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15 再见面（1）
巨大的落地窗像是一架万能投影仪，将世界完整无遗地暴露在都市白领的眼前。如果穿着黑色皮鞋和白色衬衫的格子间工作者是被称为都市白领的那一群人的话。
咖啡的香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蔡薇薇坐在茶水间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出神。天空是那么洁净，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蓝。
手中的咖啡杯被温暖的气息淹没，渐渐变得发烫。她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愿放下它。直到夏小夏走进来递给她一份打印稿，她才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上，这时才分明感觉到痛。
扫了一眼打印稿，字体太小，而且是楷体，蔡薇薇发出一声叹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夏小夏配合地坐到椅子上。
过了很久，蔡薇薇突然抬起头看着夏小夏。“夏，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能并没有我们现在想象的这么严重，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夏小夏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润，她很快做出反应，说话变得不那么利索，心里在打鼓。其实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别再想这件事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蔡薇薇果断地说，似乎是想让夏小夏安心做其他事。可她越是这样，夏小夏越是忐忑，觉得一定没那么简单，刚想张嘴说话，被蔡薇薇及时打断。“夏，帮我递包砂糖过来，这咖啡太苦了。”
夏小夏转过身去，打开自己身后的柜子的第二个抽屉，取出砂糖罐递给蔡薇薇。
蔡薇薇小心舀了一勺子砂糖倒进咖啡杯，用汤匙搅拌了几圈，沾了一点放进嘴里抿了抿，紧锁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开来一些。
“薇薇，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我闯的祸足够楚湘珏把我拉出去枪毙了。你要是骂我几句，我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都说了没事……”蔡薇薇有些生气，语气变得生硬，火药味渐浓。“夏，我说下面这些话之前，绝对没有责怪你或者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纳闷，你才来公司多久啊，而且以前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楚湘珏怎么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他哪根筋搭错了……”
“薇薇，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我直接找他去？”
“别TM在这里扯淡行吗？”蔡薇薇突然提高分贝吼道，转而看向窗外。从她的语气里，夏小夏分明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这一声喊，估计全公司的人都听到了。
她们是那么引人注目的一对姐妹，如今却在公司茶水间吵了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古怪的事情。
相隔不远的主编办公室里，楚湘珏听的一清楚。他极力忍耐着内心的怒火。他知道蔡薇薇是在气他。要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让夏小夏做那个项目，根本就不会出现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他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雪白的墙面上立刻显现出一道深深的印迹。而签字笔却依然完好无损地掉落到地上。随后办公室又恢复到之前的安静。
夏小夏走出茶水间的时候，蔡薇薇的心里其实也是没有半点着落感。
快要下班的时候，蔡薇薇终于接到一个投诉电话。说实话，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她的心里反而不那么忐忑不安了。对方坚称“第119期P3-P5刊登的内容严重失实，有重大诽谤嫌疑。我要告你们。”
她拿起夏小夏留在桌上的打印稿扫了一眼，只见落款是“责任编辑：夏小夏”。她又将打印稿翻到第一页，开始逐字校对。咖啡杯不知不觉已经见底。正当她准备起身去茶水间倒一杯的时候，楚湘珏推门进来。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不言自明的熟悉感。不再以全名称呼对方，也不会刻意在称呼对方时加上职位。而楚湘珏是与她们俩完全不同的一类人，也就是通俗的那种“富二代”，但又不属于不可一世的那一类。他对生活的热爱、对同事的热情往往流于表面，却并不失真。有时候，蔡薇薇觉得他太过真实，与“富二代”这个词似乎沾不上边。
蔡薇薇看着楚湘珏淡定地走进来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神色更加淡定地对楚湘珏笑了笑，将夏小夏那份打印稿推到他的面前。楚湘珏及时伸出双手，将打印稿接在手里。
“什么东西？”楚湘珏问。
“看后便知。”蔡薇薇端起咖啡杯，突然想起已经喝完，有些懊恼地清了清嗓子，说：“你打算怎么办？让她一个人扛？”
“从严处置。”
“从什么严处什么置？我们都是专业人士，难道在采访时对方说了什么没说什么都会搞错吗？我相信小夏一定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们杂志也只不过是把对方接受专访时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变成了铅字，让大家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而已，怎么就成了随意歪曲？”
“那你当时怎么不阻止我刊发这篇稿子？你明知小夏没有录音。刚才你跟小夏的谈话我听见了，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不该派她一个人去。可当时全公司只有她有空。”
“你是老板，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没能及时在你得意忘形、见色忘义的时候给你泼冷水。”
“咱们先冷静一下。在这里吵一点用处都没有。这场官司如果要打，我们必输无疑。”蔡薇薇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必输无疑？”就被楚湘珏接下来的话彻底噎住，无话可说。
“因为对方有录音。”
楚湘珏说完走出茶水间，留下蔡薇薇一个人愣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你不能那样做，这件事跟小夏没关系，是我让她一个人去的，责任应该由我来担。我去向对方道歉，看对方提出什么要求。”
楚湘珏站在大到有些空荡的总裁办公室的总裁办公桌前，时而看着地板，时而看着楚材那张严肃的脸，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情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你把问题想得这么简单，你妈知道吗？你懂什么叫舆论压力吗？在纸媒逐渐衰退的今天，哪家公司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难道罚自己员工一万块钱就能免除这场官司了？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这份工作。一万块对她来说有多沉重。你想让她三个月不吃不喝在这里继续为你卖命吗？还有就是，这个错误我是主犯，你怎么不当着全公司人的面也罚我一万块？”
“不罚你是因为你是我儿子。”
“是你儿子你就该为你儿子的终身大事多考虑考虑。”
“终身大事？你还好意思说出口，你妈给你安排了多少门当户对的女孩，好心全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我不喜欢那种方式。我要真真切切的爱情。那些女孩不是问我开什么车就是问我住几平米的房子，可她们自己却连做饭、洗衣都不愿做，甚至根本不会。最重要的是，那不是我要的爱情。”
“爱情能当饭吃吗？像夏小夏这样的乡下女孩，肯定会做饭、洗衣，难不成你想娶她？”
“乡下女孩怎么了，乡下女孩淳朴善良天真没心眼，乡下女孩心细脑子灵活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我就喜欢乡下女孩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小夏……这样的女孩。”
“蠢！蠢得一塌糊涂。就是她这样的女孩把你爸一生的心血给毁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公司要是垮了，我拿什么养你？”
“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养？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想圈养我？”
“放肆。有这样跟老子讲话的吗？你不要我养是吧？你要是有本事就把车钥匙房门钥匙还有我给你办的信用卡全交出来，老子就不信你离开了这些还能活下去。”
“……”
“现在翅膀硬了想挣脱我的手掌心只手遮天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得经过我的同意。我不管你和那个夏小夏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总之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
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楚湘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脱脱一个因为放学回家晚了被家长骂得狗血淋头的小学生。他只能再一次低头认错，因为确实没办法逃离。他们不能再失去彼此了。
走出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楚湘珏的脑子里像是灌满一锅已经煮得稀巴烂的粥。他有些记不清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有一点他十分确定，就算帮不了夏小夏，也一定不会和父亲那样用世俗眼光看待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转过拐角径直走到走廊尽头靠在水泥护栏上，目光伸向远处的天空，脑袋里嗡嗡作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