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媳妇？
饭桌上，徐芳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碗趴在桌上，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苏无笙的脸猛看，那架势就好像要在苏无笙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一开始苏无笙还有恃无恐的和她对看着，渐渐地却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只好低下了头，白皙的脖颈再一次红了起来。
正给小牛和小飞夹菜的张贵梅抬头看到女儿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盯着苏无笙，有些气恼的用筷子敲了一下徐芳的碗，说道：“徐芳，你干嘛？”
徐芳收回目光，脸上浮起了笑容，转头对张贵梅说道：“妈，小苏第一次来，您就不能对我客气点？我儿子还在这儿呢！”
张贵梅眼睛一瞪，正想发难，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夹了一个螃蟹放到苏无笙的碗里，笑着说道：“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耍人来疯。”
苏无笙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着碗里的螃蟹。
这清江的螃蟹，比自己家乡的个头要小一些，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是可爱，但最后还不是会进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她拨弄了两下螃蟹，却又想到，徐今的姐姐年纪应该也小四十了吧，却也细皮嫩肉的，眉目间一根皱纹也没有，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只是这个姐姐眼神和徐今的父亲好像啊，都是外表看不出什么，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精明，时不时的便放出一道精光，像是飞刀一般向自己扎来。
心里想着那个城府颇深的徐叔叔，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徐雨城。只见徐雨城端着酒杯，正眯着眼睛看着一旁的两小只，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样。但是苏无笙却知道，徐芳和自己的小动作，都没逃过这老头的眼睛。
刚才在书房，徐雨城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接受自己做他的儿媳妇了？
苏无笙暗暗想着，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成就感。可转眼又一想，他接受自己有什么用？徐今还没接受自己呢。
一想到徐今，她的心里有一些甜蜜，紧跟着又有了一点无力感。
不知道那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苏无笙想到。
徐凌飞抬起头，看了看低着头捧着碗，若有所思的苏无笙，又看了看正笑盈盈的看着苏无笙的姑姑徐芳，手上却悄悄的将碗里的卤鸡腿扒拉到正趴在桌上大嚼的堂哥牛小满碗里。
正埋头扒饭的牛小满看到碗里多了个鸡腿，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将鸡腿挑回到徐凌飞的碗里，也不说话，继续埋头大口大口的吃饭。
徐凌飞的动作没有瞒过徐芳。她瞪了徐凌飞一眼，说道：“你还让你牛哥吃，你看他都多胖了？你自己瘦的像猴儿一样，也不多吃点。”
牛小满小声嘟囔道：“小飞，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姑姑，别的妈妈都最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大口大口的吃饭，她是最怕看到我大口大口的吃饭。”
徐凌飞对徐芳笑了笑，没有顶嘴。
却见张贵梅看着牛小满，说道：“小满也不胖啊，再说他这年纪，胖点也没关系，过几年自己就瘦下去了。”
徐芳无奈的对张贵梅说道：“妈，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叫小满来你这儿吃饭的原因，你看你和我爸，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不胖？他现在超重了你知道吗？哪个十四岁的小伙子长一百二十斤的？我知道你还藏着两个鸡腿呢，就等我走了给他吃是不？”
张贵梅讪笑着道：“哪里藏鸡腿了？你看错了，我就买了一个，免得你又闹。再说我都好久没去学校看我小满乖乖了，他不是也没瘦下来吗？所以这是体质原因，和吃饭没什么关系。”
徐芳无语的对正眯缝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孙子的徐雨城道：“爸，你说句公道话。”
徐雨城听到徐芳叫他，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说道：“你说的对，你妈也说的在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嘛，哈哈哈。小苏，别客气，吃菜吃菜。”
正微笑着看着桌上一家人斗嘴的苏无笙猛然听到徐雨城叫她，慌忙放下碗，说道：“没客气，徐叔叔，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的。”
徐芳转头看了看苏无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筷子放在碗上，笑嘻嘻的对苏无笙道：“小苏啊，我听我妈说你和我们家徐今是同事啊？你们的关系如何呢？”
苏无笙看着双眼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的徐芳，心里却是一片沉静。她知道这徐芳的话里有话，一定是张贵梅和她说了什么，可是怎么回答呢？
想了想，苏无笙说道：“徐姐，我和徐哥都在九龙山上工作，我在集气站，他在单井，我们平常接触挺多的，他人很好，对我的工作帮助也很大。”
听到苏无笙四平八稳的回答，徐芳笑了笑，又看了看盯着苏无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的张贵梅和正端着酒杯凝望着两个大孙子，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的徐雨城，像是明白了什么。
“哦......”
徐芳有些夸张的拖了个尾音，也不再说话，只挑起一块熊掌豆腐放在苏无笙碗里，笑着说道：“多吃点多吃点，徐今今天不在，不然可以叫他炒菜，他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苏无笙笑着说了两声谢谢，又接着说道：“是啊，徐哥他经常到集气站来，有时候不忙，就会做两个菜给我们吃，真的很好吃。”
徐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起来，转头看了看徐雨城，又说道：“是的呀，是的呀。我们家小今很能干的，又懂事，又能挣钱。”
徐雨城看了看苏无笙，转头对徐芳说道：“徐芳你怎么逢人就夸你弟弟？他再能挣钱，也还是个工人，哪像人家小苏，人家是技术员，干部呢！”
“哦，小苏是技术员啊？真好。”
徐芳应了一声，抬头一看，却见徐雨城盯着自己不说话。她心里冷笑了两声，却是闭上嘴不再说话。
徐雨城见徐芳一声不吭的埋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心里有些生气。当即却长叹了一声，说道：“可惜徐今现在单身，又带着孩子，长期在九龙山工作也不是个事。”
转头他又对小苏道：“小苏啊，你刚才说你马上就要调到作业区了？”
苏无笙一愣，刚才自己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料到徐雨城这时候提了起来。急忙回道：“是的，徐叔叔，已经在走程序了，可能过两个星期就调到技术室了。”
徐芳闻言却是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小苏啊，你有男朋友没有啊？”
问完却是又转头看向了徐雨城，却见徐雨城满意的端起了酒杯，将酒杯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才轻轻的抿了一口。
徐芳有些无奈的想，又着了这老头的道。明明是他想问的话，却非要把自己当枪使。转过头却见张贵梅有些激动的看着苏无笙，像是比自己还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苏无笙再一次愣住了，她忽然明白了徐雨城的用意。
这老头，还真是个好人啊！
她心里想到，却又有些扭捏了起来，毕竟自己还是个大姑娘，倒追徐今确实会让人说闲话。徐雨城这一招用的挺好。可是面对徐芳和张贵梅期待的目光，她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个，还没呢！”
苏无笙低着头，红着脸说道。
徐芳和张贵梅对望了一眼，徐芳高兴的说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你看我家小今今怎么样？啊不，就是小今，徐今，你徐哥，他怎么样？”
伸着脖子正听几个大人说话的徐凌飞有些突兀的举起了手，却见徐芳转过头恶狠狠的对他说道：“把手放下去，吃你的饭。”
徐凌飞急忙缩回脖子，埋下头开始刨饭，边刨饭边大声说道：“好嘞！大姑威武。”
苏无笙倒是没料到徐芳会问的这么直白，一时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低着头拿着碗，感到从脖子到腮边，都一阵阵的发烫。
饭桌上一时有些冷场，只剩下两小只“啊呜啊呜”刨饭的声音。最终还是徐雨城开口说道：“你们呀，没认真听我刚才的话吗？人家小苏是技术员，徐今只是个工人。”
徐芳猛的一拍桌子，对徐雨城怒道：“工人怎么了？工人不是为国家做贡献？再说了，咱家和以前能比吗？小今这回要真能再结婚，我就在市里给他换套大房子，再买辆越野车。”
徐雨城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张贵梅和义愤填膺的徐芳，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
苏无笙有些发懵，她没想到徐今的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姐姐，为了徐今的个人问题会这么激动，也没有想到徐芳会许下这么个承诺。
要知道在清江市买套房再买个车，怎么也得一百来万吧，这话说的可真是土豪口吻啊！
徐芳见苏无笙有些怔住，还以为自己的气势太强烈了把小姑娘吓住了，急忙笑着说道：“小苏啊，你不知道，我和小满的爸爸老牛，也就是徐今的姐夫，我们有个厂，就是县里有名的那个前进机械厂，那是我家的。要不是小今不愿意，我早把他弄来当经理了。”
......
......
“什么？苏无笙到家里去了？还和你们一起吃了个饭？”
清江市顺河街边的大树下，斜靠在三轮车上的徐今接到徐凌飞的电话，赶忙把手里的盒饭放在三轮车的座位上，走到一旁的公园椅上坐下。
“你姑妈还说我和小苏结婚，就弄个大房子，一辆越野车给我？这不扯淡了吗？”
徐今有些气急，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嘿嘿，老爸，姑妈今天这气势，把爷爷都吓住了。啧啧啧，看那意思，就是要用钱给你砸个媳妇啊！”
徐凌飞在电话里边笑边说道。
徐今有些气结。上午忙着给两家老主顾清洗抽油烟机，没接小徐的电话，谁知家里闹了这么一出。
“你别光看我笑话了，他们那是在给你找后妈呢！”
徐今没好气的说道，然后挂上了电话，转头又给徐芳拨了过去。
电话一通，徐芳那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今啊，你干嘛呢？上午小徐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告诉你啊......”
“姐，姐，你别说了，你起什么哄？起什么哄？啊？”
徐今打断了徐芳的话，气急败坏的说道。
“小今今，我什么起哄？那小苏不错的吖，模样也还可以，说话做事又得体，我看她言语里像是挺喜欢你的。你是不是觉得人家不够漂亮？姐告诉你啊，你这思想得改改了，漂亮有什么用？人家马上要调到清江来了，以后就可以帮你照顾小徐了啊！多好的事情啊！这事儿我和妈都同意，老爸那里你不用管，只要妈开口，他就没有发言权。”
徐芳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向着徐今打来。
“姐，姐，你先等等，听我说完。”
徐今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人家才二十六，还是黄花大闺女。我这都二婚了，再说了，我还带着小徐呢，你这不是害人家吗？再说人家还是技术员，是干部呢！我只是个工人，你自己都经常说的，门当户对，门当户对，我们这有差距的呀。”
徐芳愣了一愣，紧接着说道：“你怎么和老爸说的一样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咱有钱，我知道你不愿意要我们的钱，但是我愿意给我唯一的弟弟找个好媳妇，这有什么问题？老牛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吗？眼目前给你买个房买个车啥的，对我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徐今被她气的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就不愿意看你这土财主模样，你真该和牛哥学学，不忘初心知道么？再说你们有那是你们的，我又不是没房住。还有我要车干嘛？上班的时候等它放着吃灰吗？就这样吧，我过两天就上山去了，你给妈说清楚，别去打扰人家小苏，这事儿以后再说。”
挂了电话，徐今摸出烟来，点燃吸了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苏无笙会和自己的父母碰到一起，还去家里和他们一起吃了饭，特别是还有徐芳和小飞在的情况下。
关于苏无笙这件事，他确实想的很清楚。
这姑娘不错，徐今是知道的。但是让自己和她处对象，徐今觉得，这事儿连想一想都有一种负罪感。
要知道自徐今在离婚后也曾经仔细的思考过自己过得一塌糊涂的家庭生活，以至于和陈清莲的感情破裂继而离婚，这其实都与他自身性格中的弱点是分不开的。这些弱点表现在日常在单位上的为人处世，就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但是没有办法，说他自命清高也好，洁身自好也好，反正徐今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工人，他觉得普通工人就该过普通的日子。在感情上也是一样，徐今认为自己就该有着一段普通的感情生活，和一个普通的工人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
是的，他不想自己成为焦点，不想自己在工作之外的生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被别人当成笑话一样的讲出来。
可是事与愿违。
自己被绿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作业区近三年来最大的笑话了。现在如果再来个苏无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好事者的玩笑。毕竟自己又不可能为了这些事和他们干一架，自己还有小徐，还有家里的两个老同志，而自己的责任，实际上也就是让他们平安快乐的生活。
想到这里，徐今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把烟头丢进垃圾桶，走到三轮车上拿过已经凉掉的盒饭，三口并作两口的吃了下去。
下午徐今又去几个小区晃了晃，洗了几台抽油烟机，又给两台电脑重装了系统，赶到夜市的时候，差不多都快五点了。
邱秉浩早已将菜从冰柜里拿了出来，正拴着围裙在池边手忙脚乱的洗着。
徐今赶紧走了过去，拴上围裙，和邱秉浩一起洗菜，顺便把没择干净的菜又重新择了一遍，这才将洗干净的菜整齐的码在塑料筐里，放到了灶台旁。
回过头，邱秉浩已经将遮阳棚撑开了，徐今又和他一起将桌椅板凳摆放好，两人这才在店门口的“飞哥专座”旁坐了下来，邱秉浩摸出烟来，递给徐今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
徐今点燃烟吸了一口，望着河堤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突兀的说了一句：“真特么没意思。”
邱秉浩一愣，转头看了看徐今，却见徐今盯着夕阳一言不发。
阵阵青烟之中，拴着围裙的两个老男人，一起吸着烟，看着夕阳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