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乐思蜀的诗（四首）

乐思蜀，本名徐永健，浙江松阳人，1969年生，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有诗歌、评论、随笔等，见于《诗刊》《诗潮》《北京文学》等文学期刊，入选《中国新诗年鉴》《中国年度诗歌》等年度选本，著有诗集《未完成》。现居松阳，供职于松阳县农业局。

我该如何形容自己

我喜欢收集种子，

各色各样的种子，

却不是为了播种。就算播下它们，

也不打算有收获。

我很少打理我的庭院，这让它时常

显得零乱。

我又该如何形容自己，

一个懒散的农艺师，一个蹩脚的农民？

也许我应该羞愧，

但我依然自足。

大地空阔，我无力遍及，

庭院虽小，却正好容下我数十平方米的快乐。

我像孩童般地播撒，

红扁豆、刀豆、紫苏、野苦荬，

只要我愿意，什么都可以。

我拔草，只是为了接近它们，

顺带喜欢上其中的一株，

马唐，田菁，或者蒲公英，

遇上不认识的，我也不打算认识。

我锄地，只是为了感受土地的阻力，

我会莫名兴奋，当锄尖磕到硬物，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读《白鹭》

我在两节车厢之间阅读你的诗句，

借用这里白晃晃的光线和

隆隆声响构成的安静。我在这里聆听

白鹭的尖叫和西西里组曲，

尝试用你的节奏回应脚底传来的震动。

而这里仍归属于尘世。

有人倒开水，有人在厕所前等待，

有人匆匆赶往另一节车厢。

他们正以相同的速度，和与我一起穿过原野。

黑暗是一面镜子，

它清晰地照见车窗里的我。

窗外的灯火像子弹不时袭来，

洞穿我的腹部。

那是你写下的文字，在铁轨的节律中飞驰，

向着逆反的方向。而那里，矗立着另一座首都。

乡间夜行

云层遮蔽了星光。我只能指给你看

远处山冈上的灯火。

穿越城市上方橘红的天空，

依然执著，闪亮。

我们分辨着哪些是路灯，哪里是人家。

而近处，乌云正压向山顶。

山势起伏，像马鞍。

包安山，我想它原本应该叫宝鞍山。

“有什么关系呢？”你好像不明白，

奋力甩动双臂，像一只摇摆的鹅。

很久没在这里散步了，

整个五月，我被纷乱围困，而乌云并不会轻易散去。

但我会记住这个夜晚，

记下此刻，我暂时抛开了那些事，

伴着你踢踏的脚步，

穿过玉米地，和起起落落的蛙声。

穿过玉米地，和无边起落的蛙声。

空白

很久没写下什么了。

好像曾经写下，但总在最后一行

被彻底删除。

我怀疑这种情形会一直延续到冬天。

也许更久。甚至，倒退到三十岁以前，

倒退到我一言不发的岁月。

谁知道呢？未来会发生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积攒下的种子，仍然无法找到它们的落脚地。

我将不得不持续地面对一张

空白稿纸。然而你看，

它那样完美，那样洁白，

白得让我不忍在上面，留下一点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