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

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①。事齐灵公、庄公、景公^②，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既为相，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则危言^③；语不及，则危行^④。国有道，则顺命；无道，即衡命^⑤。

【注释】

①莱：古国名。后被齐国所灭。夷维：地名。在今山东高密。

②齐灵公（？—前554）：春秋时齐国第二十四任君主。庄公（？—前548）：齐灵公之子。景公（？—前490）：齐灵公之子，庄公之弟。

③危言：直言。

④危行：慎行，小心地行动。

⑤衡命：违逆命令。

【译文】

晏婴，字平仲，是莱地夷维人。他辅佐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位国君，以生活节俭、办事尽力而被齐人所敬重。他担任齐相以后，一餐之中没有两道肉菜，妾不穿丝绸之衣。他在朝的时候，齐王问到某事，他直言不讳；没有提到的，他就小心而行。国家有道，则顺应君命；国家无道，则违逆命令。

崔杼弑庄公^①，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既立景公而相之，庆封为左相^②，盟国人于大宫曰^③：“所不与崔、庆者死！”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乃歃^④。

【注释】

①崔杼（？—前546）：春秋时齐国大夫，因庄公与其妻私通而弑君。弑：臣杀君、子杀父的行为。

②庆封（？—前538）：春秋时齐国大夫。

③大宫：帝王诸侯的祖庙。

④“晏子仰天叹曰”四句：《史记·齐太公世家》为：“晏子仰天曰：‘婴所不获，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从。’不肯盟。”歃（shà），古人将血涂于嘴唇之上，以表诚意。

【译文】

崔杼弑杀了庄公，晏子伏在庄公尸体上大哭，尽了礼节然后离开。景公当上了齐国国君，以晏婴为相，庆封担任左相，与国人在太公庙盟誓说：“不与崔氏、庆氏合作的人都要死！”晏子仰天叹息说：“如果我不亲附忠君利国之人，有天为证。”于是歃血。

庆氏已亡，公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①，弗受。子尾曰^②：“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不受邶殿，非恶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③。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④，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

节俭力行，重于齐，以其君显。不受邑。

【注释】

①邶（bèi）殿：春秋时为齐国的别都，故址在今山东昌邑北部。

②子尾（？—前534）：齐惠公之孙，齐国大夫。

③制度：制订规则。

④黜：这里是不足的意思。嫚（màn）：同“慢”。这里是过度的意思。

【译文】

后来庆氏出逃了，景公将邶殿边上六十座城邑封赐给晏子，晏子不接受。子尾说：“富有，是人们所想望的，你为什么不要呢？”晏子回答说：“庆氏的封地满足了他的欲望，因此他逃亡了。我的城邑还没有满足我的欲望，如果加上邶殿之地，那么我的欲望也就满足了，离逃亡也就不远了。不接受邶殿，并非厌恶富有。况且富有就像布帛有固定宽度那样，制定规则使它不随意改变。民众都想生活丰厚器用富饶，于是就得端正德行来规范他们，让他们的财富既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这叫作限制私利，私利太多就会败坏。我不敢贪多，这就是所说的限制。”

生活节俭，办事尽心尽力，为齐国所重用，最终因辅佐齐景公而名扬天下。不接受赏赐的封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