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傍晚,鲁子奇正在那条溪流的源头前站立,身上只带着那把直斩刀。武籍干系重大,被鲁子奇藏在了屋子灶台的柴堆中间,用一件破旧的麻布衣服包裹。
虽然不能离开这里,但在这里并没有施行宵禁,仔细一想也没可能执行宵禁。
若那三个青年所言非虚,这一伙黑衣人显然与官府朝廷是对立的关系。
加上鲁子奇得到武籍时的听闻,这一伙人有很大可能是魔门中人。
在天晁国,府台是对一城城主的尊称,是一个城池的最高长官,掌一城之政令,总领周边各个乡、县、村、镇,凡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
对于江湖人而言,府台也不是轻易敢招惹的朝廷大员。
公孙笑若是阴山城城主府府主的子嗣,沦落到囚禁于此、受人当街欺压的地步,可以料见阴山城中,此时正在经受怎样的动荡。
这崖壁有二三十丈之高,忆及远看之时,这个山崖的崖上附着山野,就算上面有轻功高手,不借助长绳之便,落下来也断然不能活命。
这崖壁很陡峭,摸着也比较平滑,似是涂上了一层油脂,黑青的石墙泛起一层病态的光晕,似那映月水波。
鲁子奇在溪边蹲下,伸出一只手拨弄水波,在哗哗的水声之中,鲁子奇好像听到了一点异响。
忽而摆头,在溪流之下的河沙间,看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顺势拿起,发觉那铁盒浸水冲刷,表面的一层铁皮轻易可以扯落。
铁盒倒是有一个锁口,不过上面并没有锁。鲁子奇心下起疑,摇动起铁盒,听到了轻微的碰撞声。
轻轻扔起又接住,掂量了一下,应该有四五斤的分量。
稍稍一顿,鲁子奇就着月光照射,将铁盒的盖子掀开,初见是一层赤红绸布,包着什么东西。
“鲁兄?”
听到带着确认的问话,鲁子奇从树木间看到一个身影,待他走出树冠之阴,在月华下展现身形,却是车队的同行人张不二。
鲁子奇神色如常,抱着铁盒站起身,走上前去,看着张不二问道:“张兄?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张三哈哈一笑,“觉得有些无聊了,便打算着出来溜达溜达。”说着看向鲁子奇抱着的铁盒,继续道,“晚饭吃得怎么样,鲁兄?”
“挺不错的,自己做的自己吃,哪儿会挑剔味道?”鲁子奇回道,“张兄你呢?”
“还好。”张不二话锋一转,定眼看着铁盒问道:“鲁兄你拿着的是什么物什?能跟我说说吗?”
鲁子奇点头,再次走到原先驻足的溪边,道:“这是在溪水里找到的,正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请容我在一旁观看。”张不二道,直到看见鲁子奇点头,就迈步走近。
这块赤红绸布并非占了血迹,因为浸泡着水,触手冰凉似薄纱,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一块质地坚硬的木牌。
“上面有字。”鲁子奇用手摩挲着,忽而对着月光凑到眼前,轻喊了一声。随后递给张不二,道,“张兄你来看看。”
张不二细细看去,喃喃念道:“……朱盐梨…渔…背……蛮勇,汉河……黎日……益…福祥?”
“朱盐梨渔背蛮勇,汉河黎日益福祥,反面呢?反面又是什么?”
“容我仔细看看,”张不二说着,翻了一面看去,“是……是一个合字。嗯?上面还有,谋……”
张不二吞吞吐吐的还没说完,有一个人接口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声音带着歌韵,非常悦耳。
只见一个人从一棵树后走出,这是一个绫罗加身的少女,五官精致如同精细雕琢,肤白胜雪可拟浮天白云。
“这是天晁国被北方象戎符国和郦司王庭联手攻打,几近亡国之时江湖上的东西。仁和九年八月三日,武林大会在阴山举行,这是竞争盟主时的道具。
“二十一个一流名门,每宗按样式雕琢一枚,暗藏提防伪造的手脚,藏匿于整个阴山之地,重重筛选下来的十个武艺不相伯仲的盟主候选在其中寻找,得到多者是为盟主。
“此次过后武林中人插足军塞疆场,短短半年就将天晁国疆土尽数收复。武林中人莫不为此自豪,前辈者和后辈者,皆是惋惜于没有生在那个时代。”
这个少女自一出现就昂着头,眯着眼,唇齿开合,侃侃而谈。
而鲁子奇则暗自警惕下来。张不二的行踪或是因为水声而没有发觉,可此后他一直打足一百二的精神感知周围,却也没有察觉。
如果不是鲁子奇在这里中了什么药的话,那就只有这个少女武功高强,远超过鲁子奇这个可能。
不过张不二却没有察觉,只是看着木牌的一面,问道:“请问姑娘,这「朱盐梨渔背蛮勇,汉河黎日益福祥」十四个字,包含了天晁国十一州的州名,两者是否有些关联?晚生曾读过仁和年间及以前的文书典藏,天晁国的疆土只有五郡之分。”
少女点了一下头,道:“这两句是为了表述一个观点,迎合律诗体裁而作。”
顿了一顿,道:“第一句诗中,朱指的是绫罗,盐指的是赋盐,梨指的是果产,渔指的是水鲜,这一句是说,这四样财富在攻打的两个北方之国并没有。下一句是说,天晁国拥有着四样财富,在江山、日月的见证下,天晁国不可能会在战争上败北。后来天晁国十一州因此确立。”
张不二听完,躬身一拜,道:“受教了。不想姑娘年纪轻轻,却学识渊博,是在下见识浅短,自问不如。”
“文人就是讲究。”少女见张不二一直恭拜,念叨一句作揖回礼,张不二这才收回拜礼,神色如常。
少女才道:“天晁国文武并重,凡举文人,一乡秀才、一城进士,须得入锦衣殿习武三年,就算近几年可以资财抵数,也得有一点武功。你是如何?”
张不二中规中矩的回道:“晚生出身商贾,苦学经商之道,并未习武半刻。虽则手有缚鸡之力,那也属实平常。”
鲁子奇不时看看两人,又瞟向四周,道:“敢问姑娘是何来历?此处系魔门盘踞,你又是如何进的来?”
见到张不二回顾视线,带着困惑和问询,才知道一时失言,虽则阴山一带干系魔门,但尚未表明身份,仅身着黑衣、纠党结朋,并不能使人往销声已久的魔门身上联想。
少女闻言咯咯轻笑,问道:“你二人是何来历?为何沦落到此?”
张不二初时敬佩少女学问,听得此言,据实答道:“晚生随运货车队至阴山城交接货物,路遇鲁兄提议同行。哪知到此遇见一伙黑衣人,劫掳至此。”
“在阴山地界的官道上分岔之处,没有看到书写布帛上的警告吗?”
张不二意识到了不妙,喏喏着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