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可把我馋的
傍晚时分,天空灰蒙蒙的。
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停在民国老房区的入口。
车后座下来一对男女。
男子身形颀长,乌发茂密,精雕细刻的脸庞,下颚线条流畅分明,眸光清朗,鼻挺薄唇,帅的赏心悦目。
骨骼分明的手握着女子白嫩,略有点婴儿肥的手。
另一只手拎着几个礼盒。
女子秀发及肩,大抵是为了防寒,脖子处戴着条短款针织围巾,纯白色的,衬托得人软糯娇憨。
下巴隐在围巾里。
鼻尖微微泛红,一双圆润的眸宛如狐狸崽般灵动,眼神清澈干净。
料峭的寒风微微吹拂,吹动长款毛呢大衣的衣角,以及女子温柔的秀发。
“你小时候住在这里吗?”
沈嘉禾环顾着周遭可视的一景一物,好奇问道。
“嗯,十八岁的时候才搬出来。”顾檬把脸埋在围巾里,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你看那里,以前那里有片池塘。”
沈嘉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没看到什么池塘,只看到一棵不知品种的大树,开的枝繁叶茂。
她还在继续描述:“种了满池的荷花,每年夏天到的时候,一池的荷花尽数开放,可好看了,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荷花的清香,晚上路过蛙声一片。”
“等荷花花谢,它就会长成莲蓬,一棵棵直挺挺的,等完全长成熟之后,碧绿的花托就会压弯莲蓬杆。”
随着她的描绘,沈嘉禾脑里慢慢地勾勒出那副盛景。
“你不知道,可把我馋的。”
像是为了佐证她的话,她还真的咽了口口水。
沈嘉禾看着她鼓动的腮帮子,忍不住笑了声,又听她继续说道:
“后面我和我哥,就趁着夜黑风高的一个夜晚,偷偷跑去摘。他那时候初中,个子已经很高了,我比较矮,估摸着一下池塘,那水能淹到我胸口。”顾檬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两下,“所以我就站在上面看他,然后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只猫,我吓了一跳就‘噗通’栽进池塘里了。”
沈嘉禾忍不住蹙起眉,握着她的手收紧了分,“后来呢?”
“我哥估计慌神了,都忘记去捞我,而是急急忙忙跑回家喊我爷爷,把人喊来的时候,我刚四肢乱蹬抓着根两指粗的莲蓬站稳,把自己脑袋露出水面,湿掉的刘海像海带条一样,一缕一缕地搭在我脑门上。”
“我被我爷爷跟小鸡一样,拧到地面,我浑身都湿透,头发也是,滴滴答答滴着水,看向我哥时,发现他整张脸白的都没有血色。”
“你手握太紧了,沈哥。”顾檬忍不住提醒。
沈嘉禾这才如梦初醒般,骤然松开握着她的手,低头,一眼便瞧见白嫩的手背已经红彤彤的一片。
站定脚步,用拎着礼盒的手托起她的手,两手轻轻地揉着她发红的手背,面露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一时没注意。”
“没事,等会就散了。”顾檬不在意地收回手,径直逼近他,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俊脸:“你是不是害怕啊?”
沈嘉禾垂下眼帘,眼眸晦暗,像是神秘莫测的黑洞,蕴含着吸附性。
“嗯。”
“不怕不怕。”顾檬左右张望了一番,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结实的后背,念叨着:“虽然被人瞧见不一定会被认出来,但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念完,就立马撤回手。
“你还要不要听后续?”顾檬问,领着他拐了个弯,拐弯后是条除了有些弯曲外,和刚刚走过的那条一模一样的小巷:“要是不听我就不说了。”
“后来呢?”沈嘉禾问。
“后来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跟被爷爷严厉训责了一顿的我哥,一块跪祠堂去了。”顾檬至今想起来,膝盖骨还是忍不住发凉,“跪了整整一夜,出来的时候,感觉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
她语气变得惋惜:“也是从那天起,我哥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越来越板正,活脱脱的像个老干部。”
……
交谈间,两人来到了顾家老宅前,古朴的红木大门敞开着。
春节刚过不久,灰瓦建筑的屋檐下,垂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平添喜庆。
青石台阶光滑,干净的不染纤尘。
顾檬和沈嘉禾对视了眼,彼此的眸色都很坚定,缓步走上台阶。
三级台阶后是平面。
走过平面后,两人一起跨过门槛。
“哎,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要拜堂成亲?”顾檬玩笑道。
“小檬,你们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插了过来,梅姨穿着身素色的旗袍,领口处以及袖口处都缀着圈白色绒毛,看起来保暖又不失韵味,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身旁的沈嘉禾:“你们先去前厅坐着,我去后院喊首长和夫人。”
“好。”
庭院两边的海棠花还未到花期,褐色的枝干刷着白灰,以防被冻伤,是以从粗壮枝干延伸出细细的枝条上布满绿叶,丝毫没有因寒冬而出现萧条的状况。
携手走过院落,便来到了前厅,一景一物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
两人默契地站在,湖蓝色的波斯地毯边上,并未落坐。
过了一会儿,前厅后方才隐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姚丹青轻搀着顾如山,从左边走出来。
顾如山的腿,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受过伤,据说子弹穿透过膝盖骨三厘米。
上了年纪之后,尽管身体仍旧硬朗,但行走不便,一般都要拄着拐杖。
将人搀着坐上大红酸枝嵌瘿木靠背椅上,姚丹青望向站着的两位年轻人,笑容和蔼询问:
“怎么不坐着?”
她穿着身深绿色的旗袍,掺着黑发的三千银丝尽数盘起来,浑身上下透着股知性优雅的美,难掩那已然融为一体的淡雅的书卷气。
“我想着等你们来了再坐。”顾檬干笑一声,而后看了沈嘉禾一眼,示意他一块坐。
血脉上他们仍旧是紧密相连。
但八年的不曾联系,再深厚的血缘,也难免生分。
姚丹青面上始终挂着淡笑,在主位的另一边坐下。
“爷爷奶奶。”沈嘉禾站在酸枝黑檀木椅前,并未落坐,颀长的身子稍稍偏斜,朝着主位,踌躇了下还是随着顾檬称呼,语气谦逊有礼:“第一次登门拜访,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自己挑了些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姚丹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遍,待他说完便道:“放着吧。”
梅姨领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丫头,将泡好的雨前龙井有条不紊放下,然后一块退下。
顾如山端起,搁置在手边的羊脂玉盖碗茶杯,杯身绘着景秀江山水墨画图,边线描金,手托着底座,另一只手拿起茶盖,轻拨漂浮在上方翠绿的茶叶,喝了口合上茶盖,放回原处。
这才抬眸看向主位下的两人,面色肃穆,眼神威严锐利,那是上位者多年,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是做什么的?”
平静的语气,却令人感到一股上级领导的压迫感。
这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