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容华
胖仙娥托腮坐在桌案一角，双颊漾起桃花般的红晕，时不时的对猛力扒饭的少年道：“小心吃，别噎着。”
“我说春丰，你做了多少好吃的？我们星君过生日都没见你摆满一桌，这是什么？”冬荞指着一盘鸭肉直咽口水：“你居然做了红烧鸭肉给他，还做了八宝羹，祸害了星辰司最后一坛桃仙酿！”
“桃仙酿？”我心头一紧：“可是蟠桃酿了万年才成功的顶级仙酿？”
“是啊，星君掌领星辰司时天后娘娘赏赐的，您一直没舍得喝……”冬荞小声道。
我勉强稳住身子和极度不清醒的神智，春丰扑通跪倒：“星君大度，小公子的病刚好，仙体虚弱，奴婢怕您担心，这才做了一桌好吃的给他补一补。还有那酒……他说素爱饮酒，一喝酒脑袋就清醒了。”
别在盘囊上的小玉壶精心裹着皮革，又在频繁摩挲下褪了色，倒是证明他爱饮酒的癖好。
“你叫容华？”我在他身旁踱步，他对我的问话置之不理，他身穿上等红绸的箭衣，玄色的革带更是千金难求的水蚕丝织成。瀑布般的长发高束起来，眉目英挺，白净的双手正抓着两个肉包，在吞咽食物时耳朵会微微摇动。
他的仙龄也比我小了许多，可以称作美少年。
“这位玉兔小兄弟，你吃完了吗？”我认真对他说道。
他缓缓放下碗筷，抹了抹嘴：“你是谁？”他稚嫩的声音道。
“你吃了我星辰司的饭，就有义务回答我的问题。至于你的问题，等这件事解决了，我的仙娥会慢慢解答。”
我看向春丰，她扭捏着拾掇餐盘，圆润的双颊染了霞晕。
他毅然站起身子，我拽着他腕骨：“既然清醒了，医药费我不收你的，但你要把昨夜发生的事，原封不动的讲给我听。”
他怒视着我，瘸着腿蹦了出去，我看着他义无反顾离去的背影，腾起一股怒气。
“你站住，你这个没礼貌的臭小子！”
我随手抛出一只药袋，里面装了三斤黄麻，怎么说也能把他撞个七晕八素。红影灵活的闪过，他鬼魅般扼住我的咽喉：“她是无辜的，你再阻拦我走，我、我就杀死你！”
他尽力放出狠话，初愈的病体却吭哧吭哧地喘息着。
“我与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颤抖的声音道。
“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想去找你的主人——失踪的太阴星君，但天兵搜寻了整个天庭尚且找不到她，你的腿又受了伤，更是难上加难。不如你与我交易，你提供给我有关魔童的线索，而我，不但免费帮你治疗，还会给你打听她的下落，如何？”
“你不会骗我吗？”他的目光柔软下来，手指松了松。
小公子到底斗不过老星君，枉我混迹天庭这么多年。为他捋平肩角的褶皱，勾动嘴角的肌肉，拉起慈蔼的笑容。
“你在星辰司一天，就会多一天的碗筷，我肯定巴不得你早点离开呢。”
容华的手臂垂了下来，道：“那我只讲给你听。”
银河已经被血雾所遮蔽，血染的天空在庭院洒下一片红光，令人毛骨悚然。
桌案上的菜肴已经被撤走，秋鹄送来烛台，风从门外袭了进来，烛光乱颤。
我小心翼翼揭开绑在夹板上的绷带，方才剧烈运动又令他腿骨错位，留下一大片淤紫。
“所以，让我来总结一下，昨夜你偷喝了太上神君的七日醉，误了捣药的时辰，醉倒在凉亭。魔气从前院扩散，攻击了你，却没有对你造成伤害，反而将你唤醒。”
容华垂头道：“当我赶到时，主人已经被魔童附身，羽钿流逝，处于入魔的边缘。”
“那你没有阻拦她吗？”我手腕用力，掰正他的骨头，他眉峰微蹙，偷吸了一小口凉气，我知道这是不想在老星君面前示弱的表现，到底是少年心性。
“我尝试击碎主人设下的结界，可是它太牢固了。”凤眸红了起来：“我情急之下，掏出那些日日夜夜写给她的信，她曾经看过的每一封信，也是让她露出温暖微笑的信。我想要唤醒她的神智，让她不要抛弃我，可是当她看到这些信，听到我的话后。我没想到，最后是我断送了她唯一的希望……’
“她的希望？”我抓住这几个可能致使她入魔的关键字。
他笑容苦涩：“还剩三天，炼了三千年的不死药就能大功告成，主人的罪也终于能得到赦免。”
“太阴星君，犯了什么罪？”他的话出乎我的意料。
滚滚泪珠打落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刺骨。他不想说，我便不再逼迫他，转而问道：“你能告诉我不死药的配方吗？”我抬起头，“我知道这涉及到天庭机密，可是魔族入侵天庭，天后娘娘不可能感应不到。太阴星君入魔失踪后她才赶来，说明魔童本身来源于紫烟阁，炼丹炉坍塌和不死药的消失……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带魔气的药物凝聚在一起后并没有产生虚像，而是发生异变，催生出魔的实体！”
“你胡说，我亲自捣的药，月桂叶和眼泪分明没有问题。”他弹起来，目光乱颤。
看来月桂叶和眼泪就是炼制不死药的原料。我想起在紫烟阁发现的月桂叶，它只是一片不携带任何毒素和魔气的普通叶子，可容华所说的眼泪又是什么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容华咬紧牙关。
“冬荞，你慢点，这可是我给容公子熬的药！”春丰的声音从门外袭来。
“金蟾查到魔童线索了！”红袄小童在奔进来时太过兴奋而拌了一跤。
容华的腿伤未愈，不亦随便走动，我本吩咐春丰把鸭骨熬成汤，喂给他补钙。
没办法，星辰司实在穷困，与紫烟阁比起来自然差的很远，但他毕竟是个病人，我还是原谅春丰把一整月的伙食都用来喂兔子的举动。
但他硬要黏着我，“吃了你的饭，总感觉欠着你的，有我陪着你，我可以保护你的。”
瞥了眼他打着石膏的小腿，我叹了口气：“你少吃点饭，就是保护我挨饿了。”
最后，金蟾擦了桌子，泡了三盏廉价的树叶茶。
“你们看，这就是魔族精神游丝所凝聚成的毒花——暗夜鬼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