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
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哲学的表达不是一种它漠不关心的外部事情,而是它的观念内在的事情。哲学整体的、非概念地模仿的表现性要素只是靠语言上的表达才客观化了。哲学的自由不过是呼喊出它的不自由的能力。如果向表现的要素要求更多,哲学将蜕化成一种世界观;在抛弃了表现的要素和表达的义务的地方,哲学就开始类似于科学。
对哲学来说,表现和说服力没有被一分为二的可能性。它们是彼此需要的,任何一者都不能没有另一者。思想使表现消除了偶然的特点,表现辛劳地从事思想就像思想辛劳地从事表现一样。只有被表现的思想才是简明的,靠它语言上的表达而成为简明的;模糊地提出的思想是贫乏的思想。表现是在自己表现的东西中制约着说服力。表现绝不是以说服力为代价的自在目的。毋宁说,表现使被表现的东西免遭物化的损害,而且这种损害也是哲学批评的一个对象。不带有唯心主义基础的思辨哲学,需要用说服力的习惯来破除说服力的独裁的权力要求。本雅明起初的走廊论手稿,把无与伦比的思辨的高超技能和与事实内容的密切接近结合起来。他后来在一封信中就该著作最初的完全形而上学的层次评论说,该著作只有作为一种“不允许的‘诗意的’东西”(10)才能完成。这种弃权声明标志着一种哲学在自己的概念每前进一步时都会碰到困难。这或许归因于本雅明闭着眼睛接受了作为一种世界观的辩证唯物主义,但他最终不能把自己的走廊论写进作品中。这一事实告诉我们,哲学只有在它甘冒全盘失败之险的地方才能更活跃——这是对那种在传统上骗来的绝对肯定性的回答。本雅明的与他本人思想相反对的失败主义,受到了非辩证的实证性所制约,他把这种实证性的形式上不变化的残余从他的神学阶段带到了他的唯物主义阶段。比较起来,黑格尔认为否定性就是使哲学摆脱科学的实证性和浅薄的偶然性的思想,具有经验的内容。
在一切特殊的内容面前,思想是一种否定的行动,是抵制强加于它的东西的行动。这就是思想从它的原型,即劳动与其物质的关系中继承下来的东西。理论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鼓励思想肯定的。他们聪明地注意到,肯定性恰恰与思想相反对,通过使思想习惯于实证性可以得到社会权威友好的赞许。在思想概念本身中蕴含的努力,作为消极沉思的对立面已经是否定的——反对每一种想征服它的直接物的无理要求。批判的种子包含在判断和推论即思想形式之中,没有它们,思想的批判甚至不可能进行;如不同时排除它们未能达到的东西,它们就绝不会是确定的;任何不带有它们印记的东西都将被否定——尽管带有可疑的权利——被它们想组成的真理所否定。如果判断一个事物是如此,那么就是潜在地否认事物的主词和谓词的关系会不同于该判断中所表达的关系。思想形式想超出纯粹存在的、纯粹“既定”的东西。思维指向它的材料的矛头不单是在精神上对自然的控制。我们的思维在以暴力对待它的综合对象时注意到在对象中藏有一种潜在性,并无意识地服从这样的观念,即弥补自己已干的事情。在哲学中,这种无意识的倾向成了有意识的。与不可调和的思想相伴随的是重新调和的希望,因为思想对纯存在物的抵制、主体企图对客体发号施令的自由,由于准备对象化而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