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为政
七、(二)为政
孔子知命运而从使命,信天道而尽人事,在人道之为善的道路上积极行仁。孔子一直很想为政做官,阳虎出逃齐国后,公山弗扰(即公山不纽)仍以费宰的身份盘踞费邑。公山弗扰大概也想有所作为,便派人请孔子前往辅助。‘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说的是孔子打算前往,子路不高兴,说:“没有地方去便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公山氏那里呢?”孔子说:“他让我去,难道是白白让我去吗?假如有人用我,我将使周文王、周武王的德政在东方复兴啊!”
在这里有三个信息,一是我们可以看到孔子很想做官,因这时孔子已经五十了,有急迫的心情。二是孔子前往有条件,那就是你公山费扰要听我的,我把施政摆出来,依我的做,我就来,不依就不去,孔子做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他需要平台,即使费邑的这个接任者与前任一样也有反叛季氏的心思,但是新上来的,好改造。三是可以看出三桓与鲁君没有请他,他为了找平台只能将就着。孔子去了没有?没有去,是没谈拢还是子路等弟子反对声强烈不得而知,可能是鲁君的召见使孔子找到了更好的平台。
人只要有准备,机会总会来,机会是说来就来,说鲁定公九年,定公召见了孔子,问孔子:“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答:“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很久以来,鲁国由于家臣作乱,呈现出‘民不识君’的局面。所以,一心想恢复正朔的鲁定公,很满意孔子的回答,便任命他做了中都宰。
中都宰相当于中都县长,中都也就是现在的山东汶上县,当县长当了多长时间,只一年,干得怎样,干成了模范县,《孔子家语》中说‘孔子初仕为中都宰,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涂、路无拾遗、器不雕伪,为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因丘陵为坟,不封、不树、行之一年,而西方之诸候则焉。’说是孔子行教化,劝农耕,百姓安居乐业,各地诸候充分肯定纷纷效仿,干出了名气,都来参观见学。在这里我们重点说下行教化的‘男女分涂、路不拾遗,’男女分开走,东西遗失在地上没有拾起来归于己有,社会形成了良好道德风气。
这里有个问题我们必要提一下,现在我们知道路不拾遗是种美德,那男女分途为何会归于美德这类呢,更有甚者认为孔子是反人性,把后来二千来年的婚姻不自由归罪于孔子。我们必要说一说,男女分途为何是重要的道德风尚,这里我们要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诗经.桑中》中有这样的记载‘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要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意思是说到哪儿去采女萝(植物名)?到那卫国沫乡。我的心中在想谁?漂亮大姐她姓姜。约我等待在桑中,邀我相会在上宫,送我远到淇水旁。到哪儿去采麦穗?到那卫国沫乡北。我的心中在想谁?漂亮大姐她姓弋。约我等待在桑中,邀我相会在上宫,送我远到淇水上。到哪儿去采蔓菁?到那卫国沫乡东。我的心中在想谁?漂亮大姐她姓庸。约我等待在桑中,邀我相会在上宫,送我远到淇水滨。
此诗三章说的是一位多情浪子渔色后的放荡得意心态,全以采摘而与三位不同的女性发生了关系,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男女关系并不是保守的,而是不受约束的,很随便,有人说为什么这样,那是因为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开始是形成了母系社会,女人的地位比男人高,由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女人的地位相对降下来,而春秋时代女人的地位并不低,在前面我们讲到姓氏时,天子有姓而无氏,而女子就一直有姓,孔子的母亲顔征在,就是姓顔,说明女子的地位是很高的,而到近代如清代女子就没有姓,只是随丈夫姓,现在我们看到港台地区还有这种现象,如原世卫总干事叫陈冯富珍,本姓冯,丈夫姓陈随陈姓,从姓上我们可以看出女子的地位春秋时代还有母系时代的遗风,男子并不对女子有特权,而是平等的,这里要特别提醒一下,因在以后还会要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不能以现代观点来看待春秋时代,要知道那时女人地位并不低,在男女关系上并没有多少道德约束,有点像现在的原始部落,男女在性上比较没有约束。
这好不好呢?当然不好,为什么,说明社会不文明,还易出现社会问题,这种不受约束的男女关系,不适合于农业社会的需要,农业社会最大的特征是相互协作与相对稳定,对于每个小家来说是男耕女织,而母系社会的遗风会使孩子找不到父亲,那这个家庭如何维系,因为出现了问题不适合社会的发展,于是要解决,孔子以男女分途的办法是配上道德规范,做到男女有别,这有错吗,当然没错,并不是孔子反人性,孔子从来不反人性,而是顺从人性,至于反人性把女子从属于男子那是后代的事情,到了男权社会把孔子这种思想走到了极端,这不是孔子的错,而是后代人的过。孔子用道德教化来实现男女分途在当时确实是一种政绩,是一种对社会道德新风尚的构建,中都得到治理就是明证。
因孔子治理有方,政绩卓著,第二年升任鲁国小司空,司空是干什么的,是搞基础建设的,相当于建设部,小司空则相当于司长,那时的司空是谁,是孟懿子,也就是他的学生,老师当司长,学生当部长,是不是很尴尬,那没事,因孔子这个司长管的地方不是全部的鲁国,在这里还要说一下,大夫的领地孔子是管不了的,国君的土地相对很少,只有几座小城,孔子就管理这些地方,跟不跟孟懿子这个学生汇报工作不知道,孔子这个司长当得怎么样,‘乃别五土之性,而物各得其生之宜,咸得厥所。’说的是孔子根据土地的性质,把它们分为山林、川泽、丘陵、高地、沼泽五类,各种作物都种植在适宜的环境里,都得到了很好的生长。这说明孔子建设规划能力很强。
还有一点给直接领导季桓子办了件好事,鲁昭公不是被季平子赶到齐国,后来客死那里,回来安葬时,季平子把鲁昭公葬在鲁国先王陵寝的墓道南面,使昭公不能和先君葬在一起,以泄私愤,孔子做司空后,派人挖沟把昭王的陵墓与先王的陵墓圈连到一起。孔子对季平子的儿子季桓子说:“令尊以此羞辱国君却彰显了自己的罪行,这是破坏礼制的行为。现在把陵墓合到一起,可以掩盖令尊不守臣道的罪名。”这里可以看出孔子是一个知恩报恩的人,鲁昭公有恩于他,他有能力就做报恩的事,而且依礼行事,善于纠偏,对季氏也有好处,可以摒弃前嫌有利于君臣和睦,可以看出孔子善于处理上下级关系。
孔子在司空位置上有成绩,同时也迎来了新的机会,几个月后就升为司寇,孔子为何升得这样快,说是鲁国的司寇去世,正好齐鲁两国在两国交界的夹谷地区有一个国君间的会盟。鲁定公需要有一个精通周礼和外交的人陪同。于是经季桓子推荐鲁定公选中了精通周礼的孔子。作为国君第一陪同人员,级别必须很高,于是孔子被任命为鲁国司寇,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司寇原本是上卿,但三桓瓜分鲁国后,就只有三桓家族的族长才是上卿。司寇名义上与三桓家族世袭的司马、司空、司徒平级,实际地位要低一些。也就是说,孔子在鲁国的官职职位仅次于鲁定公和三桓,是位居鲁国第五位的高级官员,是名副其实的大官。
孔子在两年之内,从一个普通的士,一个民办教师,一跃成为鲁国排名第五的官员,实在是一个奇迹。当然,孔子的官职是鲁定公任命的,鲁定公已经被三桓架空,孔子也就更加没有实权。孔子的任何政令只在鲁定公的几座城内有效,三桓地盘上的事情他管不着。当了司寇的孔子为政如何,在《淮南子泰族训》记载:“孔子为鲁司寇,道不拾遗,市贾不豫贾,田渔皆让长,而斑白不戴负,非法之所能致也。”东西掉地上了没人捡走,你回去找还能找到,说明老百姓有道德,做生意的价格合理,农业生产发展,老人有所养,做非法的事必受到处理。
在这里我们就来说说夹谷会盟是怎么回事,公元前500年夏天,齐景公和晏婴想和近邻鲁国等中原诸候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吴国的威胁,恢复齐桓公的霸业,于是写信给鲁定公,约他在齐鲁交界的夹谷会盟,想在会盟时逼迫鲁定公签约。齐强鲁弱,鲁定公是不得不去,不去齐国就有借口,你又打不过,只能去谈。孔子作为司寇他的策略是什么,又做了哪些会盟准备,《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年春,及齐平。夏,齐大夫黎言于景公曰:“鲁用孔丘,其势危齐。”乃使使告鲁为好会,会于夹谷。鲁定公且以乘车好住。孔子摄相事,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者诸候出缰,必具官以从。请具左右司马。”定公曰:“诺。”具左右司马。”孔子对定公说:“我听说从事外交谈判必须要有武装准备,从事武事斗争必须有外交配合,从前国君出了自己的国土,一定要带齐必要的官员随从。请您安排左、右司马跟着一起参加会盟。”定公说:“好。”就带了左、右司马一道前去。夹谷这地方是两国的过境,在会盟前鲁国做了充分准备,以防不测。
孔子在会盟时担任相礼(诸候开会,都得有个大臣当助手,称作‘相礼’),随驾赴盟。齐景公赴盟那是威风十足,兵强将勇,对于经常欺侮的这个小兄弟鲁国根本不放在眼里。那时候会盟修个盟台,在盟台上谈,鲁定公由孔子和随行官员簇拥着迎接齐景公。齐景公由相礼晏婴陪着与鲁定公行了见面礼。在这里要说的是,这夹谷是由鲁国选的,鲁国弱,如果是齐国定地方,那鲁定公打死也不敢去,是各有准备。
会盟也就是外交谈判,那时候也挺有意思,齐国先是来场歌舞表演助兴,有人会问那会盟谈判没有礼制吗,两边不都有相礼之人吗,当然规矩一定有,只是这齐景公听取了黎鉏伺机劫持的主意,在欢迎仪式一结束,分宾主落座,上奏音乐,这种国与国的外交活动,上演的应该是国家经典音乐什么的,可齐国不是,而是把征服莱子国那里的土著歌舞,动作古怪,丑态百出的乐子搞了来,台上一片混乱,有点像自由舞,齐国想趁乱来靠近鲁定公达到目的。
齐景公洋洋得意地看着鲁定公,阴阳怪气地问道:“定公,四方之乐惬意否?这班乐子是莱子国的,莱子国被我强齐征服后归顺。你看这歌舞多么有趣,可谓独出心载,其乐无穷,哈哈…”齐景公这心理战,是鲁定公始料不及,孔子看出了玄机,来到齐景公面前,凛然正气地说:“景公和定公远途赴约,是为两国结盟之好,弄这些不伦不类的淫乐,实是大逆不敬。”在人们的印象中孔子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化人,却不知孔子是文武双全,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一米九二的大汉武艺高强,站在齐国君臣面前多有威慑感,并且义正严词,有理有节连齐相晏婴都站在一边,从这里可以看出‘仁者,必有勇,’晏婴不知是黎鉏的诡计,也随声附和道:“两国会盟,礼仪盛大,怎么能用这些不三不四的礼乐来刹风景呢?”齐景公被戳到了疼处,很生气,暗骂晏婴多事,让他在鲁国君臣面前丢了脸,于是阴着脸,命有司换下乐子,有司见景公真生了气,心里害怕起来,急忙派人换上齐国宫乐。顿时,器乐菲菲,一队宫女身着色彩斑斓的戏衣,轻歌慢舞,盟台上剑拔弩张的局面有所缓和。孔子施礼归坐,刚坐定便发现歌舞有变,原本浓妆艳抹的乐女,突然跳艳舞,做出极其下流的动作来戏耍定公。定公非常尴尬。孔子见齐国君臣出尔反尔,一再行为不轨,羞辱定公君臣,不仅义愤填膺,站在台阶上,高声斥责:“如此盛典,怎容这班下人如此目无君长,该杀!”鲁定公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打颤。齐国君臣却笑得前仰后合,歌女们见主子欢喜,演得更加卖力。有甚者到了定公面前,威胁到了定公的安全。这明显是想拿鲁定公开涮,孔子此时忍无可忍地大声怒斥:“齐鲁两国即以结盟便是一家,家务事人人有权处理。隐恶扬善,净化灵魂,鲁国司马速将那领头斩了。”鲁国的左右司马得令上台,拔出宝剑,当场把两名领头的乐女斩为两段,其他乐女见了吓得抱头鼠窜。台上顿时偃旗息鼓,停歌罢舞。齐国君臣惊得好久没有言论,齐景公和黎鉏精心设计的诡计,被孔子彻底粉碎了。
齐景公辱压鲁定公,被孔子识破抨击,不仅愤气填胸,但他非常敬重孔子的胆识和言辞。他心里很明白,凭孔子的才华,振兴鲁国易如反掌。想着妒气顿生,决心孤注一掷,展示齐国的淫威。订立盟约时,齐景公蛮不讲理地要挟道:“齐鲁乃友好邻邦,结盟成一家,以后,齐国有事出兵,鲁国必须派三百乘兵车相随,否则,就是破坏盟约!”孔子听出了齐景公的弦外之音,针锋相对地驳斥道:“齐、鲁会盟,意在两国和平共处,子民安居乐业。作为盟国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谦让礼和,情如手足。齐鲁两国即盟,应解前嫌,以利后合,如今齐占我汶阳之田不还,寒我民心,可见会盟不诚。出兵征战非侵即掠,鲁国对不诚之盟国怎好派兵相助,那样岂不让天下人笑我鲁国助纣为虐吗!大王乃仁义之君,不会久占鲁国之地而挟鲁国不义吧?”齐景公狡辩道:“汶阳之田乃是鲁国对齐国的补偿,何为侵占?”孔子措辞严厉地纠辨道:“大王,此言差矣。齐鲁两国以齐长城为界,城阴(北面)为齐,城阳(南面)为鲁,而今齐已占过城南数十里,掠夺我财富子民无数,实为侵略,何谈补偿,尝之合理?”齐景公理屈词穷,无言以对,再三斟酌,答应齐鲁两国仍以长城为界,归还郓、讙、龟阴之地以示赔罪。齐景公俯首帖耳地拉着鲁定公的手,登上龟寨山山顶,指出了交还侵占之田。为表明悔过之心,还与鲁定公联手修筑了‘谢过台’以示铭记。
孔子凭周礼和自己的博学与机智,终于战胜了齐国野蛮的外交功势,彻底粉碎了景公的侵略阴谋,不动刀兵,夺回了被掠的土地,维护了鲁国的荣誉和利益,成为继长勺之战后,鲁国以弱胜强的又一典型事例。孔子佐定赴约,舌战齐公,为鲁国争取了土地的完整及边境的平安,劳苦功高,被任命为大司寇,行相礼。这就是齐鲁两国在夹谷举行的那场轰轰烈烈的会盟。从这场会盟中我们可以看到孔子是‘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事前是精心准备做到文武兼备,会盟时有勇有谋,有理有节,始终站在道义的制高点。
夹谷会盟使孔子担任大司寇并摄行相事,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并兼代理副总理(有人说是总理,我看不妥,鲁国国政是季桓子相当于总理职务,孔子是作为副手,有事是应向实权的季桓子请示的。)在这个位置上孔子做了些什么事,我们一件一件来说。
《孔子家语》中记载‘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事,有喜色。仲由问曰:“由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今夫子得位而喜,何也?”孔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乐以贵下人’乎?”于是朝七日而诛乱政大夫少正卯,戮之于两观之下,尸于朝三日。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今夫子为政而始诛之,或者为失乎?”孔子曰:“居,吾语汝以其故。天下有大恶者五,而窃盗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其谈说足以饰褒莹众,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夫殷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正,周公诛管蔡,太公诛华士,管仲诛付乙,子产诛史何,是此七子皆异世而同诛者,以七子异世而同恶,故不可赦也。《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
说的是孔子当上最高法院院长并代理副总理后,显得很高兴,子路就问他:“我听说作为一个君子祸患来了不惧怕,富贵来了不欢喜,今天老师这么高兴,为何呢?”孔子回答说:“是这样,有这样的话,我高兴的是有尊贵的位置能为百姓做事。”孔子上台就有大动作。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孔子刚升官七天,就在朝堂的两座高台下杀了乱政的大夫少正卯,并三天不准收尸,以儆效尤。对于这件事子贡去问话:“少正卯在鲁国也是个名人了,老师你才当政几天就杀了他,会不会有点失策啊?”子贡问得很委婉。孔子解释,说:“来,我给你说说我为啥要杀他。”于是孔子一连串举了五种作恶多端的行为,比强盗小偷更该杀的,第一种人分得清事理,但是内心险恶。第二种人说话虚伪,但是很有辩才;第三种人行为邪僻,但是坚定不移;第四种人志向愚陋,但是知识广博;第五种人行为不正,但是表面好施恩泽。这五种人都有懂得思辨,知识渊博,聪明通达的好名声,但是实际上不是这样。如果让他们大行虚伪的一套,招摇撞骗,他们的智慧能够感染群众,强大的势力能够独立于世,这是奸人中的枭雄,不能不杀。
凡是这五种人中的一种,都应该杀,而少正卯每条都中,简直是恶贯满盈。不杀他,朝廷就不会安稳。末了,孔子还举出跟自己一样杀人的一堆代表,比如,商汤是圣王吧,他杀了尹谐;文王呢,也杀了潘正;周公大贤,还杀了弟弟管叔和蔡叔;姜太公也杀了一个叫华士的;管仲、子产这种古之遗爱,当政期间也纷纷杀了人。
孔子杀少正卯是件被后人争议的事,有人说孔子是公报私仇,理由是少正卯也是民办学校校长,跟孔子办的学校竞争,少正卯这个人能说会道讲课的吸引力强,孔校长三次招满生了,三次都跑到少正卯学校去了,只剩下顔回没过去,说是以前结下了梁子,这孔子一上台就把少正卯正法,把孔子说成是伪君子,是这样吗?在这里我们必要进行一些分析。
首先我们要知道少正卯是个什么人,少正卯不是平民百姓,少正是司法官职而且是可世袭的,说明少正卯有地位有背景懂司法,少正卯办的是什么学校呢,应该是律师专业性质的学校,因当时的少正是司法官职兼有教化的责任,少正卯相当于即是法院法庭庭长又办律师培训学校,这律师自古以来就有这个特点,谁给我钱,我为谁打官司,站在谁一边,孔子提到子产就杀了郑国的大夫邓析,邓析办学比孔子办的学校要早名气是当时最大的,跟少正卯是类似的学校,说是这位邓析校长有一次一位贵族淹死了,被捞尸者捞了上来,这家人到捞尸者那去领尸体,可是这捞尸者要钱太高,相当于平常本来只要一千的人工费,可这次看是贵族家要十万,贵族家里不干,就去找邓析,邓析拿了费用便告诉他;“你不要着急,这尸体只能你家领,你家不领就没人领”。这贵族家一听觉得有道理,就不着急领。贵族家不来,这捞尸者等不了,自己想不去办法也去找邓析,邓析拿到费用就告诉他:“你捞上来的尸体是独一无二的,贵族家只能从你这儿来买,别地方买不着。”这捞尸者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邓析是拿了两边钱,而两边是谁也不先找谁,只是一个死等,最后等到烂了,双方没得好。后来邓析被杀了,为什么呢,因为只有钱没有是非观念,没有道德底线。而这个少正卯跟邓析类似,可以说是当时的一种不良风气,孔子拿少正卯开刀,可以说是拿社会不良风气开刀。而且孔子相对而言无背景,在那个时代孔子敢于杀少正卯,如果出于私怨,孔子能立得住吗?还能暴尸三日,让人来看,这是明摆着公开,让所有人看到,要是私怨出于常理是藏或是不让人知道,为何会反其道而行之,这说不通。
其次我们来看这事的效果怎样,是否真如孔子所设想的以儆效尤,起到了思想统一的作用,从后来推行‘堕三都’实事的证明来看,是起到了相应的作用。最后对鲁国政治产生的影响,在孔子的治理下鲁国大治,说明方法得当人心支持,少正卯的事件没有成为孔子离开鲁国的原因。相反少正卯与孔子的德治背道而驰,‘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孔子说:“以道德原则治理国家,就像北极星一样处在一定的位置,所有的星辰都会围绕着它。”这代表了孔子的为政思想,强调道德对政治生活的决定作用,主张以道德教化为治国的原则。
孔子杀少正卯归于一点是少正卯这个人无德有才,不是有句话说有德有才是优等品,有德无才是次品,无德无才是废品,无德有才是危险品,去对照孔子所言的五点理由,可以看出少正卯属于无德有才这类。并且少正卯对社会民风有不良影响,孔子的仁政德治,说得简单点就是把道德标准立起来,让大家知道是非、对错、善恶,并相信这种价值标准,从而建立道德信仰。
《论语》中有‘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子贡问孔子从政要怎么做,孔子说:一个国家粮食够百姓吃饱,兵力要足以抵御外敌,还有就是百姓要有信仰。子贡问:要是不得已,必须要少一样的话,那么这三者应该先去哪个?孔子说:去兵。子贡再问:这两者要是必须去一样的话,先去哪个?孔子说:去食,自古是人都是会死的,但是要是没有了信仰那么这个国家也无法存在了。从中可以看出孔子的治国哲学,以德达道,在德这个原则问题上,孔子不手软,敢决断。孔子为道而杀人,即使是有背景的人,在外人看来不敢杀的,他也敢于断然处之。孔子行仁而为政,始终‘一以贯之’道德价值,并没有偏离,从少正卯这件事上能充分看到这点。
孔子上任就法办了大夫少正卯,那他对平民百姓怎样,我们来看看。在《孔子家语》中记载说是孔子上任不久,有父子争讼,父子告上法庭,对于这件事,孔子没有马上判决,把两个人都关在牢里。然后三个月过去了,都不去管。结果案件中的父亲主动请求:“我不告我儿子了。”然后孔子就赦免他们,就让这父子回家。结果季孙听到了这个事情,就不高兴了,“不悦”。然后对孔子讲:“司寇,你是不是欺骗我了,以前你都告诉我,为国家者必先用孝来治理天下,而今天这个儿子不孝,父亲还告他,你怎么不处罚,然后让天下人都懂孝?”他这里是讲‘戮一不孝’,就是把这个不孝子杀了,来教天下的人行孝,“这样不是很好吗,怎么又把他放了呢?”大家想一想,真的把他儿子杀了,天下的人孝了吗?可能会吓到了,然后呢?“哎哟,我得要对我爸妈好,不然我要被砍头。”那他那个孝就不是天性了。所以孝是天性,应该顺着人性启发才对。所以‘孔子喟然叹曰’,孔子很感叹,“哎呀,你怎么要用这种方法呢?”然后说了“呜呼”,感叹啊。“上失其道,”你在上位者没有做好榜样,也没有教导百姓。“而杀其下。”你没教他孝道,他现在不孝了,你就要把他杀了。“非理也。”这个是不合理的,你没教他,责任不在他,是我们领导者的责任。“不教以孝,而听其狱。是杀不辜也。”我们不用孝道教化人民,然后判决了他的案子,就把他关到监狱里面去,甚至于执行死刑,这个是‘杀不辜’,杀害无辜的人。其实这个人他假如真的被杀了,我们想一想,他爸爸会很高兴吗?他爸爸也是一时气愤,真的儿子被判刑死了,可能也变成这个父亲一辈子的遗憾。那都是一时之气而已,五千年的历史长河,有没有哪一个父亲说:“我告我儿子,他被杀了,我好高兴。”哪有儿子不好,父母很高兴的,好像没听说过,这违反人性,孔子的方式是反省,领导者首先有没有教,没有教,你就不能去处罚人民。再就是体恤人情,判案当中不只有法律,还有情理都要考虑。
从此事中孔子引申到其它方面。‘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全军溃败不可以斩杀士卒,司法混乱不可以惩罚百姓,为什么?‘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这是因为身居上位者没有实行道德教化,罪责并不在百姓的身上。‘夫慢令谨诛,贼也,’法令松弛不严谨,而诛杀甚严,这是残害百姓。‘征敛无时,暴也,’横征暴敛没有一定的时节,这是暴政。‘不诫责成,虐也,’不事先教化百姓却苛求他们尊礼守法,这是虐政。‘政无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如果政事能够杜绝了这三个方面,然后才可以用刑。
孔子还接着讲,应该怎么样教导人们,给人以道德的教化。这也是有步骤的。孔子说‘既陈忠信、礼义廉耻’的道理,并且以身作则,让人们信服。人们明白了是非善恶美丑的标准,就不会轻易地去作恶了。
宣讲了道德之后还不行,‘则尚贤以劝之,’要尊重贤德之人,劝勉百姓向善。所以尊重贤德之人非常地重要,那有德行的人他能够身体力行,又能够把这些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道理讲解出来,让大家都去学习效仿,社会就安定和谐了。尊重老师、尊重贤德之人,才能够兴起教化。‘又不可,则废不能以惮之,’还是不行,就要废弃罢黜那些不能遵守道德规范的人,让人们生起畏惧之心。‘若是,百姓正矣,’如果这些都做到了,百姓自然端正。‘其有邪民不从化者,然后待之以刑,则民咸知罪矣,’倘若还有一些奸邪之徒顽固不化,最后才给他们以刑罚的制裁,这样民众就都能够明理而知耻,而羞于犯罪了。‘是以威厉而不诫,刑措而不用也,’于是就不需要使用严厉、苛责的政令,而刑罚也可以搁置不用了。‘今世不然,乱其教,烦其刑,使民迷惑而陷罪焉,又从而制之,帮刑弥繁而盗不胜也,’然而现在的世间却不是这样,现在的世间是什么样的呢?教育混乱,刑罚繁多,使人迷惑,人们不知不觉地就犯了罪,结果又用刑罚来制裁他。刑罚愈来愈繁多,但是犯罪的人却数不胜数。‘世俗之陵迟久矣,虽有刑法,民能勿踰乎?’社会的风气由盛转衰已经很久了,虽然有刑法,老百姓能不越轨犯法吗?孔子告诉我们先要给民众教化,如果民众因为没有伦理道德的教化,而做了邪曲不正的事,应该给予宽恕。但是宽恕之后,一定要兴起伦理道德的教育,让人们知道做人的本分。
从父子争讼中,《论语》有相关为政之言,‘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季康子问孔子为政之道,说:“如果杀掉行事不端的人让人行事端正,可以吗?”孔子说:“您治理民众为什么要杀戮呢?您想要向善,那么老百姓就会向善。领导的作风好比风,老百姓的作风好比草。风向哪边吹,草就向哪边倒。”季康子用简单杀来解决问题孔子反对,‘人而不仁,疾之为甚,亦乱也,’作为为政者应有仁爱这心,老百姓违了规,你不可过重处罚,如果只用简单的杀,那也是作乱。哪个好杀人的朝代能长久的,没有。
孔子的仁政是需要为政者的带领与教化。‘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说:“如果民众能听从使唤,就由着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不能听从使唤,就去教化使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如修水利而征用劳役,老百姓听从政府安排去修水利,那老百姓是用肩挑还是用车推,是起早干还是贪黑干,政府就没有必要去管,给老百姓自由选择。如果老百姓对修水利有怨言不愿去修,那政府就要去教化告诉老百姓修水利的利弊,让老百姓知道利害关系。而对此句的理解,有人把‘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认为老百姓只可驱使不可让他们知道事情,把此话作为孔子愚民政策的依据,此解完全是错误的,孔子自己办学校来推行教育,被后世尊称为教育家,在实行仁政上重视教化,从来没有一点愚民的思想,怎么会‘不可使知之’?而是断句不同,理解完全相反,造成这样的结果,原因在于是否能真正把握孔子的思想。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子张请教孔子说:“要怎么做才能把政务治理好?”孔子说:“推崇五种美德,排除四种恶行,这样就可以把政务治理好了。”子张说:“五种美德是什么?”孔子说:“君子要做到的是:施惠于民,自己却不耗费;劳动百姓,却不招来怨恨;表现欲望,但是并不贪求;神情舒泰,但是并不骄傲;态度威严,但是并凶猛。”子张说:“施惠于民,自己却不耗费,这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顺着百姓所想要的利益,使他们得到满足,这不是施惠于民,自己却不耗费吗?选择适合劳动的情况去劳动百姓,又有谁会怨恨?自己想要的是行仁,结果得到了行仁的机会,还要贪求什么呢?不论人数多少,以及势力大小,君子对他们都不敢怠慢,这不也是神情舒泰却不骄傲吗?君子服饰整齐,表情庄重,严肃得使人一看就有些畏惧,这不也是态度威严却不凶猛吗?”子张说:“四种恶行又是什么?”孔子说:“不先教导规范,百姓犯错就杀,这称做酷虐;不先提出警告,就要看到成效,这称做残暴;延后下令时间,届时却严格要求,这称做害人;同样是要给人的,出手却吝惜,这称做刁难别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孔子反对的是简单粗暴,推崇的是民本,孔子的仁政思想有着浓烈的民本意识,从来不是只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更多要求强势的一方。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子路问怎样管理政事,孔子说:“做在老百姓之前,使老百姓勤劳。”子路请求多讲一点。孔子说:“不要懈怠。”以孔子德治标准来称量,为政者不好当,要求做在前,带着干。只是在现实中往往是强势要求弱势。统治者重视的是政令与刑罚,‘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孔子说:“用政令来治理百姓,用刑法来整顿他们,老百姓只求能免于犯罪受惩罚,却没有廉耻之心;用道德引导百姓,用礼制去同化他们,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有归服之心。”当然这里的刑法并不是现代意义的法治,讲人人平等,而是统治工具,我能用法管你,法却管不着我,‘法’治的不足,使孔子看到了德治的优势,这可能跟我们现在不同,现在人都有知识,法出来公平公开一视同仁,是人民的立法,而那时是统治阶级给被统治阶级立法,人的知识有限,有时犯法都不知是怎回事,如果只依法来治,那老百姓杀了还不知是犯了什么法,而德治是统治者的带领与教化,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注重要求强势的一方。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子路问怎能才算是一位君子。孔子说:“修养自己来严肃认真地对待工作。”子路道:“这样就够了吗?”孔子道:“修养自己来身边人安乐。”子路道:“这样就够了吗?”孔子道:“修养自己使百姓得到安乐”,孔子告诉子路修身、齐家、治国三种境界,这三种境界是内圣才能外王,于是《大学》中有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是以修身为本’,虽然对当政者孔子以‘斗箕之人’来看待,但孔子仁政更多的对统治者提出了道德要求,以民本立场来进行价值判断,这是可贵的,也是现在我们应该学习与传承的。
孔子为政期间,要说他最为重大,也最能体现他的政治理想与人生追求的行动,当是‘堕三都’。三都即实际控制着鲁国政权的三桓各自割据领地的城堡,堕就是拆掉这些城堡,因这些城堡超规格成为军事堡垒,相当于现在拆违章建筑。前面已经提到,三桓是当年鲁桓公的后裔,其中孟孙氏为司空,叔孙氏为司马,季孙氏为司徒,是为鲁国三卿,分享着鲁国政权。其中又以季孙氏势力最大,掌握着鲁国国政(在这里要说一下为何季孙氏这么牛,在于管的军队多,鲁国共有四军,孟氏一军、叔氏一军,季氏二军,鲁公没一军只有空头衔,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中国自古就是真理)。这‘三都’有季孙氏费邑(今山东费县)、叔孙氏的郈邑(今山东东平县)、孟氏的成邑(今山东宁阳县)领地城堡,其中又以季孙氏费邑领地城堡最大最坚固。这三大领地皆高筑墙,藏甲兵,相当于是军事基地,都曾经是三桓向鲁国国君闹独立、争权力、搞割据的据点和资本。
上面介绍过鲁国的情况是大夫架空国君,家臣架空大夫,因三桓住在曲阜,自己的采邑由家臣来守,上行下效,在鲁昭公十四年,季孙氏的家臣以费邑领地城堡反叛季孙氏;鲁定公五年,阳虎利用领地城堡囚禁季桓子,定公八年又挟汶阳之田叛鲁奔齐;定公十年,侯犯又以郈邑领地反叛。可以说家臣们以领地城堡屡屡闹独立、搞反叛的行动,已经严重地威胁着三桓,尤其是季孙氏、叔孙氏的集团利益,甚至已经成为他们寝食难安的一块心病。面对当时鲁国定公虚位无权、三桓擅权(特别是季氏),三桓之家又是家臣垄断的混乱局面,孔子审时度势,认为正是他实现政治理想与人生追求的难逢好时机。用雄心勃勃来形容当时孔子的心情一点也不为过。
我们不妨来体会一下孔子心中的治国平天下的蓝图:加强鲁国公室,在当时当然就是加强鲁定公的实际统治权力,削弱、抑制三桓、特别是季氏的领地与权力的扩张,贬斥、剥夺三桓家臣膨胀的私欲,从而使鲁国君臣父子按周礼及贵族等级制,各复其位、各守其职,用仁政德治将鲁国治理得国富民安。至此,也仅是孔子蓝图的一半,甚至还不是最为重要的一半。他更要以鲁国为基础、为蓝本,扩大影响,最终达到尊天子、服诸候、以仁政德治统一天下的大同世界。
孔子这次‘堕三都’的主张与计划,核心的东西是剥夺季孙氏以及孟孙氏、叔孙氏所获得的非法政权,并以此重归于鲁国国君。孔子的这种想法能实现吗?孔子经过仔细地分析三桓的具体情况,从中看到了成功的可能。首先要考虑实际掌管着鲁国国政的季孙氏的态度与支持的可能性。经过了昭公时家臣南蒯的反叛、定公时家臣阳虎的屡屡作恶,全都是以费邑领地城堡为据点为后盾为资本。
虽然阳虎之乱已经平息,他也出奔已经三年,但是与阳虎曾经有过勾结的公山不狃(也就是曾经召请孔子帮忙的公山弗扰),现今仍然占着费宰的位置,并凭借着费邑领地城堡使季孙氏有些无可奈何。而叔孙氏的郈邑领地城堡,在前一年就曾因为侯犯的叛乱而归齐,现在虽然齐国已经归还郈邑,却还空着邑宰的职位。孔子甚至分析得更为细致,他还看到了叔孙氏不仅有家臣叛于外,还有同父异母的儿子叛于内。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子叫叔孙辄,因与叔孙氏有矛盾,曾经借助阳虎的力量想夺取叔孙氏的权力。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孟孙氏孟懿子的态度,他没有季孙氏与叔孙氏这样的外叛内乱、惶惶不可终日的忧患,他的家臣也是守着成邑领地城堡的邑宰公敛处父,对主人十分忠诚。
但是孔子也认真分析了孟孙氏赞成‘堕三都’的可能性,因孟懿子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应当更能从高层次领会老师的理想与追求,况且阳虎之乱的时候,阳虎曾经有过杀孟懿子而自代之的企图,不是也会给孟懿子敲响警钟了吗?同时,孔子想,我那个最终以鲁国大治国富民安为基础,从而达到尊天子服诸候统一天下的蓝图,不也是在为着你三桓子孙们最终的利益着想吗?如果任其这种无礼无序的争斗战乱愈演愈烈,你三桓不是时刻都有被倾覆的危险吗?当然,孔子也知道他正处于一个最为有利的时刻,那就是夹谷会盟的胜利,已经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威望。而夹谷会盟之后,齐国所归还的汶阳之田,正是季孙氏的领地。这也就更加加重了鲁定公,尤其是季孙氏对于自己的信任与依重。
终于,经过缜密思考与计划的孔子,于公元前498年(鲁定公十二年),大胆地向鲁定公与季孙氏提出了‘堕三都’的行动计划:‘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今三家过制,请皆损之。’(《孔子家语》)果然如孔子所料,这一计划迅速得到了鲁定公与三桓的赞成与响应。第一步就顺利拆除了叔孙氏的郈邑领地城堡。如前所述,从齐国归还不久的郈邑,还没有任命邑宰,只要得到叔孙氏的赞同,拆除起来当然也就十分顺当。第二步拆除季孙氏费邑领地城堡时,却遇到了激烈反抗。费邑宰公山不狃,当然知道‘堕都’的厉害,而且是双层的厉害。一层是季孙氏肯定知道了自己的叛乱之意,一旦费邑领地城堡被堕被拆,自己也就失去了所有的自卫自保的屏障。另一层厉害当然来自孔子。他知道孔子‘忠君尊王’的坚决,那年孔子的拒绝就曾让他领教过孔子的态度。如果不能抵抗住这双重的厉害,结果也许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公山不狃不遗余力地进行猛烈地反击,并趁鲁国国都曲阜空虚之时,率费人突袭曲阜。情急之下,鲁定公与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匆匆躲入季孙氏住宅。此时的孔子没有慌乱,而是镇定自若,他迅即命令大夫申句须、乐颀率兵反击,并于姑蔑(今山东泗水县东)打败公山不狃。没有退路的公山不狃只好逃向齐国。随之,最大也最坚固的季孙氏费邑领地城堡,也被拆除。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成功的方向发展。但是,孔子在拆除孟孙氏成邑领地城堡的时候,却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障碍。这个障碍,看似来自三桓之一的孟懿子,实则来自整个三桓。起因于孟孙氏家臣、成邑邑宰公敛处父对于孟懿子的忠诚和远见(孟孙氏一家利益的远见)。公敛处父将堕毁成邑领地城堡对于孟孙氏的不得看得很清。他紧急地对孟懿子说:“堕成,齐人必到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左传.定公十二年》)公敛处父是个智慧的人,他看到了孔子‘堕三都’的实质,并为孟孙氏孟懿子想好了计策:你不是孔子的学生吗?你又同意过‘堕三都’的计划,总不能轮到自己出尔反尔吧?那好,不要紧,你就装作不知道,我来抵抗好了。孟懿子不仅对于公敛处父的忠诚坚信不移,而且他还对于公敛处父的救命之恩永铭在心。那是在阳虎准备杀孟懿子以取代其位置的时候,是警觉的公敛处父发现了他的阴谋,并及时采取措施,才使孟懿子幸免于难。果然,孟懿子照计行事,表面没有任何反对堕城的表示,暗中却全力支持公敛处父的反抗。从夏天一直拖到冬天,成邑领地城堡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眼看着‘堕三都’的计划就要毁于一旦,着急并感到危险的鲁定公于这年的十二月,亲自出马带领军队围困成邑城堡。让孔子想不到的是,就连季孙氏、叔孙氏也采取了观望消极的态度。
鲁定公的出马,终因三桓的消极而告失败。堕城失败,意味着孔子‘堕三都’计划的失败。这对孔子仕鲁,几乎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孔子更从三桓的态度由积极转为消极,清楚地感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正是强大的、在鲁国当道也决定着自己政治前途的三桓,尤其是当政的季孙氏。不仅是公敛处父的想法与孟懿子的态度的改变,让季孙氏警醒过来。我想,三桓甚至会有过一起的沟通与商议。他们彻底明白过来,孔子的‘堕三都’看似帮助他们消弱甚至是剪除家臣的力量与威胁,而实质却是最终削弱三桓强大鲁国公室。他们清楚地看到,这个在夹谷会盟中大智大勇的孔子,在‘堕三都’的时候,已经成为他们的对立面、甚至将来还有可能成为水火不容的敌人。季孙氏当然还记得孔子的一系列对于自己不满的言论,最为大家传播的,当然是那句‘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像这样的事情都忍心做了,还有什么事情他不忍心去做呢?言外之意是要告诉大家季家的野心大着呢,叛变、造反、取代鲁君甚至周天子,他是都敢于干的。
此时的孔子面临着不可回避的抉择,要么放弃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屈从苟安;要么坚守自己的主张,辞职离鲁。孔子并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仕鲁不过四年的孔子,当然还记得自己与鲁国的主政者季孙氏的‘蜜月期’,虽然短暂,却还是让人难忘的。‘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公羊传.定公十二年》),不正是说的他们俩相互尊重对方的意见,有着很好的配合吗?心里装着天下的孔子,当然也有委曲求全的时候。身为大司寇,是与鲁国的世袭三卿同列为上卿的。但他心里明白,要想办成事情,必须要与掌握着鲁国实际大权的季孙氏搞好关系,他表面上是要向鲁定公负责,而实际上必须要向季孙氏负责。以‘克己复礼’为己任,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孔子,却要向一个乱礼的权势者让步,这对孔子是十分痛苦的。但是孔子曾经掩起心上的痛苦,作出过让步。
有一次孔子去见季桓子,或许是意见相左,或许是正好碰到季桓子不悦的时候,孔子想办的事情就没能办成。但是孔子没有赌气,紧接着又去登门求见。连自己的弟子都看不下去了,对老师表示不满。如弟子宰予不高兴地提意见说:“从前我曾听老师说过:‘王公不邀请我,我不去见他。’现在老师做了大司寇,日子不长,而委屈自己去求见季桓子的事已经发生多次了。难道不可以不去吗?”这个时候,内心痛苦的老师,不能不向自己的弟子剖白深藏于心的想法了,他说:“不错,我是讲过这样的话,但是鲁国‘以众相陵,以兵相暴’的不安定局面,由来已久,而负责当局不去治理,必将大乱。危乱的时局需要我负责办事,这岂不比任何邀请都更郑重和紧迫吗?”一个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天下人而将自己的利益甚至屈辱置之度外的孔子,就这样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如今,他又面临着一个更大的考验与一个更难的抉择。孔子会怎样办呢?如果按照我们当下的习惯,对于上级的指示或者意图,要么‘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要么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主动迎合上级的意图—不管如何,反正要将领导侍候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这样自己的仕途当然也就会一帆风顺,也就会各自获得受益。
本来孔子也有第二条道路可走,那就是放弃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向鲁国当政者季孙氏妥协,或者干脆迎合季孙氏的意思。这样,孔子肯定会做稳了自己的高官,风光无限。况且孔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为了求得财富,就是做市场上的守门卒都愿意—真是率真、性情、本色—何况是上卿之位?但是孔子就是孔子。支节问题上可以妥协,在关系着自己理想与追求的大是大非问题上,他毫不退让,宁可不干这个官也不能在原则问题上向季孙氏为首的三桓妥协。季孙氏当然等待着孔子的妥协。他也需要孔子这块金字招牌为自己装扮门面,况且孔子处理国务的能力也是鲁国所需要的。只要孔子不再坚持削弱三桓而强公室的主意,其它都好商量。他等待着曾经屡次主动上门的孔子再次找上门来,那时,他会和颜悦色地与其修好。但是孔子没有再去登门。
孔子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的主张不能实行,那我就乘个木筏子漂于海上好了,但是想让我同流合污绝对不行。还有‘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吃粗粮喝白开水,弯着胳膊当枕头,都没什么,我照样乐在其中。但是违背原则与道义取来的富裕与尊贵,我却看得与浮云一样轻。再有,‘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国家政治清明,做官领俸禄;国家政治黑暗,还去当官领俸禄,这就是耻辱。这就是孔子,他真是为中国的官员做出了一个好的榜样,一个让人向而往之的榜样。有原则、有道义,不卑躬屈膝不奴顔媚态。孔子与季桓子的关系没有缓和,恰在这时,鲁国又发生了一件让孔子气愤不已的事。齐景公依大夫黎鉏的计策,挑选了八十个盛装美女,外加一百二十匹披挂彩衣的文马,送给鲁国国君。
齐国为何要送美女与文马,难道是讨好鲁国,当然不是,而是感到了压力,齐国采取分化的策略看来要被孔子改变,阳虎与公山不狃败后都逃到哪国,是齐国,也就是说齐国支持这些反政府武装,让你们各自为政,抱不了团,相互牵制,内部的力量一抵消,哪还有力量跟齐国斗呢,孔子‘堕三都’是为了去尾大不掉的痼疾,强化公室权力,这公室权力一强拧成一股绳,那齐国就难对付了,这个道理古今随处可见,如日本侵略中国,不也是看到中国军阀割据,军阀混战,四分五裂才敢下手。而当新中国成立,虽然一穷二白,但全国上下拧成一股绳,同仇敌忾在朝鲜都敢于跟老美较量。这个道理齐国明白,看到孔子‘堕三都’带来的严重性,当然要想办法,这个办法就是针对人性的弱点,特别是有权男人的弱点—美女与金钱,文马当时是贵重财富,从齐国的反映来看充分证明孔子的国策是完全正确的,也是有效的,只是当家臣之患这个主要矛盾解决后,三桓特权上升为主要矛盾,有道是姜还是老的辣,当季氏清醒过来自保,孔子的政策自然难以进行。
还是说美女与文马的事,齐国送的美女与文马到了鲁国国都曲阜南门外,不敢贸然进城,而是先派人谒见季桓子。季桓子心有所动,穿上老百姓的服装前去观看,看后又去汇报给鲁定公,鲁定公以察看民情为借口前去观看,然后就全部收下。收下之后不要紧,鲁定公是‘往观终日,怠于政事’,疏远孔子。季桓子呢,《论语》中‘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也是‘三日不听政’,连祭天这样的国事都不去参加。在好德与好色上,他们都选择了后者,孔子后来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这鲁定公与季桓子应是孔子的见证。急性的子路忍不住了,对老师说:“我们还是离开鲁国吧,”子路做过季氏的家臣,又是‘堕三都’的拆迁队长,季桓子态度的变化,子路感受得比孔子深,这个直率的学生本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孔子当然知其原委也有退意,只是对治理鲁国抱有难以割舍的留恋,并对季孙氏有着一丝幻想,希望他的悔悟,甚至重新出现‘三月不违’的和谐局面。他在作着最后的等待,对子路说:再等等吧,鲁国就要举行郊祭了,如果季孙氏仍按礼将祭祀的肉送我一份,我们还是可以留下来的。但是,一心要让孔子离开的季孙氏,没有把孔子应得的祭肉送来,这个信号孔子知道自己该辞职了,这是在公元前497年(鲁定公十三年),孔子五十五岁。
如何看待孔子辞职,我们不妨回到《论语》中去找答案。‘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季子然问:“仲由和冉求可以算是大臣吗?”孔子说:“我以为你是在问其它人,原来是在问仲由和冉求啊!所谓大臣,必须要能以正道来侍奉君主,如果行不通,就不应该再当大臣。现在仲由和冉求,只能算是做具体业务的臣子罢了!”季子然说:“那么他们会凡事听命于季氏吗?”孔子说:“杀父亲和杀君主的事,他们也不会听命的。”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孔子是真正的大臣,能‘以道侍君,不可则止’,这个道是理想、原则、道义,支节可以变,但道不可变,只是从古至今绝大多数的人在‘以道侍君’的原则上不一定能守得了。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冉求本应以道规劝季氏不要犯上作乱,如果季氏不听,就应辞去。可是冉求反而被季氏权势误导了,帮着他搜刮民脂民膏,忘记了‘以道侍君’的原则了,那么相应而来的就是罪过和耻辱,孔子说这不是我的弟子,你们跟我一起大张旗鼓的攻击他。
这里不只是冉求做不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因为富贵与道义出现冲突时,人往往难以取舍,‘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孔子说:“富裕和尊贵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但不用正当的方法得到它,君子是不能接受的。贫穷与低贱是人人都厌恶的,但不用正当的方法去摆脱它,君子是不会去摆脱它们的。君子如果离开了仁德,又怎么能成就其名声呢?君子时刻都应该以仁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那怕是一顿饭的时间,最紧迫的时刻,还是在颠沛流离的时候,也一定会按仁德的标准去办事的。”
凡人取富贵而会舍道义,而孔子超于凡人,在于能正确看待利欲,孔子承认任何人都不会甘愿过贫穷困顿、流离失所的生活,都希望得到富贵安逸。但这必须通过正当的手段和途径去获取。否则宁守清贫而不去享受富贵。在这里孔子不单是‘以道侍君’的大臣,而且是一个承载着道义理想的人,有正确的价值判断,而凡人往往会与子路、冉求的选择相同,但子路、冉求值得肯定的是还有底线,不至于把道德底线都践踏。
无论古今,生活中更多是凡人,其结果呢?可能就落得‘愚忠’、‘为虎作伥’、‘帮凶’、‘助纣为虐’、‘具臣’各色人等,记得有句哲语‘人生的高度在于思想的高度’,孔子就是一个具有思想高度的人,如果不能充分了解孔子的仁政理想,那我们便看不清真实的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