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抉择
在那张暗沉发黑的桌案上，水晶罩内的兰花安静盛开着，我的手指微一靠近，它便骤缩起花瓣，蓄势攻击。
“我试了很多次，都无法在不伤害宿主的情况下采摘兰花，你是如何办到的呢？”我疑惑道。
金蟾嗤笑一声，把手掌放在我面前。
我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你可以暂时不用回答我。但太白的拂尘所换来的问题，你必须告诉我。”
“在你们走后，我亲自去勘察过现场，用法器摘回兰花。与魔族古籍做过对比后发现，这是一种心魔所催生出的产物。或者，我说的更通俗一点，就是这种魔无根无源，只来自于人心底的仇恨、悔恨、杀气，和绝望。把这些黑暗的意念凝聚成实体，对任何它所接触的活物进行毁灭，以获得它心灵上的平衡感。”
“人类的心魔？”冬荞喃喃道：“可我们都是神仙呀，神仙也有心魔吗？”
金蟾沉默了一阵，“心魔只来源于人类，除非已经幻化为实体，才有能力破除仙体的防御，被它钻空子。”
我想起在星辰司的推论，魔童是炼制不死药的原料携带魔气所孕育出来的，而魔童的出世发生在昨夜，也就是说——沾染了人类心魔的原料被送入紫烟阁，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捣药的容华和主宰丹炉的太阴星君却都未察觉，以至其力量达到鼎盛，爆发了这场灾难。
我在喝茶时瞟了几容华，他垂头不语，脸色发青，在进来时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这位他多年的同僚——金蟾。
“你方才说，魔童会袭击每一个它所遇见的活物，可为什么目前只有太阴星君、天后娘娘与五十名亲卫，和一个离这里很遥远的守门将被害了呢？”
“那是因为，他们的心里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金蟾道。
他的话音刚落，容华就呛了一口水，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我拍了拍他的背脊，他才挥手致歉道：“不好意思，这水太烫了。”
“那我们该如何消灭魔童呢？”既然已经发生了，我最担心的是魔童接下来的行动。
金蟾背过身子，小心摆弄着那些小玩意，有条不紊，再不言语。
“你不要太过分了。当你伪报采买费用，多次找她要钱时，她并没有苛责过你，还把最后一支珠钗拿给你去做好事。如今，她糟了难，你非但冷眼旁观不顾念昔日之情，还落井下石。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容华狠狠瞪着他。
金蟾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走回来，“魔童之所以选择附身太阴星君，是在利用她体内旺盛的阴气，以她为母体，不断的分裂出暗夜鬼幽蓝。如今天后娘娘已经被它控制，魔族很快就能感应到，若是月圆之夜前不能消灭掉母体，血雾不散，酿成血月。天庭的阴气达到极盛之时，连天帝都不是它的对手，魔族攻来，整座天庭将遭遇灭顶之灾。”他叹了口气。
“这么重要的事，你还问我们要钱？”冬荞鼓起小脸：“如果天庭都没了，你还能活命吗？”
“我这满屋子的宝贝可不是浪得虚名，就算魔族攻来，他们也伤害不了我。”金蟾道。
一阵眩晕袭来，我扶住额头，“那你知道怎样找到太阴星君吗？”
容华揪起金蟾老仙：“你告诉我，消灭母体，那太阴星君呢？”
“当、当然是活不了了。”老仙颤抖的声音道。
我再次从金蟾的房间出来，不过这一次，是冬荞搀扶着我。
容华一蹦一跳的跟在我身后，我停下脚步：“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冷冷道。
身后传来他稚嫩的声音：“你是医者，医者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的对吗？”
“攘除病痛，看着治愈后的病人满心喜悦，感激涕零的是我，因为失误和无能而断送病人生命，亲眼看着他们化为飞灰的，也是我，我看惯了太多生生死死，已经冷漠麻木了。对于我来说，以一个神仙的命，就能换整座天宫的生命，不是很值得的吗？”
“可她的命，凭什么要你来做主！”一道红影挡在我身前：“就算整个天庭都在追杀她，她是我的主人，我一定会保护她。”
他的手里幻化出铜杵，他要杀我。
“此时此刻起，我们之间的盟约解除了，我可以让你一招当做补偿，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忘记我的使命。”
他咬了咬牙，并没有出招，我与他擦肩而过。
“你的恩，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同时传来冬荞的尖叫声，他的动作太快，太快，而我刚凝聚成型，连脚步都慢了半拍，那根铜杵击打在我的眉心，却在头骨暴裂前被什么东西勾了回去。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问道。
我摇了摇头，眼前出现好几道幻影，听声音像是太白来了，一根手指在我的眉心输入了些仙力，我的呼吸平稳下来。白净的手捡起被风吹落在地的面纱，容华的目光在我和面纱之间逡巡了半晌，最后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是我太着急了。”
“前脚打人，后脚道歉，如果道歉有用，世间哪还有那么多遗憾？”我挂起面纱，却发现从靴筒中钻出许多金色的尘埃，我的脚趾已经没有了……
“月常啊，这次是昴日星官，他在天台被兰花附身，凡间的鸡都不会叫了。”裙摆及时盖住靴子，好在他人都未发觉。
“看来它每次作案都是有目标的，先是天后、曹格，然后是昴日星官。魔童寄生在太阴星君体内，不断的孕育暗夜鬼兰蓝剥夺他们的生命。它没有横冲直撞，说明其意识主要依赖于母体，那么，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才会使太阴星君心魔深种，坠入魔道？”
奇迹般的，容华并没有跟我顶嘴，眉心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她的踪迹无处寻觅，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她呢？”
“天机阁。”太白轻声说道。
“天机阁不是被天帝封印了吗？”
“天机阁的主人天枢子曾是智慧菩萨坐下弟子，他有着强大的预言能力，可以解答世间任何问题。想要找到太阴星君，这是最快的办法。”太白唤来禁军首领：“天帝会在某些个不定的时辰撤除仙力，进行一小段时间的恢复，这个间隙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现在赶回去，一旦观察到这种情况，立即鸣镝通知我们。”语重心长的对禁军首领道。
“可是，末将观察一天，发现陛下能休息下来的时间不超过半柱香，又再次释放仙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迷宫般的天机阁，就算找到天枢子，一句话不到又要赶紧撤出来，否则仙力太弱的根本无法在天机阁自保，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他沉下脸来。
“星君的仙力连我都不如……”冬荞喃喃道。
“有能增强仙力的法器吗？”我站起身来，天旋地转，脑袋一沉仰倒在容华的胸口。
视野朦胧间看到血雾散去，月亮已经开始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