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留住大关中的精神原乡——著名作家 吕向阳

吕向阳，陕西岐山人。系宝鸡市文联党组书记、宝鸡市文联主席、陕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陕西省有突出贡献专家，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出版著作：报告文学《三十六个挖宝人的命运》，散文集《小人图》《神态度》《老关中》《陕西八大怪》。作品荣获第四届报人散文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首届丝路散文奖，十余篇散文获中国报纸副刊金、银奖。散文作品入选文丛《中国当代最具实力作家散文选》，并在《光明日报》《中国报告文学》《北京晚报》《西安晚报》《延河》《美文》《宝鸡日报》等报刊连载、选登，累计发表散文、报告文学作品80余万字。

1961年，吕向阳生于岐山县京当镇京当村衙里。西周时，箭括岭下的京当位于京城最当中，衙里是周朝衙门所在地，如同一个蜂巢，容纳了5000多名大小周朝官员。吕向阳幼时，乡亲们的生活还很贫穷，但由于周礼的千百年滋养，乡亲们老实纯朴，再穷也讲究礼节、重视脸面，客人来了，即使借几斤麦面，也要做顿臊子面待客，牛羊整晚拴在门口，很少有丢失、被盗的事发生。正如古人评价的西岐民风：“疏风犹存，于此一吸，可得三日饱。”如此乡风，浸染出吕向阳重情厚道的性格底色。

吕向阳的父亲是一名文化干部，喜欢听戏、写作，曾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受父亲影响，吕向阳眼中的文学光荣而神圣。他小小年纪就钻进县文化馆看各类书籍，心中早早地播下了文学的种子。由于家庭负担重，高中毕业后，吕向阳到腾格里沙漠当兵。当时，一个月仅5元津贴，除过购买日用品，吕向阳把剩余钱攒下来，节假日跑到几十里外的中宁县城买书，希望有朝一日圆大学梦。部队管理严格，白天训练，吕向阳只能熄灯后打开手电筒看书学习。然而，当时部队战士不能报考社会院校，受到打击后，吕向阳愈发偏爱读书看报，萌发了发表文章的念头。19岁时，吕向阳利用在师部烧砖的间隙，在砖机房写出《沙坡鸣钟》《周公庙喷井观赏记》《牛首山》等20多篇散文，连连在《人民军队报》《解放军报》发表。

1982年，吕向阳从部队复员，教过书，干了30多年的新闻工作。新闻与文学是孪生兄弟，当记者时，吕向阳几乎跑遍了宝鸡每个村落，每天都在阅读文学书籍。阅读如羊吃草，采访像农人摘果，积累到一定程度，创作欲望就似女人要生娃、蚕要吐丝，不写不快。2006年，吕向阳创作的报告文学《三十六个挖宝人的命运》出版，聚焦何尊、毛公鼎等青铜重器的民间挖掘保护故事。随之，《感受臊子面》《西府贩子说》《润德泉探秘》《麦收时节》等作品联翩而出。

关中农村养育了吕向阳，吕向阳把自己看作这片土地上的一棵树、一块石、一方回音壁。吕向阳说：“民族化说小了是地域化，一个地方总会有土特产，这些土得掉渣的东西，也是能在世界叫绝叫响的。大众的、民族的，就是好作品的基本构件。”这一观点与路遥一致，路遥以《平凡的世界》挑战“唯洋是举”的文风，说：“当别人用西式餐具吃中国这盘菜的时候，我并不为自己仍然拿着筷子吃饭而害臊。”确定创作方向后，吕向阳打出了《小人图》《神态度》《老关中》《陕西八大怪》等四套散文组合拳。

《小人图》是吕向阳在民俗采风中掘得的第一桶金。2012年，吕向阳在凤翔发现了木版年画中的一组“异类”和怪胎：年画艺人把小人伎俩刻成了八幅版画——“扶上杆儿抽梯子”“得风扬碌碡”“见了旋风竟作揖”等。

吕向阳从木刻小人身上窥见了民俗大文章：吉祥年画好卖，小人图不好卖，但民间艺人还是把这些小人刻在木版上，其实不是为挣钱，而是给人提醒、看病。小人图堪称“照妖镜”，拷问着关中人乃至国民的劣根性。吕向阳用犀利的语言为每幅小人图写下4000字的点评，讽刺小人行径，分析与此相似的时弊恶风。《小人图》一经发表，就在散文界引起轰动，获中国报人第三届散文奖，《美文》将其连载。西安市作协副主席穆涛评论：“《小人图》写得好，语言扎实，生动畅快，又直指人心。”

在村庄，吕向阳看到年轻人进城，乡村成了老年人聚居的空壳，厦房、窑洞、拴马桩、磨坊、祠堂等物件被忽略遗弃。2015年，吕向阳写了充满乡愁美感的《老关中》系列散文，着笔于悄然远去的民间风物。“留住根，才能守住魂；知由来，才能起新程。”抱着这一想法，吕向阳在繁重的新闻领导工作之余，见缝插针，周末把自己封闭起来写《老关中》，酷暑天气，弄一壶水、两根黄瓜、几块馍，一周写一篇，用16篇民俗散文熬成了一锅文化老汤。中国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周明称赞《老关中》说：“用散文的方式为乡野风物开始了文学‘申遗’。”作家宋天泉评论：“《老关中》像嘀嘀哒哒的军号，呼唤着无数关中赤子为故乡添砖加瓦；像铮铮作响的箭镞，昭示着子孙后代为实现中国梦而勇往直前。”

凭着一股犟劲，2017年，吕向阳又写出《陕西八大怪》。陕西八大怪全国闻名，但关中人为何有八大怪的“胎记”？八大怪是怎样形成的？八大怪背后是怎样的人群心理和社会风俗？其实并没人将其真正写透，吕向阳知难偏向难处行，遍查史料，搜根问底，寻访乡民。最终用幽默风趣的语言，富有哲理的思考，勾勒出了房子偏偏盖、女子不对外等关中风俗图，论其怪，解其为何形成怪。近期，《陕西八大怪》跻身《中国当代最具实力作家散文选》丛书，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王宗仁读完他的散文说：“乡愁，是用铁勺从水井里舀在心里的月亮，是村妇棒槌低一声高一声中的嬉笑。数十年了，远走他乡，常常觉着漫长。读着向阳的散文，方觉恍如昨天，我又回到了故乡。”

一个民族不仅需要正史，还需要具有真实生活故事的民俗志。吕向阳笔下的关中，不仅是关中人的关中，也是中国的关中，是世界的关中。《小人图》《神态度》《老关中》被称为“关中三部曲”，《西安晚报》文化部主任编辑章学锋认为：“在‘关中三部曲’中，作家是顺延‘西岐—宝鸡—关中—中国—世界’这个思绪跳动的，他的乡愁是一种以关中为支点，观照中华和世界的大文化乡愁。”

为抵制散文写作花花草草、小情小爱的风气，贾平凹和《美文》杂志一直在倡导“大散文”理念，提倡散文作者抒写关注现实社会的大境界。吕向阳的散文正是践行“大散文”理念的典范，他笔触之下，嘲讽小人行径，痛骂时弊丑态，扶正清风明月，褒扬公道良心，如一位佩剑而行的文坛义士。

军人出身的吕向阳有股刚劲儿，也有一股忧国忧民的文人风骨，这为他的散文注入了浩然正气。2014年，吕向阳从乡民口中采撷到一批奇奇怪怪的鬼神——“毛鬼神”“日弄神”“夜游神”“扑神鬼”“狐狸精”“尻子客”等，这些怪神怪鬼引发了他的思考：有些鬼神在西周之前就扎根在关中，如今依然猖獗，可以说古老又活跃，何不剥开他们的面目瞧一瞧，正视我们的民族劣根性，借鬼神世界针砭时弊，达到刮骨疗毒的效果。

但是，这些鬼神罕有资料可查，仅《易经》《史记》等古籍中有零星记载。吕向阳就向民间求教，琢磨出了猥琐反常的“毛鬼神”，欺上瞒下的“尻子客”等鬼神形象，创作完成了由18篇散文组成的《神态度》。《神态度》充满了攻击性和火药味，有武松打虎的气势，连出18拳，拳拳击中那些信仰动摇、理想丧失、品行不端的人间恶鬼丑神，《神态度》摘得第七届冰心散文奖桂冠。《人民文学》原常务副主编周明说：“吕向阳的创作与一般散文写小情调明显不同。在《神态度》中，他借古讽今、别开生面、昂扬正气、呼唤正义，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是一本大书、好书。因为他不同于一般的创作风格，也形成了他特有的‘吕向阳现象’，甚至值得散文界思考：今天，我们究竟该怎样来侍弄‘散文这个鬼’。”文学评论家常智奇评论：“他把歌颂和赞美投向普通劳动者，投向德高望重、福泽民生者。他批判和鞭笞的是为官不廉、为富不仁、为人不正的阴谋家和玩术者。”

近两年，吕向阳写出了长篇小说《本报记者》，也是一部抨击丑恶、颂扬英雄的正气之作，不久将与读者见面。另一本书作《宝鼎传奇》也在准备阶段，旨在借助文物故事，歌颂一群悲壮的护宝人，弘扬民族精神大主题。

吕向阳看到关中民俗写作方面还有好多空白，比如埋人、满月、娶媳妇……他表示将扎牢根据地继续写作。正如他为自己编的顺口溜：“我是岐山人，一生爱作文，想着周文王，吃着臊子面。”他深信，守住我们的村庄和民俗，就守住了关中人的乡愁和魂魄。

（张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