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远方有多远

兰明路去的第一个远方，是金庸笔下昆仑派的发源地青海，梁羽生笔下的好多域外高人也来自那个遥远的地方。

兰明路在青海所拜的师父是他父亲的战友，这位青海师父有在部队厨房做厨的经验，尤其善刀工。刀工是做厨师最基础的功夫，俗称“墩子活”，据说青海师父能将土豆切成头发丝一样细，也能将生猪肝切成纸片一般薄。临行前，父亲告诉兰明路，青海师父尽管刀工精湛，但脾气暴躁，希望他在师父那里尽量勤快些，多学多问，别惹师父生气。

对在青海学徒的那段岁月对于他的意义，兰明路的认知产生过很大变化。

最初，那段回忆对于他来说是灰色的，甚至是梦魇。

他在青海，其实就是一个杂工。

青海师父在那边有一个街头大众馆子，二楼有包厢，一楼是散座。

而最初，兰明路每天的工作就是挑水、打扫、做煤饼、洗菜、洗盘子，再者就是在清晨蹬着脚踏三轮车拉着师娘去买菜。

好在这样的杂工生活没过多久，兰明路便被师父安排在后厨学习切菜。师父有个习惯，凡事只示范一遍，绝不教第二遍。那段时间，凡是能用刀切的食材，他统统交给兰明路来切。

切土豆丝，切肉丝，切肉片，切肉段，切鸡丁，切鱼片，切葱丝，切姜丝，切蒜片……

终于有一次，兰明路领教了青海师父的暴脾气。

那天是端午节，馆子里进进出出的是一家家欢乐团聚的客人，笑声与歌声飘来飘去，飘进了兰明路的耳朵里，于是，他想起了遥远的家乡，想起了家乡的亲人。

他在后厨按照师父的要求，去切一副猪肝。一般为了好切，厨师大都会将猪肝先放沸水里煮到四成熟再切，但师父说，过水后猪肝确实好切片了，但烹制后的口感比起鲜切的猪肝，可就差的不是一截了。

那一天，兰明路的心明显是飞回了家乡，平时熟练的手法一一变形，猪肝被他切得厚薄不均、一塌糊涂。

师父过来检查，见他切成这样，不由分说，上去便是左右各一个大耳光，然后端来一大盆猪肝，告诉兰明路，全切完，如果有一片不合格，就再切一盆。

那一盆猪肝，兰明路足足切到天黑。

那个晚上，他没吃饭，一个人在昏暗的街上走来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成瘦瘦的一道线。风中的他，越发孤单。

他说，那时，他想逃，逃到另一个远方。

切切切，几乎成了那时兰明路生活的全部。

而同样是那段青海学徒的岁月，二十年后的兰明路，则把它重新定义了。

那时，兰明路接连摘取了“第五届全国烹饪大赛”“满汉全席——全国烹饪电视擂台赛”“首届全国川菜烹饪大赛”等一系列国家级烹饪大赛的金奖、金厨奖，获得了全国最佳厨师等顶级荣誉。

那些烹饪界的顶级赛事无异于武侠小说里的“华山论剑”或“决战紫禁之巅”。

在接受各路媒体采访时，他说，今天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其实是积累的结果，每一段学习都有不可替代的意义。如果说他现在取得这些全国金奖用的功夫是“凌波微步”，是“降龙十八掌”，那么当年在青海做杂工，选菜、洗菜、切菜就是扎马步、压腿、劈横叉、下腰等基本功。如果没有当初各种扎实的基本功，也就没有今天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