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米利都学派：寻求万物的始基

城邦文明最早发达的地方并不是希腊本土，而是小亚细亚地区的海外殖民城邦。亚细亚（Asia）出自希腊语，意思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我们今天自称亚洲人，其实是希腊人的说法。从这个小细节也可以看出来，我们今天是通过希腊人获得自我认同，因此某种意义上都是希腊人。

如今土耳其的西半部分被地中海和黑海围绕的一带，被古代希腊人称为“小亚细亚”（Asia Minor），也叫安那托利亚（Anatolia）。小亚细亚西部的地中海沿岸地区中段被称为爱奥尼亚（Ionia）。公元前11世纪，来自希腊本土的爱奥尼亚人在此创立了12个殖民城邦。从北边的赫墨斯河（Hermus，今称Gediz河）入海口城邦弗凯亚（Phocaea），到南边的米安德河（Maeander）入海口城邦米利都之间，外加希俄斯岛和萨莫斯岛，共有12个城邦共同组成爱奥尼亚联盟。

爱奥尼亚城邦沿着海岸线建立，希腊人出行都靠海。他们的东边紧挨着山，山那边是吕底亚人的地盘。吕底亚王国的首都在萨迪斯（Sardis）。因为大山的阻隔，吕底亚人的势力也不容易过来，所以双方相安无事。公元前547年，波斯击败了吕底亚，爱奥尼亚诸邦都被迫向波斯臣服。公元前499年，米利都人带头起义，反抗波斯的统治。公元前498年，在雅典的援助下，米利都人攻陷了萨迪斯。波斯人于公元前494年反攻，占领了米利都，将男人们杀光，将妇女儿童卖为奴隶。次年，雅典剧场里上演了“米利都的陷落”，雅典人群情激奋，立志报仇雪恨，拉开了希腊—波斯战争^[1]的序幕。

米利都因为处在米安德河的入海口，交通便利，很早就是东地中海的海上霸主（希罗多德语）。米利都城邦于大约公元前1050年由麦加拉人所建，信奉雅典娜和阿波罗神。到了公元前7世纪时，有人口6万左右，在海外又开拓了90多个殖民城邦（根据老普林尼的说法）。

由于米安德河携带着大量的泥沙，使入海口逐步东移，古代的海湾今天已经成了陆地，米利都遗址也不再在海边，离海岸线有4公里之遥。我们现在还能够在遗址找到一个古剧场。这个剧场在古代紧邻港口。从世界各地来的客商和旅人，上岸就可以直奔剧场看戏。

公元前630年左右，米利都由僭主特拉斯布鲁斯（Thrasybulus）统治。前面讲过，僭主是贵族统治向民主制转化的中间环节，是贵族阶级与平民阶级利益博弈和平衡的结果，在古典时代具有积极意义。古典时期除了雅典等少数城邦实行完全民主制外，多数实行僭主统治。米利都在特拉斯布鲁斯治下，经济繁荣，成为希腊世界的经济重镇和文化中心。我们要讲的米利都学派就生活在此之后。

△ 图2.1
米利都古剧场，作者摄

说米利都学派开创了希腊科学，这当然是后世追认的结果。主要的追认者是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公元前322年）。亚里士多德在他的作品中每谈及一个学术话题，经常会追溯他的前辈就这个问题发表的意见，并进行甄别。根据他的追溯以及其他古典作家的追溯，我们把希腊最早的科学家，确定为米利都学派。

米利都学派由三位学者组成，分别是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和阿那克西米尼。三位的生平都只有非常稀薄的历史资料支持。为了给这些科学先驱们的生活和工作年代一个时间定位，古代史学家发明了“鼎盛年”（akme）的概念。所谓鼎盛年，就是一个人做出最重要传世成就的年份，通常假定是在他40岁左右的年龄。这样，根据鼎盛年，就可以把一个人大致的生活年代确定下来。泰勒斯主要的传世成就是预测过一次日全食，后人推测是公元前585年的那一次。阿那克西曼德是泰勒斯的学生，大约年少20岁，鼎盛年定在公元前565年。阿那克西米尼又是阿那克西曼德的学生，再年少20岁，鼎盛年定在公元前545年。这一年正好是萨迪斯陷落的时间，也就是说，米利都学派大体生活在波斯势力染指爱奥尼亚地区之前，离亚里士多德他们这一代雅典哲学家，相差大概二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