cohen on Proletarian Unfreedom”,Social Philosophy and Policy,Vol.6(1988),p.136.

[17] 汪丁丁：《社会选择，市场经济与自由──从一九九八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引出的思考》,载《读书》1999年第1期，第66—74页。

[18] 赵晓：《公共空间的介入——超越穷人区富人区之争》，载《宁波经济(财经视点)》2006年第7期。

[19] 周保松：《资本主义最能促进自由吗?》,载《开放时代》2007年第4期，第73—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