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蛇出洞
文蔚深深地看了方青瑶一眼:“家主的话,我一定会带到。只是你和你阿姐……”
方青瑶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决然:“在阿姐设下这个赌局的时候,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能全身而退,固然很好。如若不能,阿姐也提点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但如若有一点机会,我愿意以身换阿姐。”
文蔚赞许地点点头:“好,不愧是我文家人。你们也放心,郑长老与我和文厉、李霜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断不会舍弃家主。”
方青瑶低声道:“阿姐也是料到如此,才托我嘱托蔚姑姑。多谢蔚姑姑。”
腊月初九原本是个美满的日子,年轻的天子,迎娶自己梦寐以求的姑娘,封为皇贵妃,地位直逼皇后。这个姑娘,也成为了众多市井传言中被艳羡的对象。白日的一场变故,更是为这段佳话平添了几分诡丽的色彩,应天府里的说书先生们已经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在酒楼茶肆声嘶力竭叫卖自己的故事,引来不少驻足围观的百姓。
文蔚从宫中行色匆匆地兜了几个圈子,又用了一包蒙汗药,这才甩掉了尾巴,披着月色翻身入了魏府。
魏泽一袭素纱中单,静静坐在且停亭的石椅上,在月下如初雪仙人,默然对着石桌上的棋局已有半柱香的时间。一旁侍奉茶水的疏桐忍不住劝慰道:“公子,文家的蔚姑姑已经入了宫,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你错了。”文蔚突然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坐在魏泽对面的石椅上,一边抬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真苦。”
吓得疏桐向后跳了一步:“蔚,蔚姑姑……”
唯有魏泽心平气和地接过茶壶,把文蔚面前的茶杯斟满,又给自己的茶杯斟满,缓缓道:“这是莲心茶,可以静心养心。”
文蔚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向魏泽:“可是青池的事情,让你忧心烦闷了?”
魏泽缓缓一笑,声音沉稳平和:“我与阿池,是有些旧日的情谊。为旧友的事情烦心,也是人之常情。”
文蔚支起下巴,忧心忡忡道:“若是如此,可有些为难泛泛之交的魏公子了。我还是去找燕王吧!”说罢径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且慢!”就在文蔚拉开门把手的时候,魏泽金振玉碎的声音适时地传入耳中,文蔚回过头,魏泽已经站起身,语调平缓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蔚姑姑,青池所中的毒,可有什么不妥?”
文蔚高深莫测地看了魏泽一眼:“你怎知她是中毒?”
魏泽深深一揖道:“今日大典未能完成,传言是方青池晕倒,阿泽私下思忖,若是急病,延请文家的,必然是霜姑姑;最终请的却是蔚姑姑,可见是中毒。”方青池如此火急火燎地引火烧身,若不是中毒,那才是奇怪。
文蔚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不错,而且不是一般的草木毒,是蛊毒。”
“蛊毒?”魏泽轻声重复了一遍。
“正是生死不相见的蛊毒。有人借着青瑶之手施蛊,所以若我解毒,青瑶青池必有一死。”文蔚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向魏泽,“或许研制这蛊毒的人,有别的法子解蛊。只是这个人,便是以陛下之尊,也请不动。”
“燕王妃。”魏泽抬起头,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人,“阿池还有多长时间?”当方青池应允下皇贵妃的封号,把她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上时,她便已经算准,会有多股势力阻扰。而这其中,必然躲不过与朱允炆有新仇,与方青池有旧恨的徐仪华。只要徐仪华借着后宫诸妃的手出手,必然是要置方青池于死地,而朱允炆必然救援不及。彼时便只有自己和朱棣可以挽回,无论是自己去与燕王妃做交易,还是朱棣逼迫燕王妃施以援手,则必然缓解现有的败局。而自己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燕王,才刚刚有了一些对抗朝廷的起色,可能便会因为这个朝廷的喘息之机,一败涂地。
至于先找自己还是先找燕王,同样很有玄机。既然先找自己,自然有擒贼先擒王的意思,同时也会让自己投鼠忌器,天知道燕王为了方青池愿意做到什么程度,尤其燕王还自以为与方青池是真的有了肌肤之亲……魏泽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因为太过用力,手背的青筋都隐隐暴了出来。
因此,自己为了确保按计划实施,尤其是燕王已经按自己的计划,如愿得到了朵颜三卫……方青池已经算准自己明知这是一个自己和方青池都无法预测的险局,他也不得不亲自涉险,这冰冷的步步机心中,没有一丝顾念自己可能对她的情愫,魏泽的心中透出一丝淡淡的恼意和酸涩:“蔚姑姑放心,阿泽今夜便会出发去北平。”
月明星稀的夜晚,文蔚亲眼看着魏泽吩咐疏桐从魏府马厩中牵出一匹神采斐然的白色骏马,出了府门,趁着月色叱马急奔,一转眼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嘚嘚的马蹄声,回响在寂静的小巷中。
李景隆溃败郑村坝,北平城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平和,除了倾覆在城墙上的水结成冰尚未消融,大街小巷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机。天刚蒙蒙亮,已有卖早点的小贩呵着气出了摊。
唯一比较出奇的是,北平城下立了一人一马,人穿着单薄的白衣,马也是通体雪白,在冰天雪地里,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守城的士兵只听了他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打开了城门。
朱高炽闻讯,立刻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一个笨重的水壶,急匆匆从府中赶了出来,但见城门中徐徐步入一匹神情傲然的白色骏马,马上的人神仙之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中却毫无萎缩之意,更显得神清俊朗。
朱允炆又惊又喜:“魏公子!”
魏泽微微含笑,下马行礼道:“世子。”
朱高炽疾步扶起他的双臂:“魏公子不必多礼,若不是你教我冰城之法,我也断断守不住北平城一个月之久。”许是走得急了,有些虚胖的朱高炽便有些喘。
魏泽细心地替他顺了顺背,低语道:“那燕王是否对世子更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