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复仇之花
第二天清早,天边的一角微微泛白,观名至曲宁高速上,过往车辆络绎不绝。一辆熟悉的轿车混杂其中,车上的两人一言不发,各有所思。
“你怎么确定她已经返回曲宁?”美貌女子有些疑惑,身旁的人为何对凶手的去向如此笃定。依她之见,昨晚入夜已深,凶手很可能住进了观名的某家酒店,此时应当尚未离开。“或者你想守株待兔?”
男子神秘的笑了笑,口中缓缓道出两个字:疲惫。凶手第一次出现在电梯时,脸庞油腻,看上去稍显疲惫,但扎在身后的头发却很整齐,由此断定,那人抵达观名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是自己驾驶的车辆。
女子若有所思,对他给出的答案难以信服,于是继续说道:“即便是自己驾驶的车辆,还是不能说明她已经离开了观名!”
“假如你是凶手,田丽是你的目标,在目标被迷晕的情况下,你会选择怎么做?”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女子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问题,半晌之后方才答道,“如果用同样的方式,我一定要确保大火已经把她烧死,然后才选择离开!”若非如此,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没了意义。
“既然你的目标是杀死田丽,为什么选择离她较远的地方作为起火点,还是最容易被发现的窗前,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为救援留出更多的时间吗?”
她顿时沉默,此案确实错漏百出,令人无法解释。男子见状,不免安慰道:“放心吧,如果她还在市区,一定逃不出去!”男子看似大放厥词,实则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嫌疑人确定后不久,他已经通知各区协助,严密监控进出市区的车辆,若昨晚凶手未曾离开,今天便插翅难飞。
女子将信将疑,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得依他而行。一个半小时后,车辆出现在曲宁县一条繁华街道的尽头,缓缓驶入一处大院中。院内的道路两旁,种满了各色花卉和植物,在12月的寒冷天气中,依然花香四溢,百木齐华。道路的尽头,是一栋常见的三层楼房。楼房的墙壁上,树藤缠绕着争相而上,已然爬到二楼的玻璃窗。房屋的右侧,一块可以容纳十多辆车停放的空地上,只有两张轿车并排而立,显得更加空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男子此时的感受。他下得车来,不经意的瞟了眼一旁咖啡色轿车,匆匆向着楼房走去。
叮叮叮!门铃响起,半天无人应答,就在两人以为扑空之时,方才听到有人接近门口的脚步声。房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位年约古稀的老人,眼神充满疑问的看着来人。
“你们是?”
“观名市刑侦支队的廖庭”,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递到老人面前,看向身旁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许睫!”
老者似乎对廖庭的名字有所耳闻,顿时露出慈祥的笑容,大方的将二人迎进门去。廖庭环顾四周,进门的右边为卫生间,旁边是宽敞的厨房。厨房墙壁上挂满各类用具,灶台和方形餐桌上,还残留着丝丝水渍,像是擦拭不久。正门前方,螺纹式楼梯盘旋而上,一眼可见屋顶。
“廖队匆忙来访,不知所为何事?”老者递过手中的茶杯,缓缓坐到廖庭两人对面。
眼前的名叫李国忠,今年已是73岁的高龄,可行动没有丝毫迟钝,看上去依旧健朗,或是时常锻炼的原因,廖庭如此想道。
“我们需要向罗花了解一些情况,她没在家里吗?”眼神瞟向楼梯左侧深处的房间,只见房门紧闭,看不到屋内的样子。
“她刚刚出门去了,过一会就会回来”,李国忠端起泡满浓茶的保温杯,微微抿了一口继续道,“她的事情我还算了解,或许可以代她回答你”。
廖庭的脑海快速运转着,事关罗花的嫌疑,他不能确定李国忠是否知情,更不清楚眼前的人会否如实坦白。不过正好测试一番,探一探他的底细未尝不可,于是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据我所知,自从您的儿子和儿媳离开后,罗花一直不离不弃,始终陪在您的身边,像她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实属罕见!”
李国忠点头称是,廖庭的话不由让他陷入回忆中。据他所说,罗花原本住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那时还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她结婚很早,当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过男方家里并未因此善待她,反而时常打骂。
一次机缘巧合下,李国忠前往村庄进行考查,为修建公路提供技术支援。在乡镇的供销社门口,遇见了手臂布满伤痕的罗花,不免勾起他的恻隐之心。几经协商下,男方答应收取五百元,放罗花离开。
“五百?”许睫惊讶的合不拢嘴,还以为男方良心未泯,不曾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五百元,对许多人来说已是天文数字。
离开男方家后,自家的嫂子也不肯收留,无奈之下,李国忠只得带她离开,让她在李建冰的公司做保洁。几年后,李婷出生,她这才成了家庭保姆。
廖庭两人频频点头,如今终于明白,罗花初心不改的缘由,心里难免感慨一番,不过,该证实的问题,依然需要李国忠解答。当他说完故事,廖庭开口问道:“她最近两天离开过曲宁吗?”
“她昨天去了趟观名”,李国忠不假思索的回道:“我以为她昨晚没回来,直到早上起床,看见她正在厨房做早饭,询问过后才知道她回来的很晚,连眼睛都是通红的,应该是没睡好”。
“您知道她去观名为的什么事吗?”
“好像是找一个朋友,具体是谁我没过问,她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能耽误...”李国忠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止住了话语,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转而焦急的询问道:“她在上面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她了解些情况”。案情尚未明朗,因此不能透露太多,廖庭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立即转移话题道:“她是住在一楼吗?”顺着廖庭手指的方向,李国忠点点头,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罗花就住在他左边的房间里。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李国忠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知道,罗花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也不至于引来廖庭,甚至还要检查她的房间。虽然忐忑不安,但来者不肯说明缘由,他也不好三番五次的询问,只得引着两人来到了房间门口。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若有似无的香味,寻味看去,只见一张宽敞的花边大床旁,略高的梳妆台上,放有不少的化妆品;床的另一边,一架足有两米高、一米五六宽的衣柜甚是显眼;床尾不远处,近廖庭半身高的鞋柜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双女士鞋子,有运动类的,也有休闲类的,唯独看不到一双高跟鞋。
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款式陈旧,加起来不过十指之数,占据了不到一半的空间,而昨晚看到的那一套服装,正整齐的摆放在衣柜的底层。
“她挺节俭的!”许睫感慨道,作为一名单身女性,鞋柜里的鞋和衣柜里的衣服,都显得寥寥无几。
“是啊,她一直都这样!”李国忠站在门口,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这些年来,我们给过她不少钱,可她收下后又全给了小婷,自己没有留下分毫。这些鞋子和衣服,还都是以前香玉给她买的”。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开门之声,李国忠转过身去,眼神中满是焦虑。
来人手里拎着两袋子的蔬菜,见李国忠身后还站着连两人,不由愣了愣神,随即笑着说道:“你也不说家里来客人,我这就出门再买点菜回来”。她边说着边走进厨房,正要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灶台上,似乎真要出门买菜。
“不用了!”廖庭没有拐弯抹角,先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可话说一半,女子手里的袋子不知怎的,忽然落了地。她连忙弯下腰去,慌乱地捡起滚落一旁的西红柿。
三人看在眼里,有悲有喜,更有叹息。“我们前来,只是想找你问几个问题,待不了很久!”廖庭继续说道,伸手示意她不必为此繁忙。
她将东西置于台上,双手微微一颤,可塑料袋不知人心,稍稍放大她心里的紧张,弄出轻微的刷刷声。“让两位见笑了,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她犹豫着来到三人面前,勉强稳住微微跳动的手指。廖庭不在意的笑了笑,率先坐了下来。
“别愣着,你也坐吧!”此时,李国忠的紧张甚至超过了她,连说话的声音也不似之前的淡然。
“请问你昨晚在哪儿?”眼神盯着坐在李国忠一旁的罗花,廖庭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我去了一趟观名”。
“你去观名的目的是?”
“...找朋友叙叙旧!”
“你的朋友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她犹豫着微微低头,眼神不敢直视对面的人,交叉相握的十指越扣越紧,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愈发的快,似乎要窜出它应在的位置。
“你犹豫什么!”李国忠突然大声喊道,不仅是罗花,就连廖庭两人也被吓了一跳,瞬间偏过头去看着他。“你是不是犯了错!”他指着脸色惨白的罗花,激动地站起身来,整只手臂几乎不停地颤抖着。
李国忠的情绪远远超出廖庭的预期,二十多年,他应该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长叹一声,廖庭缓缓离开座位,走到李国忠的身旁安慰着,费尽气力方将他劝服,这才继续说道:“你昨晚去了月湖小区,对吗?”
或许受到了惊吓,又或许心有愧疚,她的眼角已经泛出些许泪花,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刚刚坐下的廖庭拍拍额头,与身旁的许睫相对而视,在对方的眼神中,他看见了扼腕,看见了哀叹。
过了将近十分钟,罗花渐渐止住哭泣,许睫见状,伸手抽出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拭去满脸的泪水,她抽泣着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我...什么也没做!”
廖庭愕然,他原以为罗花会据实坦白,如今看来,只得加重药量,把监控一事说出,彻底击溃她的心里防线。可没等他开口,罗花的下一句话再次让他震惊。
“我是去过那里,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都是他骗我的...”她抬起头来,布满泪水的眼眶依旧可以看出惊慌。
他?廖庭和许睫面面相觑,疑惑的看着对方,昨晚出现在罗花之后,并且停在七楼的人,只有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者,并无其他人,那她口中的“他”,又是从何而来。
“你所说的‘他’究竟是谁?”许睫忍不住抢先问道。
“我不知道!”罗花摇摇头,看上去不像撒谎,“只知道,他自称是冰哥的朋友”。
朋友?一个巨大的疑问萦绕在脑海中,或许正如自己所说,火烧七零一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