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睡中的莫颜被响起来的鞭炮声吓了一大跳，前一刻头脑还迷糊着，只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炮竹声，下一秒就清晰地听到堂屋里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足足持续了好长一会儿。
起床放完开年的鞭炮，父亲在屋内搜寻一番，确认没有留下安全隐患后，回屋睡回笼觉。
她算是被彻底吵醒，再也睡不着。
从窗户看出去，天色还没有亮，村子里此起彼伏的新年声吵醒了睡梦中的人群。
又是一年新篇章。
莫颜紧紧裹在青绿色的被褥内，在朦胧的早晨体味新年的气息，估量着今天几点起床比较好。新年第一天不能干活，她想到昨晚剩下的那盘腊肉肥肠今天还得接着吃，皱了皱眉心。
鞭炮声越来越少，周围渐渐归于安静。
又过了很长时间，天光渐亮，屋外路上出现早起的行人，一边走路一边说着话。父亲的房门打开，在厨房内做早饭。
半个多小时后，他过来敲莫颜的房门，催促她起床。
“新年第一天，可不能偷懒，不然会懒上一整年的！快点起来吃饭了！”
她整个人在被褥里面扭动半天才把衣服裤子套上，费上老大一番劲儿。嘴上不时回应父亲的催促，“已经起来了！”
果不其然，早饭还是昨晚肥腻腻的大块腊肉，令人毫无食欲。她从菜里面拣些酸辣椒，配上坛内刚挖出来的豆腐乳，胡乱地咽了两碗饭。
父亲摇了摇头，啰嗦道：“你可真难伺候，有肉都不吃，又剩下这么些，中午还得接着吃。你到底想吃些什么呀？想当初我小的时候，就只能啃白菜梆子。这些都是你的啊，然后剩下的我来解决。”
每次吃饭都跟完成分配任务似的，她心里不愿，不搭腔也不接招，解决两碗饭后就放下碗筷。
父亲无可奈何地作罢，什么时候莫颜要是那么听话就不是她了。
父亲将回字形的小地桌搬出来，地桌中间放上炭盆，拿出前些年在山里烧的木炭烧上，备上茶水点心。
大年初一，关系相互亲近的亲人朋友之间会上门拜年，喝点茶，吃点瓜子花生，聊上几句。
若是别人上门来，家里什么都没有备，茶水也冷冰冰，实在是不好看。
父亲拘着她不要乱跑，一个小孩子就不要上别人家去给人添乱。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平时与父亲一起干活的人，闲坐一会儿后，相继着离开，接着上其他家去，或是上村前的广场玩牌去。
她被摁着在家陪坐，看他们或是高声阔谈，或是低声私语，着实觉得没什么意味。
直到莫冬在门外喊她，莫颜一咕噜站起来，连招呼都想不起来打，直接奔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们想去庙里玩一玩，你去不去？”莫冬说。
“当然去了，走吧！”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然后约四五个人一起去村后的观音庙。
庙里请了一个外地的尼姑常驻，日常饮食香火都由信徒供应。除了村中的善男信女，还不时有些外面的香客慕名而来，每一年都会热闹几天。
观音庙设在村后石山的一个岩洞内，夏天是乘凉的好去处，冬天里面冷嗖嗖地格外冻人。
小孩们对冷这种东西并不是太在意，往往那里有热闹就往哪儿凑。
此时溶洞内已经进去了不少人，上香的人在最外面开辟出来的庵堂内忙活，搞得檀香袅绕，乌烟瘴气。
再往里进去的洞内就是三三两两玩闹的年轻人。有些人还拿着手电筒，在黑暗的各个角落乱窜，一会儿往上攀援，一会儿跳到下面的通道，一会儿又从仅能容一人穿过的甬道蠕动到隔壁的空间去……
不知道最先是从谁开始的，大家瞪大眼睛在地上捡石头，看谁拣到的更好看更奇特，然后互相比较。中意的揣进口袋，仔细瞧过后不满意的就丢弃。一边捡，一边扔。
莫颜看着她手上的小石块，端详过后，不怎么感兴趣，瞅准地上的一个巴掌大的洞口扔了进去。
“TMD，是谁打我！？”地底下传来愤怒的咆哮，接着一连串的骂声。
她心下一惊，凑上去，趴在巴掌大的洞口往下瞧，视线正好对上莫风，对方用手捂着脑袋，目露凶光，恨不得马上扑过来打人。
此时，抬头的莫风也正好发现了她这个始作俑者。
“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莫风火急火燎地就找路往上走。
看见对方气势汹汹的阵势，莫颜吓得慌乱起来。大家也都急匆匆地跑出庵堂，各自散了。
莫颜去其他热闹的地方消磨了一段时间，估摸着到中午时分，才慢悠悠地回家。
老远就看见莫风妈带着他在家门口闹，指责她心肠狠毒，拿石头砸人脑袋，没家教等等。
莫颜见状本想跑得远远地，不料被旁边的人看见叫住。
父亲的脸色阴沉，被人说得不敢回话，见到她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大过年的都不消停，你能不能听点话，懂点事！无缘无故打人家做什么！”
莫风妈妈上前就要过来拉她，四周的人赶紧劝住，父亲将她推进屋内，厉声说：“一出去就给我惹事，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莫颜理亏，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下面有人。”
“那你跑什么跑？”
她默不作声，总不可能跟别人说怕莫风他们一家子吧。莫风虽然跟她同岁，但不是一个年级，也没有做过同学，没有多少相处。但是他在村里是有名的混混儿，又凶又蛮横。莫风妈妈也是泼辣至极，想当初莫颜母亲在世时，两人还起过龃龉。对这样子的一家人，她平时连话都没有跟人说过，更没有什么接触。
若她砸到的是其他人，说不定早就当时当地跟人道歉和解了，哪里会闹到大人带着小孩上门闹的地步。
父亲与莫风一家平时也不对付，大人之间都没有交情，孩子受了委屈自然要锱铢必较，反正脸皮早就已经撕破，也不在乎再踩上几脚。
莫风妈妈越说越难听，父亲火上心头，上前理论。周围的人两边劝慰，好不容易才把人分开，最后莫风妈妈骂骂咧咧地走了。
“谁都可以欺负到我头上，什么人都来踩一脚！”父亲愤愤不平地说，“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儿！”
莫颜坚持说：“我不是故意地！随手扔的石头，谁知道就砸到他了！”
父亲无奈地斜看了她一眼：“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样的人，一看见就应该离得远远的，理都不要理！小时候，她跟你妈吵架，把你妈气得够呛！”
接下来的时间，她整个人都懒了心思。本来这件事最开始是她的错，但是闹到最后莫颜也没有向莫风道歉，反激起一层火，越加厌恶对方的嚣张，痛恨自己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