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飞哥
到清江市的时候，天色已晚。
天边火红的晚霞印照在秦相茹的脸上，让她有点目眩神迷，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好了起来，口中不由得轻哼了几句歌。
一下高速，秦相茹就边开车边用车载蓝牙拨通了清江市公司安监科的科长李俊睿的电话。
“老同学，我到清江了，不用接不用接，你说地方，我来找你。没什么大事，就是早上电话里说的那个事，哈哈哈，那可是副经理的位置呀，有机会当然要争取咯。”
关上电话，秦相茹将车停在收费站出口处，等着李俊睿回话。
是的，秦相茹是来跑官的。
上午郝书记给她透了个风，她就上了心。
下午送翠花上了回镇上的车，她就跑到公司人事科软磨硬泡了两个小时，终于搞清楚了情况。
这次是省公司下的文件，要求市县级公司人员交换交流，同时在交换中会将县级公司不满的职数全部填满。
而苍龙县公司交流的对象，是一县之隔的清江市清江县。
恰好，那里空了两个副经理的职位。
在给自己的中专同学李俊睿打了电话，问清楚了现在清江县公司的一把手，正是自己中专时的用电管理课老师张超军后，秦相茹心中大喜，连忙从李俊睿那里要来张超军的电话。
拨通张超军的电话，秦相茹用平淡但不失尊重的语气告诉张超军，今天自己正好去清江办点事，很久没见老师了，想给老师汇报汇报自己的工作生活情况，如此云云……
李俊睿回电话说张超军喜欢吃正宗的川菜，市里老城区夜市有一家河边的小食店的师傅弄的不错，就是隔一个月才来一次，今天正好是他上工的日子，就在那里吧。
秦相茹知道清江这边和苍龙不一样，因为清江县和清江市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十公里，所以很多县公司的人家都在市里，想来张超军也一样。
于是设定好导航，秦相茹按照李俊睿给的地址驱车前往老城区。
……
到了河边，在露天停车场停好车，秦相茹直接进了夜市，沿着河边开始寻找那家叫做“今浩小食店”的川菜馆。
李俊睿替自己约的七点钟，并说吃饭那地生意好，得早点去占位子。秦相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六点，还有一个小时，足够自己做好准备了。
河堤上人来人往的，还有很多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正对着对面的落日余晖不断的按动着快门。
秦相茹可没有心情去看什么清江第一景，只是快步的沿着河堤走着，边走边用余光在下面一堆闪着五彩光芒的各式招牌里寻找着。
走了几十米，在河堤下面的人行道旁，果然看到一个普通的遮阳棚前，有一块缠着彩色灯泡的招牌，上面写着“今浩小食店”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个鎏金的牌子，写着“食神归位”。
秦相茹撇了撇嘴，心想就这么个破店，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还食神归位，以为自己是周星星啊？
又向店里看去，只见棚子挨着的店里的八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靠近店面的台阶下居然还放着几个独凳，凳子上坐着几个年轻人，看样子是在等位子，只是他们都笑嘻嘻的望着店里，不知正在看着什么。
下了河堤，秦相茹走到小食店的招牌旁，发现棚子里的七八张桌子也是满的。她不禁有些惊奇，不明白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店，生意怎么会这么好。
向店子里望去，只见四五个小孩正拿着饮料，在凳子上边嗑瓜子，边笑嘻嘻的望着店里面。
店门口一个半大小子端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口沫横飞的讲着什么。
“老板，老板。”秦相茹喊了起来
自己不可能排队等位子的，现在六点过十分了，这里是夜市，这些俗人喝个酒可以喝到晚上十一二点的。
……
“电筒照在地下室的墙上，老徐看到一截灯线开关，拉了拉，却没有亮，正在这时，只听有个女人叫道……”
“老板老板，在不，做不做生意啦？”
徐凌飞微微一怔，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只好停下来，向店外看去。
只见一个长的挺漂亮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挎着一个白色的坤包，俏生生的站在外面，东张西望的叫着老板。
“嘿，女人，哥儿几个正听的高兴呢，瞎叫什么呢？”
旁边等位子的一个寸头小青年对着秦相茹喊道。
徐凌飞伸出手对着小青年摆了摆，说道：“各位听众，暂停一分钟，我去问问这个阿姨有什么事，然后我们继续。”
秦相茹看着这半大小子老气横秋的对店外的小青年说话，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只见徐凌飞走到秦相茹面前，笑着说道：“阿姨，老板这会不在，您有什么事，就给我说吧。”
秦相茹看着这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孩说话很有礼貌，也没有理会刚才的小青年，只是微笑着轻言细语的对徐凌飞说道：“小老板吧？我今晚要在你这里请个客，很重要的，你看能不能匀一张桌子给我呀。”
旁边的几个小青年一下子跳了起来，一个穿着露背装的年轻女孩对徐凌飞说道：“小飞哥，不能这样啊，这样不地道了。”
徐凌飞对他们摆了摆手，同样微笑着对秦相茹说道：“阿姨呀，您看，大家都在排队，您总不能搞特殊吧，我也不好叫现在吃饭的客人快点吃完呀，这样于理不合嘛，您说，对不？”
几个小孩有些不耐烦的叫道：“飞哥，我们还等着你讲故事呢。”
秦相茹看了看徐凌飞所在的桌子，上面竖着一块牌子，写着：飞哥专座。旁边还有一个小桶，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几张一块的纸币。
笑了笑，秦相茹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百块钱，你把你这张桌子让给我行不？”
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来，放在桌上。
这时旁边一个上身裸露着，醉醺醺的光头大汉站了起来，说道：“嗨你个臭娘们，桌上的牌子看到没，飞哥专座，邱老板说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座也是给小飞哥留的。”
说完摸出两百块，“啪”的拍在桌子上，对秦相茹说道：“比钱多是吧，两百给你，爱干啥干啥去。”
说完又对徐凌飞说道：“小飞哥，继续讲，我还想听王可可怎么当小三呢。”
旁边几个小子都笑着起哄起来。
有的说：“跟衡哥比钱多？哈哈哈。”
有的歪眉斜眼的看着秦相茹说道：“衡哥可是清江渣土界第一大老板。”
里间传来一声询问：“小飞，怎么了？”
徐凌飞赶紧回道：“没事没事。”
里间没了声音。
秦相茹听着四下的声音，看着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一根大金链子的光头大汉，饶是她那样强势的性格，但在清江市这个地界，人生地不熟的，心里也着实有些害怕，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徐凌飞看到秦相茹的脸色有些难看，连忙拦在赤身大汉身前，笑着说道：“衡叔，今晚没王可可，明天她才出场。”
说罢又把两百块拿起来，双手放在大汉的桌上，说道：“我来解决我来解决，衡叔您吃好喝好，我代表我老爸和邱叔谢谢您了。”
大汉笑了，摸了摸徐凌飞的头，说道：“你小子就是个人精。”又瞪着眼睛对秦相茹说道：“看在小飞哥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说完转身坐下继续喝酒了。
徐凌飞看了看噤若寒蝉的秦相茹，笑着把钱递给秦相茹，说道：“阿姨，您看，我给大家讲故事就是图一乐，跟钱关系不大，我们这儿食客听书免费的，您只要排队，不用钱的。”
秦相茹已经回过神来，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有些无奈的说道：“排队什么时候能有位子呢？我约人约的七点钟，他是指着你们这儿来的。”
徐凌飞看着秦相茹不断的抬手看表，便说道：“这样吧，您等到六点五十，如果还没有位子，我就把我这张桌子给您。”
秦相茹闻言大喜，却见徐凌飞眼睛珠子正滴溜溜的乱转，心里一惊，想到：这小子混夜市的，人小鬼大，该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吧。
果然，徐凌飞笑着说道：“把桌子让给您可以，不过您得答应帮我办一件事。”
秦相茹心中有些惴惴，但又一想，一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我都能当他妈了，怕他干嘛。
当即一笑，说道：“好，什么事你说。”
徐凌飞看了看挂在店里的钟，笑着说道：“还是等您忙完了您的事再说吧。”
说完便回去继续讲故事了。
徐凌飞确实是想让秦相茹明天给他当一天的妈。
首先是长相，这女人很漂亮，当然，漂亮不是主要的，还很有气质。
气质这事情，徐凌飞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她看着舒服。而且不论长相，身高，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和老爹徐今很般配。
邱叔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这里，徐凌飞不禁有些气结。这不靠谱的邱叔，拍着胸脯说给自己找个妈，刚拉来那几个像啥呀，不是浓妆艳抹的像个妖精，就是袒胸露背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这会邱叔说去找个老师来，徐凌飞觉得更不靠谱，他那样子，连自己的班主任王老师那么和善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更别说其他的老师了。
这事儿还得靠自己。徐凌飞望了望厨房，老爹那假清高的性格他是一清二楚，叫他去求自己的妈，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说自己也不太喜欢自己的妈妈去，毕竟两年不见了，说不定她都已经忘了自己了。
想到这里，徐凌飞不由得有些沮丧，老爹和老妈的想法，他不是太清楚，毕竟那是大人的事。但从小老妈就看不起老爹，也不喜欢自己这档子事，他是一清二楚的。
到了六点五十，徐凌飞果然结束了说书。
几个小孩闹着说今天时间不够，徐凌飞把小桶里的钱都退给了他们，又一人给了一根棒棒糖，说道：“今天免费奉送好不，快回家做作业了。”
回头又说道：“今天不讲题了，有什么不懂的明天拿来吧。”
秦相茹看着徐凌飞遣散了几个人，又拿着抹布把桌子擦了擦，将飞哥专座的牌子和小桶拿到冰柜上放着，心想这小孩挺不错，有诚信，可惜天天在夜市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真是可惜了。
徐凌飞把碗筷和茶杯放在桌上，又拿来一盒没拆开的纸巾和一壶茶水放上去，这才笑着招呼秦相茹道：“阿姨，您来坐吧。”
说完就去后厨了。
路过里间的一桌时，一个老头笑着说道：“小飞哥，以后我来没位子，你也把你的专座让给我吧。”
徐凌飞说道：“孙大伯，您喝您的酒吧，当心回去晚了又被孙婆婆骂。”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徐凌飞拿来菜单，给秦相茹介绍道：“阿姨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儿的招牌菜都是川菜，您看您喜好什么口味的，我给您推荐推荐。”
秦相茹笑着说道：“等一等吧，应该快来了。”
徐凌飞笑着说道：“好嘞，您慢坐，待会有事叫我。”
说完给秦相茹倒上茶水，就到冰柜旁看书去了。
七点钟，李俊睿果然陪着张超军而来。
秦相茹远远的看到他们来了，赶紧去把他们迎接了过来。
一坐下，张超军就笑着说道：“哟，小秦，你有点本事啊，我在这吃了几年了，这飞哥专座，就算空着，也不会招待客人的啊，小飞哥呢？”
正在看书的徐凌飞抬起头，见是张超军，连忙站起来，走到桌前给两人倒上茶水，笑着说道：“张伯伯，您又来了，今天想吃点啥？”
张超军笑着说道：“老三样嘛，我们只有三个人，记住，照例只收我的钱。”
秦相茹刚要说话，却听徐凌飞笑着说道：“张伯伯，今天我谁的钱都不收，这顿我请了。”
张超军一愣，转头向秦相茹道：“你认识这家老板？”
秦相茹疑惑的摇了摇头，正要询问，张超军又打趣的说道：“小飞哥，你是不是看这个阿姨漂亮，所以请她吃饭啊？”
徐凌飞笑着摇了摇头，到后厨下单去了。
秦相茹急忙对张超军说道：“老师，我真不认识他们，我还是开着导航，好容易才找到这里的呢！”
李俊睿也笑着说道：“领导，确实是这样，她问了我一路。”
张超军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相茹没有急着提自己提拔的事，只是和两人叙旧，顺便讲了讲在九龙山的一些有趣见闻，倒是听的张超军笑容满面。
菜上来了，一盘爆炒猪肝，一盘李庄白肉，一盘麻婆豆腐，分量很足。
李俊睿又从车里拿了瓶酒，张超军问道：“今天周末，小秦不回去了吧，就在清江住了，我叫公司办给你安排宾馆。喝点酒？”
秦相茹笑着说道：“多谢老师了，我能喝酒的，待会找代驾就行了。”
……
吃完饭，秦相茹陪着张超军走到车旁，李俊睿打电话叫了代驾，秦相茹笑着说道：“我待会自己叫就行了，那边还得结账呢。”
张超军笑着说道：“小秦的酒量还是不错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俊睿给我说了你的意思，交流么，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就看你们苍龙公司放不放人了。”
李俊睿笑着对秦相茹使了个眼色。
秦相茹急忙笑着说道：“那感谢领导了，期待在领导的带领下学到更多的东西。”
送走了张超军，秦相茹回到店里，正要叫徐凌飞来结账，却听到一阵发动机响，紧接着一道雪亮的光照了过来。
正在冰柜旁看书的徐凌飞站起身，快步走到棚子旁对正下车的两人说道：“邱叔，您回来啦！”
邱秉浩取下头盔挂在车头上，对身后正取头盔的女孩说道：“快点快点，就这孩子。”
女孩取下头盔，下了车，看着徐凌飞笑道：“哟，小帅哥呀。”
徐凌飞看着面前穿着皮衣皮裤，头上还扎着无数条小辫子，像是有无数条小蛇盘在头上的女孩，有些无奈的对邱秉浩说道：“就这？”
女孩脸色一下变了，大声说道：“嘿，小子，说什么呢？有没有礼貌啊？”
说完转身想走。
邱秉浩一把拉住她，转头对徐凌飞道：“这是货真价实的老师，小太阳幼儿园大班的老师，飞哥，人不可貌相，人家上班的时候不穿这样。”
徐凌飞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她更像我姐，还是特叛逆那种。”
女孩一脚踢在邱秉浩的小腿上，转身走掉了。
这次邱秉浩没有去追，垂头丧气的坐在摩托车上，说道：“飞哥，你邱叔就这点本事，你非要我给你找个朴素大方，还得有气质的妈，我真找不到啊。”
徐凌飞笑了笑，说道：“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