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深宫心计
“谁敢把手伸到瑶光殿？”朱允炆走到方青池面前，言语中有微微的愠意，一手扶过竹塌上的方青池，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陛下何时来的？”青瑶挽着衣袖，挎了一竹篮菡萏，清晨的阳光斜射在她身上，照得她一身透彻，就像她惯常喜欢的琉璃珠玉一般，菡萏带着露珠在阳光上熠熠生辉，却比不上她娉婷的风姿。
她就这样突兀地站在东隅小院的门口，目光越过朱允炆的肩头，又落在方青池身上，“阿姐，你怎么了？”
“青瑶，快把蔚姑姑的香囊拿出来。”方青池目光沉静地望向天人一般的青瑶。
青瑶扔了竹篮，疾步步入瑶光殿中，取出姐妹俩共赴太子妃小宴时文蔚所赠的香囊，小心翼翼从中取了一颗乌黑的药丸，塞入方青池的口中。
方青池依照文蔚往日的嘱托，嚼了五口，方才吞下，见朱允炆和青瑶均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目光移到了方青瑶手中已经扁了的香囊，笑道：“只怕青瑶遇到的这类事情只多不少。我只是恰好碰上了。”
朱允炆望向方青瑶，恰到好处地温柔问道：“青瑶，究竟是谁几次三番地加害你？”
方青瑶身体猛地一颤，抬头仰望朱允炆，眼中迅速地凝聚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一手紧紧握着衣领，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朱允炆记忆中的方青瑶向来嬉笑怒骂皆由心生，半分委屈也不藏在心间，何曾见过她如此委屈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尤其她的样貌与方青池有五六分相似，而方青池在他面前从来不假以颜色，更遑论露出如此柔弱无助的模样，心底有什么地方破土而出，看着方青瑶的眼神更加柔和：“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不是。”
方青瑶含着泪，摇头微笑道：“陛下初登位，百废待兴，青瑶是文家女子，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能用后宫琐事惊扰陛下。”面容含羞带怯，恰似竹篮里带着露珠的菡萏。
此时的方青池的手足已经恢复了知觉，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朱允炆的怀抱，立起身道：“我去查点一下瑶光殿的用品。”
朱允炆怀中一空，不由得看向方青池徐徐离开的背影，微微恍了一下神。
青瑶带着莹莹泪光，幽幽看向朱允炆：“陛下且放心，就算为了姐姐，青瑶也会守好瑶光殿，不会再让这类事情发生。”
朱允炆“唔”了一声，扶住青瑶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青瑶，辛苦你了。”
青瑶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泪珠滴落下来，落在褙子盘扣的玉兰花上，打得玉兰花瓣微微一颤。
“陛下离开了？”方青池伫立在瑶光殿的前厅，背对着方青瑶，漫不经心地翻弄着花几上竹篮里剩下的几株玉兰花。
“阿姐……”青瑶疾步上前，想要挽住方青池的手。
“此时殿内只有你我，”方青池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向青瑶，“玉兰花的花蕊中沁了曼陀罗的汁液，让我缓慢地失去对其他毒物的知觉，再通过普通的软骨散让我内功尽散，让陛下亲见，连我这个辅政入宫的人都免不了后宫的加害。青瑶，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有想到，你在后宫的境地竟然艰难至斯……”
方青瑶涨红了脸，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拉住方青池的手：“阿姐，你我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还是文家家主，我在后宫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是如今……若是我再不回击，只怕我们姐妹俩，便要断送在这瑶光殿了。”
方青池喟叹一声：“我懂，所以我才在陛下面前助你一臂之力。况且你在文蔚的解毒丸上增了一味补气的药，正好有助于我恢复内力。青瑶，委屈你长大了。”曾经一眼看到底，立志要在家中当米虫，一脸濡慕看着自己，一口一句我阿姐的方青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如菡萏一般谨慎待放的宫妃，隔着时光的印迹与蜀王府里的蓝妃重叠在一起，不同的是，她是文家人，熟悉文家的文韬武略，普通闺阁的妇人手段，无法奈何得了她。她所缺乏的帝心，也在可期的未来可以收复。
方青瑶见方青池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执着方青池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庞，亲昵地在她手上蹭了蹭：“阿姐，你信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害你……”
方青池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玉兰花，缓缓道：“你须得把这些都处理干净了，想来后宫后针对你的人，也会很快反扑过来。凡事须得小心。”
方青瑶支起脑袋，眼神恢复了儿时的狡黠：“阿姐放心，她们送的礼，我自然都会还回去，不过换了人还。估摸着狗咬狗，还有一阵子。”
傍晚时分，朱允炆的旨意便传到了瑶光殿，瑶妃恭俭淑德，特封为瑶贵妃。消息不胫而走，不到掌灯的时候，后宫便传遍了这个消息。
黄聃气得摔了整整一套建盏，破口骂道：“伯父已经把方青池从前朝驱逐到了后宫，眼看着方青瑶气数已尽，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还要加封方青瑶？”
马安怡蹙起眉头：“惠贵妃，你太沉不住气了。陛下对方青池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黄大人把她驱到后宫，陛下又不可能放她出去。你不是迫得她迟早会与方青瑶联手？偏偏你又走了一个昏招，好好地去下什么毒，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是活该。”
黄聃猛地抬起头，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果然最贤良淑德，除了什么错处都是我们这些人的。我什么都认，可那瑶光殿的毒，皇后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马安怡凝视了黄聃片刻，神色高深莫测起来：“不是你？看来瑶光殿那位，不一样了……”
黄聃思忖了片刻，也终于回过神来：“只可惜知道得太迟，不然总要找出她的把柄来，让陛下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安怡摇了摇头：“狗急还跳墙呢，你莫要把人迫的太狠了。你得传个讯给你伯父，朝堂上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方青池只要有精力分散在朝政上，就腾不出手帮助方青瑶。你要为逐个击破留足时间。”
黄聃谄媚一笑，深深行了一礼：“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先行告退，这就去准备。”
马安怡宽厚一笑：“我送送妹妹。”
看着黄聃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的门口，马安怡方才收起了唇边的笑意，冷漠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宫娥，那个宫娥得了她的眼色，知趣地退了出去。马安怡只身入了坤宁宫的内殿，与身边得力的王嬷嬷低低地商量起对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