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擢知黄平州
崇祯十七年（1644年），四月末，忽有圣旨下，擢黄虞龙知黄平州，即刻赴任，不得有误。虞龙匆匆交接毕，带上道方、道从及大仍村十数青壮，赶赴黄平。赴任日，清平县百姓城外跪满一地，哭声震天。
黄平州位于清平县北约一百二十里，隶属平越军民府。平越军民府辖一州三县，州曰黄平，县为余庆、湄潭、瓮安。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四月，平定播州之乱后，朝廷将播州地方一分为二，分别设遵义府、平越府，遵义府归属四川，平越府归属贵州。平播主帅右佥都御史、湖广、川、贵军务总督兼四川巡抚李化龙，上奏朝廷，黄平川贵要区，请设府治，后朝廷商议，设黄平州。
虞龙抵达黄平，在城门口，看见有多位官员在门口迎接，其中一名看上去居然是正四品知府，自己这黄平州知州不过是从五品。虽未谋面，但虞龙已猜到，这当是平越府知府郭睿琛，当下忙趋步上前拜见。知府手执虞龙手，道：“黄大人，本府恭候多时呀！”虞龙忙道：“有劳大人远迎，下官愧不敢当！”
知府呵呵笑道：“人人都说，黄大人文武双全，儒雅中透着彪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黄平有幸矣！”虞龙道：“大人谬赞，下官汗颜。”
二人说着，一边步行进城。入得州衙，坐定，待喝过杯茶，知府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同知、判官、吏目等已搬来账册，便要交接。虞龙不见原知州，问道：“大人，不知原州守江弘范江大人现在何处？”知府一声叹息：“江大人两年前守城负创，兼之年迈，力有不隶，已告老归乡。”虞龙闻言，唏嘘叹息。
知府道：“黄平不比他处，治理之难，在于苗民多汉人少。苗民、革家人等，民风彪悍，不识礼仪，动辄作乱，一般人治理，无从下手。黄大人口碑卓著，今日到任，本府心头大石落地也！”虞龙抱拳行礼道：“下官虽不才，定当竭尽所能！”
忽然，有消息传来，农民军攻陷京师，崇祯皇帝已自缢于煤山。衙内众人，大惊失色，无不跪地痛哭。虞龙忆起四年前，自己与一众赐特用的举子、贡生，跪满太和殿，听皇上训示。
“联即位十二年来，兢兢业业，不分昼夜，力求我大明中兴。至今日，外有满清虎狼长驱，内有闯贼、献贼四处作乱，我大明危矣！满朝文武，有能臣良将，更有奸臣熊将，贪腐、掠夺、自私、畏敌、怯战，联甚痛心哉！今赐尔等特用，望能为联分忧，为国出力，精忠报国！勿负联望。”
虽不敢抬头，未能见皇上真颜，然声音极其有力，必年轻有为、千秋久长，不想，声音犹响耳畔，人已消逝！
虞龙思之，更觉悲切，呜呼哀哉！
崇祉十七年（1644年）三月，大顺军会师北京城下。十七日，李自成亲率大军环攻九门。十八日，大顺军将士架飞梯奋力攻城，越墙而入，攻占外城。同时，太监曹化淳献彰义门投降。崇祯帝闻城破，命其众儿子更衣出逃，逼周皇后自缢，剑砍长女乐安公主，又杀妃嫔数人，后换上便服，携太监王承恩等数十人，出东华门，图出逃不成，返回宫内。十九日清晨，李自成军攻破内城。崇祯亲自响钟召集百官，无一人响应，大势已去，遂与太监王承恩入内苑，对缢于煤山寿皇亭树下。
只是消息今日才传至黄平。
知府郭睿琛已无心再谈，待情绪稍稳，拍拍虞龙肩膀，声音哽咽，欲言又止，遂匆匆赶回平越府。州同知、判官、吏目及一众差役，皆不知如何是好。虞龙心中乱极、悲痛极，朝众人挥挥手，众人散去。衙内只剩得虞龙一人。
从今之后，如何是好！虞龙心中好不悲伤、好不彷徨！
道方、道从及众大仍村青壮，听闻消息，自外涌入，看见虞龙如木桩一根，呆立不动，两眼泪水一滴一滴不停往下坠。道方大声道：“阿爸，京师已陷，皇上已崩，大明亡了，我们回家吧！”众人跟着央求，虞龙只是不言，良久，他挥挥手，众人唯有散去。
虞龙踉跄走到案几边，扶案而立。州衙深长，寂静无比。他又听到了崇祯帝的训示：
“联即位十二年来，兢兢业业，不分昼夜，力求我大明中兴。至今日，外有满清虎狼长驱，内有闯贼、献贼四处作乱，我大明危矣！满朝文武，有能臣良将，更有奸臣熊将，贪腐、掠夺、自私、畏敌、怯战，联甚痛心哉！今赐尔等特用，望能为联分忧，为国出力，精忠报国！勿负联望……”
虞龙放声长哭！
哭声直冲干云霄！
至午饭时分，道从与吉安捧了饭进来，虞龙兀自扶案而立。道从把饭放到案几上，道：“阿爸，儿懂您的心思。朝廷不存，百姓尚在，您身为父母官，得守着他们。您不回家，儿定跟随。”吉安也大声道：“叔，吉安必定追随！”
虞龙终于喷出一口长气，沉沉的道：“谁说朝廷不存？西周后有东周，西汉后有东汉，西晋后有东晋，北宋后有南宋。我大明北京沦陷，尚有南京，崇祯帝驾崩，还有太子，还有王爷。我大明不会亡！”
虞龙说完，仿佛已拨开云雾见青天，精神大为恢复。他大喝一声：“来人！”马上有差役咚咚咚跑了进来。虞龙道：“告谕全城，稿素七天。”差役领命而去。虞龙吃罢饭，召来同知、判官、吏目等议事。虞龙道：“皇上既崩，天下更乱。汝等当多派差役巡逻各处，安抚百姓，多派军士守城，以防苗乱，以防贼人。”众人诺诺。
不过相距一百二十余里，黄虞龙的威名，黄平州早已是家喻户晓，此刻相见，果然是传言中儒雅而彪悍的汉子。更经此山崩地裂、举国震惊之事，知府大人尚且慌慌而去，不过小半天，他便已恢复过来，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同知、判官、吏目等，甚至一旁差役，心底下无不敬服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