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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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好到哪里去

1740年4月,河南巡抚雅尔图上奏称,河南百姓大多怨恨他的前任田文镜,因此请求将其从本省贤良祠中撤出。乾隆趁机发表谈话,说鄂尔泰、田文镜、李卫都是雍正生前所最称许的人物,他先前已同意将李卫放入京师贤良祠(李卫于两年前病逝于直隶总督任上),雅尔图上奏是想以此及彼,借请求将田文镜撤出贤良祠,间接劝他不应将李卫入祠。做了这么一个解释之后,乾隆表示当年雍正已经同意田文镜入祠,如今要撤出,等于在翻案,所以这件事就算了。

田文镜不应撤,当然李卫也就不用撤了,但乾隆话里话外却已经向外界传递出一个信息,即他对田文镜、李卫都不以为然,只是父亲雍正认可,才不得不给个面子而已。

评述田文镜乃至李卫并非乾隆谈话的关键,他紧接着就谈到了鄂尔泰,说在他看来,其实田文镜比不上李卫,李卫又比不上鄂尔泰。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在表扬鄂尔泰,然而如果联系前文,则不亚于是在奚落鄂尔泰:既然田文镜、李卫都很一般,死了入祀贤良祠都极其勉强,那么,就算你鄂尔泰比他们要强上一些,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贬鄂尔泰的同时,乾隆也没有忘记张廷玉,他以劝谕臣下不要逢迎结党为借口,用闪烁其词、旁敲侧击的方式对二人发出警告,说:“从来臣工之弊,莫大于逢迎揣度,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乃皇考(雍正)简选任用的大臣,为朕所倚重信任,朕自然会考虑如何保护他们,想来他们也不敢存有党援庇护的念头。”

那些依附于鄂、张的大臣也都得到告诫,“如果今后还要继续依附逢迎,日积月累,其实是害了他们(指鄂尔泰、张廷玉)”。

谈话一结束,乾隆就对涉嫌互相袒护朋比的礼部侍郎方苞等官员分别予以惩处,方苞等人无论官职还是罪责都不大,他这么做显然是要杀鸡给猴看,为裁抑鄂、张二党制造声势。

1741年7月,在乾隆的带动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统勋上疏,直言张廷玉家族势力过盛。张廷玉系安徽桐城人,刘统勋指出桐城有张、姚两大望族,姚氏与张氏为世代姻亲,如今张氏在朝中当官者有十九人,姚氏有十人,“外间舆论动云,桐城张、姚两姓,占却半部缙绅”。

刘统勋建议对张廷玉家族加以限制,“今三年内,非特旨擢进,概停升转”。乾隆立即表示赞同,将刘统勋的奏折当众宣读,并要求张廷玉本着闻过则喜的态度予以接受。

张廷玉一看势头不对,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当即便诚惶诚恐地接受下来,以后也更加注意尽量少抛头露面。

乾隆对张氏子弟不光不给升官,也不给爵。清代以军功立国,向有汉文臣不封公、侯、伯之例,乾隆初年为示优礼老臣,乾隆曾破格加恩,赐张廷玉以伯爵,并准许由其子张若霭承袭。当年年底,在张廷玉请将伯爵衔由张若霭承袭时,乾隆却自食其言,收回成命,不准张若霭承袭,只允许张廷玉本人当到老死为止。

张廷玉原本在民间的名气很大,连朝鲜使臣都知道他“负天下众望”,士民“皆以为张阁老在,天下无事云”,在遭遇这一连串的打击后,其家族势力和个人影响力都遭到严重削弱。

鄂、张两党一向争斗激烈,见张党不招皇帝待见,鄂党马上乘势而上,鄂尔泰的门生、御史仲永檀就大臣收受红包案,对步军统领鄂善提出参劾。

原来京城有个富户俞某,他死后其女婿为争夺家产,通过担任内阁学士的亲戚,邀请朝中九卿前往吊唁,其条件是凡参加吊唁的官员都送一红包,鄂善也参加而且收受了数额不小的红包。鄂善本身并非张党成员,但鄂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指控鄂善,重点是要暴露其他大臣——吊唁俞某的官员以张党大臣居多,甚至张廷玉本人都送了帖!

大臣们为了拿到红包,竟然不顾脸面,趋之若鹜地跑去给老百姓吊唁,这在京城无疑是个特大丑闻,如果朝廷认真对待,势成大狱,与之牵连最多的张党必彻底垮台,从而造成鄂党独大的局面。乾隆显然并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他既要对两党进行裁抑,但在时机未至之时,还要继续保持派别间的力量均势,以收相互牵制之效,这叫作“既不使一成一败,亦不使两败俱伤”。正因如此,他在处理时,便只赐首犯鄂善自尽,其余均从宽开脱,张廷玉等人送帖吊唁的事也以“查询明白,全属子虚”不了了之。

仲永檀还不点名地参劾了张廷玉,并以御史吴士功泄密案作为证据。吴士功为张廷玉门生,他曾上密奏弹劾尚书史贻直,史贻直与鄂尔泰交好,此弹劾显然含有两党互斗的性质,乾隆的反应是留中不发,也就是把吴士功的密奏留在宫禁中,既不交议也不批答。

未料外界很快就知道了密奏内容,仲永檀认为泄密必出自吴士功,但很可能吴士功只是充当了“权要”(暗指张廷玉)的耳目,他同时指出这一泄密案的后果很严重,“是权要有耳目,朝廷将不复有耳目矣”。与处理大臣收受红包案相仿,乾隆仍旧对此采取了避重就轻的方式,说吴士功等人究竟有没有泄密,暂时先不追究,如果他们不知悔改,继续出现泄密的事,将来再一并从重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