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编程高手

开会。

因为今天是江一霆第一次来医腾在博信租借的小会议室上班，苏丽提前10分钟赶到，把小会议室认真打扫了一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博信前台小姐姐虽然每次见了苏丽都会甜甜地打招呼，但苏丽明显感觉小姐姐瞧不起她。

博信科技的规模不大，总共就20来位员工，但和只有两位职员的医腾相比，在人数上仍具有碾压优势，这也是博信前台鄙视苏丽的原因。

苏丽对博信前台隐藏在笑容下面的轻视，视而不见。

她对医腾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哼着小曲儿打扫完卫生后，打开笔记本电脑，接着编写第二款APP后端模块的代码。

江一霆来了。

昨晚因为有David在场讲解重要信息，苏丽都没细看江一霆，这会儿见面她才注意到，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猜想他可能因为苦学AI和医学知识，同时又急于为公司打开市场局面，内外交困，急火攻心，把自己整得心身疲惫，不禁对他产生了恻隐之心。

江一霆见苏丽挂着黑眼圈，对她的工作态度，感到非常满意。

两人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谈工作。

江一霆：“昨晚，David给我们分享了卷积神经网络普遍用于智能汽车可视系统。你对AI医疗这一块有什么想法？”

苏丽心里骂了一句“吸血虫”，明明整天让她开发APP，却突然问她对公司新业务的思考，这分明就是在试探她，昨晚回家后有没有认真思考David的讲话？是不是真心对公司确定的AI医疗研发方向感兴趣？

江一霆这腹黑佬要的是每天吃饭睡觉都在思考工作的人，生怕自己花钱请了个懒汉。

苏丽觉得自己工作已经够拼命，够努力了，他居然还不放心，一有机会就试探她考察她。

想想也是醉了。

这种人不是吸血虫，是什么？

不过，苏丽可是经历过人生风雨的，是拼了全力也要抓住机会不放手的家伙，才不会轻而易举被江一霆挤兑，更不会因为对方的试探而不悦。

苏丽稍微回忆了一下昨晚David讲话的样子，努力模仿他的举止神态，双手十指交叉顶着下巴，笑道：“David昨晚说了，用来训练卷积神经网络模型的图像，需要标注出行人、车道、禁区等等，同样，我们研发医疗智能诊断产品也要对影像CT做标注。只是影像CT的标注和交通图像的标注差别很大，前者需要医学专业知识，这是我们将要面临的一个很大的难题。我亲戚肺部查出2个微小结节，那张CT图我完全看不懂，这就引出我们将要面对的第二个问题，即我们如何将人工智能和医学这两种专业知识打通，从而研发出AI医疗软件？”

考察结果如何，是不是很优秀？

苏丽得意洋洋地看着江一霆。

见苏丽双手十指交叉顶着下巴，江一霆觉得好笑，他知道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个习惯，David倒是有的。

呵呵，猪鼻子插根葱——装象。

假专家。

可是听着听着，江一霆脸上轻视苏丽的笑容消失了。

很明显，眼前这家伙对“AI医疗”还是进行过比较深入的思考，至少能抓住“标注”这个关键点，而不是面对AI和医学两大类专业知识，胡子眉毛一把乱抓。

看来，她并不是光知道埋头苦干的“老黄牛”，嗯，还不算太笨。

他突然想起昨晚偷看她笔记本时，瞄到上面那几段歪歪扭扭的文字，后面都缀着几个硕大无比的问号或感叹号，不禁莞尔。

江一霆点头，赞同道：“对，医学影像提供的非结构化数据，它的标注的确很复杂，需要有丰富的医学知识。所以，它的标注应该、也只能由专业医生来做。疾病种类繁多，为了让工作容易些，我们可以先锁定患者数据庞大的肺部疾病，医腾第一款产品就做肺癌早期筛查。”

苏丽放下交叉的双手，微微弯腰，立即不失时机地吹起了彩虹屁：“昨晚听David讲话，我弄懂了开发AI医疗软件的大致方向，但还是有很多很多疑惑。刚才听江总这么一分析，哇，豁然开朗！”

时刻不忘赞美老板。

江一霆一反常态地没有鄙视“皮皮虾”，相反，他嘴角微勾，心情甚是愉悦。

有些话听多了就自然了，自然了也就习惯了。

苏丽说得没错，医腾要开发AI医疗软件，就必须把AI和医疗两条线的相关专业知识打通。

但要融会贯通地掌握这两大类专业知识，谈何容易？

让江一霆颇感意外的是，苏丽不仅没有被公司艰巨的研发吓退，反而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到底是学霸，随着她职场经验的不断积累，将来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呢。

从技术角度讲，她根本就不是小菜鸟。

她是编程高手。

江一霆从苏丽身上看到了更多价值，认为她除了能像“春蚕”一样开发APP赚钱养公司，还能像“老黄牛”一样干更多活儿。看来，医腾目前唯一的小股东兼员工没有找错。

江一霆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美欣体检的老板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你拟定一份合作协议，大意是医腾科技承诺对他们提供的医学数据严格保密，仅用于AI医疗软件的开发。另外，我们劳动合同有保密规定和竞业禁止条款吧？”

“嗯。”苏丽一边记录要点，一边点头。

江一霆：“我拜访教授时，有人推荐了一名博士生叫周珂，硕博连读，明年毕业，周博士想来我们公司实习。我已经见过他了，无需再面试。他每周工作3天，你给他准备一台笔记本电脑。”

苏丽开心道：“领导您办事真是太有效率了，连博士生都帮我招聘好了，这下我就可以专心开发APP了。”

江一霆看了一眼苏丽浓重的黑眼圈，终于不忍心地松了口，建议道：“招一名硕士实习生做你助理，辅助你开发APP。以后，公司这种活可以接很多，你也可以抽出一部分时间，放到AI医疗软件开发上。毕竟，医腾的业务是开发医疗智能诊断软件，APP开发只是权宜之计。”

刚才听了苏丽对医腾新业务的见解，江一霆觉得她孺子可教，打算把她收入新产品研发团队。

苏丽笑得更开心了，眼角弯弯：“我也有助理了？谢谢江总！我终于可以抽时间学习算法了。”

江一霆不知是内疚还是懒得理会，移开话题：“你抽空到ZF药监局官网上了解一下，第三类医疗器械产品注册的要求和流程，平时要注意跟踪ZF最新政策。”

苏丽点头。

医腾研发的这种医疗软件属于第三类医疗器械。

今天两人难得没有互怼，江一霆好像有点不适应，事情交代完后马上起身走了。

苏丽当天火速给自己招了一名模样周正清爽的硕士实习生，叫赵磊，研二，每周可以来3天。赵磊希望苏丽按5天工作量给他布置任务，说他可以利用周末时间完成。

赵磊来公司签订实习协议后，苏丽立即把APP开发中比较容易的那部分工作分配给他，让他按照项目进度表在规定的时间节点，把完成情况发给她审核。然后，苏丽把赵磊和她各自完成的工作合并后，再统一发给江一霆霆审核。

有了勤奋的小助理后，苏丽的工作量比以前少了许多，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自学算法和医学知识了。

下班时苏丽接到房屋中介电话，说国庆节快到了，房主老夫妻马上要回上海，问她那个公寓他们还要不要？

苏丽前段时间帮江一霆售房时关注过楼市，知道楼市已经回暖，中介此时电话给她很可能是来打探消息的。

她故意责备道：“哎呀，我们既然签了协议，也支付了定金，当然是诚心要买啦！我们一直在等国庆节房主从美国回来，到时候你别忘了通知我们去签售房合同啊。”

中介在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后，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苏小姐是这样的，您也知道目前房产市场情况比较好，房价上涨了，房主想……想根据市场和周边房价上调售价。”

苏丽知道自己猜对了，佯装生气地说道：“怎么能这样啊？！说市场回暖就要上调售价，如果楼市更加低迷呢，会不会给我们减价呢？”

中介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地道歉，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小姐，房主说要么350万元成交，要么他们双倍返还您定金，您看行吗？”

苏丽倒吸一口凉气，5月她帮江一霆售房时查过那套房周边售价，也不过上涨了几万元而已，现在也不过才9月，他们居然狮子大开口要350万元，半年不到就涨了差不多100万元？！怪不得那么多企业要买房囤积起来，让房生钱，比做生意还赚钱。

自从苏丽把准备买房的50万元投入医腾后，温少勋父母就没再继续筹钱了。苏丽告诉中介，说她对房主的决定很生气，但他们的提议行不行，她还需要和男朋友协商后再回复。

晚上苏丽视频温少勋，说他们春节前预定的那套公寓的房主提议，要么接受返回双倍定金，要么花350万元买房。

“以前房价上涨基本是小幅攀升，这次房价上涨好恐怖，5月我看过周边楼盘同户型同房龄公寓的房价，上涨幅度只有6-8万元。没想到这还没到国庆节呢，我们定的那套公寓居然要卖350万元了。”

温少勋在视频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垂眸不说话。

苏丽放弃买房后，温少勋加班比以前更频繁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快攒够买房的首付。他年纪不小了，买房，结婚，生子，孩子的教育，父母养老……对他来说每一项都很重要，每一项都要花钱。他是男人，要撑起一个家，就必然要考虑这些问题。

苏丽安慰道：“少勋哥你别急，等我们公司创业成功后，我们买JA区的花园洋房住。”

温少勋苦笑道：“丽丽你现实一点好吗？创业成功的公司到底是极少数，大部分创业公司都没做起来。你听说过‘风口上的猪’的下一句话吗？‘风过去了，摔死的都是猪’。这几年备受追捧的创业项目，比如奶茶店、早教培训、婴儿用品连锁店、宠物美容院、生鲜连锁、比特币等，创业者大量涌入，但总体讲失败多成功很少。”

苏丽：“少勋哥哥，做人现实不等于悲观失望呀。我们现在聘请了两位技术人员，其中一位还是博士生呢。我们的项目切入点对标医疗服务行业‘痛点’，通过AI智能识别影像CT，诊断效果又快又准。我们这个项目真的很好，能造福老百姓，是千亿万亿级的大市场呀。”

温少勋不耐烦道：“丽丽你想想，千亿万亿级的市场怎么就没一个有点名气的企业？人工智能又不是才起步，在无人驾驶汽车和机器人领域早就有运用了好吗？你说的市场那么大，难道其他人都是傻子，没发现这么大的市场机会？别做梦了丽丽，还是好好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做一名普通人。”

苏丽觉得自己在温少勋眼里，已经成了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了，生气道：“我怎么就不踏实了？我对公司的业务做了认真思考，也查了很多资料。我处理员工离职，帮公司招聘新员工，支付各种行政费用，开发APP，参加行业展会……我每天都很忙，怎么就不现实？怎么就不脚踏实地了？”

温少勋也生气了，道：“你给公司投入50万元，可你的工资却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那么低的工资在上海怎么生活？这种低保级别的工资你还要领多久？现在房价节节攀升，物价不断上涨。若干年后如果你创业失败，无房，低收入，社保公积金也是按最低标准缴纳，你在上海基本等于一无所有，你想过这些没有？”

苏丽经受了温少勋多次打击，一直试图通过耐心解释打消他的疑虑和担心，但这一回她终于忍不住喊道：“少勋哥，你就不能支持我吗？！我说过，公司业务我是认真思考的！我早已成年了，有权利作出创业决定！你怎么就一直打击我，老是给我泼冷水，从来不鼓励我呢？”

温少勋长吁一口气，沉默几秒后，终于有气无力地让步妥协道：“算了不说了，每次说到你创业的事，我们的想法总是南辕北辙。你想我支持你，我希望你同意我的看法。算了，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算了算了不说了。”

两人闷闷地关了视频。

苏丽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听见朱飞飞房间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心情总算稍微好了点。

朱飞飞自从知道宋江南有女朋友后，就毅然决绝地离开了他。

按飞飞的口头禅，这叫及时止损。

为了让自己尽快走出忧伤，朱飞飞干脆在某平台注册了个账号搞直播。起初她每天读两篇暖心治愈文，慢慢地聚集了一批同病相怜的年轻人。

现在她每天读一篇文章，然后和她的粉丝天南地北地聊天，相互治愈。

朱飞飞的直播话题包括失恋、外乡人在大城市打工的艰辛、租房、美食……情真意切，畅所欲言，无意中抓住了很多人的情感共鸣，粉丝从几人慢慢涨到一万多，现在仍在继续上涨。

同时，打赏她的粉丝也越来越多，有时打赏的钱居然和她每月工资持平，有时还会稍微高点。

直播，让朱飞飞在生活中找到了另一种乐趣。

在这里，她快乐，也帮助素昧平生的人快乐。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倒是一贯快乐的刘惠，自从爱上了带娃的刘先生被拒后，一直闷闷不乐，后来不听闺蜜劝阻，毅然把家搬去刘先生所在小区，摆出了一副飞蛾扑火的架势。苏丽自己也忙，已经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刘惠了。

苏丽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浏览房产市场信息。

这段时间忙着开发APP，她都好长时间都没注意楼市价格。快速浏览了十来个楼盘后，苏丽暗暗叫苦，房价仿佛和火箭捆绑在一起似的，一路飙升。放眼望去，稍微好一点的地段，新房中价位基本在500万到800万元之间，售价上千万的公寓房比比皆是。

真的是买不起房了。

望房兴叹。

苏丽体会到温少勋的苦闷和无奈，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少勋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丽丽今天不该发脾气，丽丽给你道歉了，喵喵喵~~~”

没过多久，温少勋回了条短信过来：“汪汪汪~~~时间不早了，宝贝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加班。”

“喵喵喵~~~晚安。”

“汪汪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