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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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得其所”

安顿。恋人觉得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各得其所;在他看来,每一个人都好像一个实实在在的、情感的小系统,由契约关系组成,唯独他自己被拒之门外;于是,某种混合着欲望和嘲讽的情感油然而生。

1.残酷的游戏

维特也想安生了:“我……做她的丈夫!哦,上帝呀!我的造物主,您要是给我这样的恩赐,我这辈子本该是多么美满呀……” [141];维特渴求的是已归他人的位子,它已被阿尔贝特捷足先登了。他想进入系统(“安顿”在意大利语中称作系统)。因为系统是一个整体,人人都能在里头找到自己的位子(哪怕这位子并不理想);夫妻,情侣,三角恋人,甚至那些局外人[27](吸毒者,寻花问柳的浪子)也都逍遥自在得很:各得其所,唯我例外。

(游戏:有一群孩子和一圈椅子;椅子的总数比孩子的总数要少一个;一位夫人在弹着钢琴,孩子们随着琴声各自转圈;琴声一停,每个孩子都对着椅子冲过去,各抢一张坐下,剩下的是最不灵活、最胆怯的或是最倒霉的孩子,他只好傻头傻脑地站着,成了多余的人:恋人。)

2.任何结构都是可栖居的

系统究竟有什么可吸引我的?又是什么东西使得我被拒之门外?一定是“田园式”爱情的“梦想”,“结合”的“梦想”;“安居乐业者”对自己的“系统”老是没完没了地抱怨,而结合的梦想所织就的则完全是另一种情境。我幻想着要从体系中得到的东西其实不值一提(最滑稽的是,我的幻求全无光彩可言),我期冀、渴求的东西不过是一个结构(过去,这个词让人听了头疼,它被看成是极端的抽象)。当然,并不存在什么结构的幸福;但任何结构都是可栖居的,这也许是结构的最佳定义。我完全可以在一个并不使我感到幸福的地方安身;我可以一面不停地抱怨,一面继续呆在那儿;我所承受的这个结构,我可以拒绝它的意义,但同时又不无痛苦地忍受它的某些日常琐事(各种习惯,一丁点儿乐趣,小小的安逸,尚能忍受的小事,暂时的压力);说到如何维系这个系统(唯其如此,系统才是可栖居的),我甚至生出一种变态的趣味:柱头隐士达尼埃尔在他的圆柱上不也生存得挺好吗[28]?他把柱子变成了一个结构。

要想安身,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一辈子都俯首听命。作为一种支撑,结构得跟欲望分离:我所期冀的,很简单,就是被“供养”,就像一个高级妓女或男妓。

3.可笑的和渴求的

对方的结构(对方始终有他的生活结构,而我并不属于他的结构)中总有某种可笑的东西:我发现,他孜孜于按部就班的生活:由于他滞留在那儿,我便觉得他僵化了,变成了永恒(人们也可以把永恒看成是荒谬的)。

每当我意外地撞见对方在他的“结构”里,我就给迷住了:我相信自己在观照某种本质:婚配的本质。当火车在荷兰各大城市的上方呼啸而过时,旅客的目光便会落到下方那些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每个房间的主人都旁若无人地忙着自己的私事:这就能让人看到一种家庭的本质;同样,在汉堡街头漫步时,人们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些正喷云吐雾、等待接客的女人,这时候看见的是卖淫的本质。

(结构的力量:也许那就是结构本身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