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03 初入世（3）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出门，比约定的面试时间早到一刻钟。当自己的大学老师以面试官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恨不能自己就是百变超人，大喊一声“巴拉巴拉小魔仙”就能立马变身为穿山甲钻进地下十八层，即使那里是真正的地狱，也好过人间炼狱。
“你不会是来面试的吧？”老师很惊讶地看着她。
夏小夏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除了诚实地回答问题，她想不到别的。“如果知道您是面试官，打死我也不会来啊。”她心里这样想着。
“这份工作只需要初中文化，你可是本科生，合适吗？一个五公分的坑是容不下五十公分的萝卜的。如果硬要往里面塞，那露在外面的那一大部分只会随着岁月的侵蚀而渐渐腐烂，直到消失不见，你觉得自己做好那个准备了吗？”老师语重心长的话语直往心脏深处猛戳，渐渐戳出一个大窟窿，血淋淋的。
“这个……我没想那么多。其实……老师，我已经找了一个多月工作了……”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每个大学生刚毕业时都这样，不是只有你。为红萝卜留的坑是不适合白萝卜的。你不自信没关系，但不能自暴自弃。刚才一起面试的那几位，我觉得她们比你更适合这个岗位。所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说“回去等通知”，因为根本不会录用你。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你很优秀，这是我的真心话。做通讯客服不需要什么文化，你一个本科生做这个，不觉得屈才吗？你自己不珍惜自己的才华，我会替你珍惜。不要看轻自己。你面试教师岗位无一例外都因为试讲失败，那么我问你，你有努力改变这个局面吗？有句话是这么讲的：你不逼自己，你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优秀。我希望你能拿出当初必过英语六级的决心和勇气。相信你一定做得到。永远不要放弃，知道吗？眼前的困难算不了什么，去为你的理想拼搏吧。找工作就跟找老公一样，一定要心甘情愿，彼此合适，千万别将就。”
老师苦口婆心讲完一堆话后离开了一会儿，留下夏小夏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过了许久，她还没能从刚才的对话中缓过神来。
回到住处，夏小夏再也没心思投简历。她突然想到对着镜子讲课。可站在镜子前面好长时间，她只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总忍不住笑起来，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超级大傻瓜。
这时手机响了，又是一个面试电话，一家连锁酒店的服务员。
做服务员怎么了？我凭自己的双手双脚赚钱，没什么可丢人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可是种种酸楚还是不断从胃里冒出来。
既然教师招聘已结束，暂时只能找别的工作，做什么不是做呢？相比工厂、家庭式私企以及俱乐部服务员，正规连锁酒店服务员还是比较靠谱的。据说发展空间很大，服务员可以升为领班，领班可以成长为经理。工资稳定，环境优雅，包吃包住，工作也比较轻松，最主要是有一大把时间看书准备明年的全省统考。夏小夏心想，我不就是需要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来当作通往幸福之门的桥梁吗？没啥好丢人的。
可是，第一次去游泳馆的人，是不知道泳池的水到底有多深的。
很多年以后，夏小夏觉得庆幸的是，自己遇到的大多数是好人。只可惜好人都不怎么长命，只有坏人才能活到电视剧的最后一集。
在酒店上班两个月后，夏小夏遭遇到自己有生以来最惊魂不定的一个夜晚。
那天晚上，她被吩咐送水果到客人房间，没成想门一打开便被拉了进去。水果盘连同水果撒了一地。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绑了手和脚，嘴巴也被塞了一块布。
“高档酒店就是不一样，长得可真水灵。小姑娘，听说你们酒店经常包办明星大腕儿，你说今晚会有谁呢？你要是能告诉我在哪个房间，我立马放了你，还会给你小费。”
夏小夏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哪还有心思想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于是紧张地支吾道：“我只负责给您送水果，其他事情我也不知道啊……”这时她才战战兢兢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男子。一双深深陷进去的眼睛，一头掉的快要绝种的头发，脸色蜡黄蜡黄的，额头发黑，下巴上有颗黑痣，说话时牙缝里漏风。
男子急了，将脸凑到她的面前，恶狠狠地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要动真格了。”
此时此刻，夏小夏异常清楚地感觉到男人发狂时喷出的气体打在自己的面部，难闻的烟臭味令她作恶。她恐惧地闭上双眼，将头转向别处。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男子迟疑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朝门口喊道：“什么事？”
“请问有服务员送水果过来吗？我们领班正到处找她呢！说是还有好多客人在等她送水果过去。”门外传来一名男子的说话声。
夏小夏听得出来，那是韩笑的声音。
第一天来面试碰见韩笑的时候，她就乐呵了好半天。她一直不相信两个陌生人会遇见第二次。韩笑的再次出现打破了她的观念。
房间里的男子胡乱回话道：“送了送了，我都吃完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别再来烦我。”被塞住嘴巴的小夏极力想喊叫，可喉咙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悲鸣，根本毫无用处。泪珠子沿着眼角吧嗒吧嗒打落在被单上。
“门口这些水果是怎么回事？先生，您能开下门吗？”韩笑在门外提高了嗓门。
“叫你走开啦，再不走开老子投诉你。”房间里的男子开始有些急躁不安地吼道。
“行行行……我这就走。我收拾好这些水果就走，打扰到您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韩笑假装道歉，但心里觉得里面不对劲，于是蹑手蹑脚走到楼道口，掏出对讲机。不一会儿，领班带着好几个人朝这边赶了过来。
在经过火警按钮的时候，韩笑将其轻轻按了下去。整个酒店迅速被一片报警声笼罩。天花板随后便源源不断喷出水来。
听见警报响起，夏小夏反而觉得心安了一点。眼前的男子明显慌了手脚，立马穿好衣服冲出了房间，一转眼便消失不见。
“谢谢你，韩笑……”夏小夏一见到韩笑带人冲进来，“哇哇……”哭了起来。
韩笑把手一摊，说：“你可记住了，以后别单独给男性客人送水果，非得送就叫上我。”
“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刚才是谁按的火警？”领班给了韩笑当头一棒，厉声问道。
“是我，怎么了？你也看到了，不那样做，小夏会被当成人质的。”韩笑解释道。
“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雨，后天，下雨，大后天，还是下雨，这个星期都下雨，现在好了，被单、被子都湿了，全都会发霉，就算干了，也会透着一股霉味，叫客人怎么睡？你全赔啊？”
“不至于吧？”
“至于。怎么不至于？你就知道不至于啊？你一时冲动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别说了，其他人各自干活去，你们两个跟我去见经理。”领班气愤地不让人还嘴，自己说话都没平时利索。
两人在经理办公室双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好意思啊，害你把工作也给丢了。”夏小夏将头微微侧向坐在身边的韩笑。
远方高高挂起的霓虹灯将八一起义纪念塔的四周照得通亮，他们的瞳孔被照射成彩虹一样的颜色。两个人这个月的工资都被酒店客服领班理直气壮地扣掉了。
“没什么，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离开挺好的，反正没什么损失。”韩笑将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又同时放下来贴在石阶上。被晒了一整个白天的石阶还没有冷却，残留在上面的温度还有些烫。两人都是垫着刚才走路时接到的宣传单才敢坐下。
“诶，实话告诉你，这是我毕业三个月来第一份工作，没想到这么快就夭折了，还走得这么悲壮。”夏小夏不无惋惜地边说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韩笑，忧伤地笑了笑。
“咱俩还挺有缘的嘛，上次也是一起去面试的那家文化公司。诶，你怎么没在那里做？”韩笑突然想，此时应该来点背景音乐，比如《我们都一样》。
一说起这个，夏小夏便气不打一处来。“还说呢，我投的岗位明明是文案策划，她却告诉我说是销售，我才不干呢！”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听你说起过，你的梦想是当老师？怎么不好好找份当老师的工作？像现在这样耗着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诶，你可以去培训机构啊，给当正式老师做个铺垫。”
“我也想，可是我有人群密集恐惧症，虽然概括的可能不是很准确。简单点说就是，一想到自己被底下那么多双眼珠子盯着，就很难进入状态，一拿起课本便头脑空白，就算准备再充分也一样。这种感觉你懂吗？很要命。”
“这个我真不懂，不过我能理解你。如果你把这份工作当作毕生事业来做，肯定是会产生压力的。我觉得你还是太紧张，可以试着放松自己，调整好心态，还有就是多练习。自己对着镜子练也行，对着一群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观众也行，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现在住星光村对吧？我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敢不敢尝试……”韩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为人师表，首先要学会淡定，你现在这样怎么能行呢？凡事都有定数，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否则……”
“否则怎样？”
“你看你……否则会走火入魔……噗……”
“笑屁啊你，说了半天，原来是逗我玩的，真是的……”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真的。”
“那就快说……”小夏突然提高分贝喊道。韩笑吓了一大跳，差点没直接站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可以去大学生自习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