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
地理文本的思辨喻指
开封,开封
序
地理文本的思辨喻指
黄恩鹏
地理文本包含典故、事件、风物。可以魔幻现实、借指喻说、历史镜像映照、哲学思辨、戏剧性片断、泛灵论等等,让文本有着可依附的载体。古代文本大多是地理文本,比如宋玉《高唐赋》之巫山,左思《三都赋》之蜀吴魏三都,王勃《滕王阁序》之滕王阁,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之辋川,杜牧《阿房宫赋》之阿房宫,苏轼《前赤壁赋》《后赤壁赋》之黄州赤鼻矶,等等。
李俊功的作品我读过不少,也是我多年来关注的重要的散文诗家。首先,他的写作没有离开中原本土:汴西湖、珠玑巷、棂星门、御河、顺天门、铁塔、繁塔、普济寺、四方城、北土街、包公湖、大梁门等等,八朝古都,九衢通途,几近囊括,诗中罄现。其次,澄怀味象的精神性与涤除玄鉴的哲学思辨。读之,如返大宋,如览《清明上河图》。“读经的人,内心,开辟河流,筑高山。收割诗句的血、骨头和铁,春华气息。”(《珠玑巷,棂星门,瞻仰孔子像》)诗人所思,是生命的持存。将过往时空隐含其中,以忆想绾合思考。观照古今迁替,揭示兴亡,是文本活性所在。也就是说,他站在现实的陵岸,读曾经热闹非凡的历史城郭,从中提纯触痛灵魂的思考。文之英蕤,含蓄无尽。陡然一惊的诗句,初心、正觉地提醒:“看管谎言的疼痛,卑微的肉体,鸽子的合唱,古砖静物的象形体,事实的虚构,豫剧人物的狷介和苍凉。”(《城墙》)审美之惊奇,陌生化之语言效果,倾向性的预设思想,正是我期望读到的散文诗的“异类”,或者说是独辟思想文本的意义化效果,甚至如同古人所要下的“吟安一字,捻断茎须”之功夫。
“惊奇感”是古今诗人追求的一种严苛诗艺。隐喻、超现实,或者镜像映照,是惊奇感不可或缺的手段。大宋开封之千种菊花,在李俊功的文本里,千种喻说,悉在彀中。“花香里有浸润的江河”(《菊花谣》)精神滂沱,轰然如雷。“用菊花的医院,收养受寒的人,冰冷的人,发炎的人,浮肿的人……”(《对一朵菊花赋予想象》)普世悲悯、仁怀天下的菊花,闪烁着人性的光泽。“裁几片阳光,做菊花的衣裳。
给它天地,它已无限宽广;给它梦幻,它则自由灿烂。”(《菊花一瓣,即可温暖受寒的心》)有如里尔克所言“我们需要的一切是在那些能够影响我们、时时置我们于伟大而自然的事物面前的环境中生活”之生命梦想。“菊,干净一若小小的寺庙。”(《在开封,谈论菊花成为日常盛事》)寒秋之凛,此花开尽更无花的独绝品质。观菊写菊,境与意会,不假绳削,哺以成章。以物象返照,来进行自我谛视。诸多文本,随意拎出一句,足够抵得上百语千言。诗人选择菊花为审美镜像,多种手法创作,不重复不雷同,着实不易。再如,“谁从闪闪的金瓣,确认出了豫东人的脸谱?”(《闻瑟》)故土族籍意识与强烈的生命历史认同感。“它在高悬。
我们一直情愿在其间落到实处。就像大门北侧,那株椿树,在我跟前,突然间站了起来。”(《大梁门》)物象的隐喻,指证着精神性的存在。还有写故土通许的诸多文本以及“九月笔记”中的短章精制《蝉》《臭椿》《萤火虫》《若灯红柿》等。一些诗题,带有叙事的提纲挈领之意,如《甲午年三月十五日和友人在通许踏青》《通许:查访裘氏城》等。生活在现实世界的诗人,对自然万物的感受,有动于心,冥然契合,摭其物象,腾踔入诗,将“泛灵论”之理念充扩其内,通晓世界本态的价值观与哲学观,或是对生命精神的超越性、丰富性和广延性的独到认知。升华众美,浑化无迹。字与词的打磨与雕琢所呈现的神来之笔,有精微之蕴与广远之势,并能将平凡的题材,精心打磨成精致的文本。
因此在这里,同为散文诗写作者,同为喜爱大宋文化氛境的我,不得不说,出生豫东平原的散文诗人李俊功的开封文本,与众诗家的地理文本迥然不同。
这部散文诗集,是一部丰厚的、唯美的“开封诗典”。
是为序。
2020年1月18日于北京
(黄恩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