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鄂党拼命攻击张党,其实自己屁股也不干净,说张党泄密,他们泄密更厉害,正如乾隆所指出的:“鄂尔泰缜密之处,不如张廷玉。”
仲永檀在大臣收受红包案和吴士功泄密案中得了便宜,因奏劾得实而得以升任左副都御史。这厮打小报告打上了瘾,又把靶子对准鄂党死敌、刚刚以刑部尚书兼领乐部的张照,参劾张照在主持乐部事务时,“以九卿之尊,亲操戏鼓”。
从张照参劾的内容来看,仲永檀应该没有亲眼看到张照穿着官袍,“咚咚咚”地敲打戏鼓的情景,十有八九是从旁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大概就是因此,此番参劾未能成功。
之后的某一天,擅打小报告的仲永檀突然被朝廷革职拿问,起因是有人揭发他与鄂尔泰长子鄂容安串通泄密,陷害异己。
根据较权威的清代笔记所述,张照被仲永檀参劾,令其对仲永檀恨之入骨,于是揭发他“泄禁中语”,若情况属实,此君真可谓作茧自缚了。仲永檀号称敢言,先前就泄密一事连张廷玉都要参劾,不料揭开面具,他自己却是这般模样,乾隆岂会不感到愤怒,他下令将鄂容安也一并革职逮捕,交允禄、张廷玉等王大臣查问。
从揭发者提供的信息以及仲永檀的供词来看,仲永檀与鄂容安平时关系密切,往来频繁,在仲永檀上奏折之前,两人常在一起商量对策,启奏以后,也会再次聚谋,“明系结党营私,纠参不睦之人”。这些都已足以给仲永檀、鄂容安定罪,但乾隆的关注点不限于此,他还试图顺藤摸瓜,查出仲永檀是否与鄂尔泰串通,受其指挥介入政争。
张党大臣在仲永檀所参两案中差点被逼得走投无路,对其恨之入骨,这个时候自然只会落井下石,他们乘机要求刑讯仲永檀、鄂容安,并逮问鄂尔泰。不料到了紧要关头,乾隆却又忽然改变主意,称仲永檀、鄂容安“倶系三品大臣”,不可动刑,同时宣布结案。
除仲永檀已病死于狱中外,涉案的鄂尔泰父子都得到了从宽处理,鄂容安仅令退出南书房(鄂容安原在上书房行走),鄂尔泰也只交部议处,最后被削去所有加级记录,抵降二级,从宽留任。
乾隆在处理意见中训斥鄂尔泰识人不当,居然看不出仲永檀这样的门生有多差劲,又不能教育好儿子,所以才要把他交部议处,“以示薄罚”。对于为什么匆匆结案,乾隆的解释是,鄂尔泰乃先皇遗留大臣,他实在不忍心以此事再深究下去,如若深究,不但鄂尔泰个人承受不起那么大的罪名,而且国家也会少一个能办事的大臣,甚为可惜。
除了这些,乾隆当然还有不便说出口的理由。仲永檀案若继续闹下去,将使鄂党崩解,张党独大,这是乾隆要竭力避免的,所以他才会采取几乎和仲永檀所参两案一样的处理方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乾隆在摒弃宗室,削除鄂、张两党的同时,也在提拔新进,以形成自己的一套班子。他刚刚登基时,满朝文武都是老臣,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朝诸臣,皆年长于予”,在这些老臣中,年纪最轻的是讷亲,被乾隆看中并委以破格重用的也是此人。
讷亲出身名门望族,祖父遏必隆乃康熙初期的四大辅臣之一,姑姑是康熙的皇后,雍正朝时他由笔帖式(清代执掌文书档案的官员)袭公爵,被授为散秩大臣,雍正晚年很赏识讷亲,“以为少年大臣中可以望其有成者”,遂将其纳入了军机处。作为雍正时军机处的旧人,讷亲与鄂尔泰、张廷玉同时承受顾命,但年轻位卑,此后则受到乾隆的特别宠信,“受恩十三年,在近臣中无出其右者”。
讷亲如此受宠,不免会引起同僚们的羡慕嫉妒恨。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统勋上疏,说讷亲一人兼管吏户两部,恐怕会因精神疲惫而贻误公务,又说他年纪轻轻,却权势过盛,暗示讷亲极可能“开贿赂之门,窃威福之柄”。事实上,讷亲不仅精明能干,勇于任事,“料事每与上合”,而且越是权势日隆,越是廉洁自持,他甚至在自家门口拴了条藏獒,想要贿赂他的人连他家门口都不敢靠近,以致讷亲府邸“初无车马之迹”。
乾隆了解讷亲,所以刘统勋的奏疏并未动摇他对讷亲的信任和倚重。从当时的明文档案来看,虽然鄂尔泰、张廷玉等仍处于军机处领班、内阁首辅的地位,但真正被假以事权,办理日常事务的是讷亲。军机章京赵翼曾说:“(乾隆)初年,唯讷公亲一人承旨。”面承谕旨,本为首席军机大臣所司,说明此时的讷亲已超越鄂、张,虽无首辅之名,却已有首辅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