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驱内贼赵顼三改制 施妙计王韶定五州（下）
河州既定，说不得效那猛将尉迟敬德日抢三关，夜夺八寨，王韶遂命景思立把地河州，自率大军马不停蹄，乘胜再克宕州，打通洮河路。九月十八日，宋军进入岷州，该地羌族首领瞎吴叱、木令征等不敢拒敌，纷纷请降。王韶遂再次分兵，旋即大破青龙族于绰罗川，迭、洮二州羌族首领钦令征、郭厮敦相继以城投降，巴毡角亦以其族依附宋朝。由此宋军转战五十四日，跋涉一千八百余里，共攻取五州，杀敌数千，缴获牛、羊、马数以万计。战报打入东京汴梁，宋神宗与丞相王安石均自大喜，王韶因功进升为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可谓一战成名，一步登天。熙宁七年王韶被加授为资政殿学士，神宗格外加恩，复在汴京崇仁坊赐其一座宅邸，征其入朝。王韶奉旨还京，春风得意，一路心情舒畅。未料在抵达兴平之时，忽然接到六百里加急军报，闻说景思立兵败于踏白城，羌军复又包围了河州。王韶心中暗恨，遂又日夜兼程赶至熙州，调兵去救河州。当时熙州正加紧设防，王韶命令撤去防守，从熙州守军中挑选二万步骑精锐，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前往解救河州之围。
众将皆道：“有道是救兵如救火，我等愿随将军直赴河州，破敌解围！”王韶却摇头道：“不然。敌人之所以围城不打，是欲待外援至也。今其知我欲救河州，定会埋下伏兵以待，我若直趋而往，必中其计。今其刚打胜仗，士气高昂，故不能直接与其交锋，而应出其不意，去攻其外援，此所谓‘避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兵法之有云也。”于是挥师直扑定羌城，攻破结河族，切断西夏交通；又进逼宁河，分兵几路进入南山，再来救河州。瞎征闻说外援已绝，恐被内外夹击，遂撤兵而去。当初景思立兵败之时，羌人气焰复又高涨，折奏进京，朝廷大臣议论，多要放弃熙河。神宗为之寝食不安，多次诏令王韶须要固守，不要轻易出战，奈王韶未听，反借熙州军解了河州之围，复大败羌兵。王韶返回熙州，沿西山绕出踏白城后，焚烧羌人八千帐，瞎征投降，被押送至汴京。神宗大喜论功，拜王韶为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开非执政者被授予学士职先例。又特授给王韶弟及两子官职，前后共赐强风帛八千匹。不久后神宗再次征召王韶入京，拜为枢密副使，进入执政核心。
话说熙河路虽有建置，但因地瘠民贫，租赋收入稀少，供给全靠各道援助。转运判官马瑊怀疑王韶虚报亏空，便私下暗找熙河路官吏询问具体缘故，王韶闻说多次，于是颇为不满，便欲奏请罢免马瑊，只因王安石一力庇护，屡扳马瑊不倒。王韶由此与王安石逐渐产生矛盾，其后多次以母亲年迈为由，上书请求辞官回家。神宗惜其才能，不能罢黜马瑊，却只让王安石极力挽留。熙宁八年，朝廷便以王韶为经略安抚使，命在熙州、河州、洮州、岷州、永宁寨等地各设州治，又设市易司收买马匹，进行边境民族贸易，受到边境各族热烈欢迎，熙河诸州人情甚喜。通远军自置市易司以来，收本息钱五十七万余缗，吐蕃政权逐渐瓦解。至此，经略熙河、招抚吐蕃各部族成功，王韶所预想使西夏有腹背受敌之忧战略目标初步实现，同时保护边疆各族人民，使其免受西夏侵扰掠夺。设置市易司更为新法创造经验，增添新的内容。此外，被西夏掠夺战争所阻断丝绸之路，又变得畅通起来。
王韶收复五州之际，熙宁七年，定州路副都总管、侍卫步军都虞候杨文广进献阵图及夺取幽燕十六策略，但未及朝廷审批回复，便于当年十一月病逝，享年七十五岁。神宗大为悲悼，下令后葬，追赠为同州观察使。据正史所载，杨文广被名相范仲淹提拔于军伍之中，此后一生征战，大都是与西夏对敌，并随名将狄青平定侬智高之乱，其后复为定州三关边帅，承继其父杨延昭未竟事业，直至病故。当时辽国认为宋朝困于西北边患，就乘机要挟，企图逼迫宋朝割让高阳及瓦桥关以南十县之地。宋朝不舍边关重镇，只得再增岁币换取和平，契丹人犹不罢休，又遣使来争河东地界。杨文广虽已年迈气衰，不甘心朝廷一味乞和，遂在夫人慕容氏扶持下沥血上陈，尽瘁王事。慕容氏颇有见识，因穆姓正是慕容氏音转，故疑其乃是评书中大破天门阵之穆桂英原型。此乃正史所载，而在民间传说中，其夫人却是姓鲍。
因杨文广曾至两广平定侬智高之叛，故在福建留下不少传说，谓杨文广夫人乃是鲍氏。今在泉州永春县中部，有峡谷名唤马跳峡，乃是晋江东溪发源地，又是永春气候分界线：马跳峡内多高山峻岭，较为寒冷，峡外则多低丘盆地，四季如春。峡谷两岸有两块大岩石相对而峙，一块留有四个马蹄印迹，另一块印两个马蹄，虽年久月深并无剥蚀，传说即为当年杨文广追击逃敌时所留。传说宋仁宗时交趾国叛乱，朝廷封杨宗保为平南大元帅（史无其人），杨文广为先锋，统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征讨。因率大军行经江浙吴越之地，进入福建永春。时有山贼故鲍大登，有一对子女，子名鲍世卿，女名鲍飞云，皆有勇力，能征惯战。那鲍世卿恃勇与杨文广交战，被文广挥舞金枪挑中肩头，沿山凹落荒而逃。杨文广追赶，鲍飞云来救，与文广二人相斗数十合不分胜败，又飞石来打，皆被文广伸手接住。飞云由此佯败，飞越峡谷，欲诱文广跌落深谷胜之。未料杨文广乘骑乃是龙驹，狠抽一鞭，轻轻一跃而过，并留下蹄迹，“马跳峡”由此而得名。其后鲍氏受降，鲍飞云与杨文广成亲，然后随夫出征，在平定交趾国中立下许多战功。杨文广马跳峡谷时失落肋下宝剑，寻之不得，只好作罢。清朝末年有永春卖麦芽糖者路过此地，看到马跳坑底有宝剑闪光，就搓草绳涂以麦芽糖，放至谷底，欲将宝剑黏上。未料宝剑提至半途复又掉进谷底，此后再无此剑踪影。
福建闽南更有传说，甚为离奇。说本地山中有妖怪食人，杨文广至此平妖，久战未分胜负。杨文广乃与妖怪相约：只要不出吃人，便应其一事之请。妖怪则提要求道：“只要你脚不碰地，我将常年隐于深洞，否则将儿童食尽，地动山摇！”杨文广应之而返，此后果然只骑马乘轿而行，平日起居亦必以红毡铺地。到临终之时，杨文广不敢着地，遂死于马背。龙驹通灵，知道主人与妖怪之约，于是背驮主人尸首直奔至闽西鬼谷，见王禅老祖。鬼谷子早知杨文广遭遇，遂将其棺木以臣绳悬吊于高空绝壁，使不碰地。并与弟子门人相约，此后世间每换一任皇帝，可将棺木降低一尺。在张贺芳评书《小五虎演义》中，杨文广被山灵道打死，回目唤作：请援兵桂英聚将，战顽敌文广阵亡。野史传闻，按下不提。
按下西北，复说西南。且说西元一零七五年，宋熙宁八年九月，交趾再次发兵六万，大举入侵古万寨，以水陆两路大军进攻广南西路。水军在海上进攻廉州、钦州，陆上则进攻邕州。宋邕州知州苏缄急调集三千人准备迎敌，交遣使向朝廷告急。那交趾国主发兵侵扰宋朝，还不忘找个堂而皇之借口，乃于沿途发告示道：“朕闻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我今出兵，欲相拯济，以解民之倒悬也。”交趾王檄文报至东京，宰相王安石亲自写文予以驳斥，并请皇帝传诏桂州、潭州，使二州兵马向广南西路增援。九年正月，交趾王李乾德率兵围攻邕州，苏缄奋力抵抗，但因寡不敌众兵败城破。城破之日，苏缄先让家人自尽，然后放火自焚，以身殉国。全城兵民近六千人拒绝投降，皆被交趾兵所屠。
宋朝派郭逵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兼荆湖、广南宣抚使，以赵禼为副使，引朝廷大军前往抵御，并命其他各路配合防范。郭逵、赵禼率军先收复邕州、廉州，随后进入广西，进攻广源州。在宋军猛烈打击之下，交趾军节节败退，一直败回本国。宋军乘势攻入交趾境内，交趾王李乾德大惧，于是动用象军抵挡，亦被宋军效仿当年潘美战法以火功打败，宋军顺势攻占决里隘。李乾德复令在夹口隘设伏，但被郭逵识破，反而将计就计大败伏兵，直挺进到距离河内只有九十里，顿兵河上。由于没有船只渡河，郭逵再次设计，佯作退兵在岸上设伏，诱交趾兵渡河前来，一举将其主力歼灭，并抢夺敌军战船渡河，兵临河内城下，迫使李乾德投降。此后由于宋军不适应当地气候，染病死去过半，郭逵因此引军撤回，逼令交趾王写下降书顺表，恢复每年向大宋朝贡。经此征越之战，虽然时间过久，兵将颇多折损，但却彻底使交趾知道宋朝厉害，从此再不敢轻易犯境，直到北宋灭亡。此役亦为赵构建立南宋奠定稳固基础，免于被金国及交趾南北夹击窘态。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王韶针对引来交趾来犯之事，却上奏朝廷道：“决里、广源二州建置，臣以为乃是图名忘害。当举事之初，臣据理力争，本欲节用民力减省开支，但朝中大臣皆不愿听，以至以熙河之事责我。臣本意不欲损朝廷而可得伊吾卢甘，故谏止以熙河作路，河、岷作州。今既不为朝廷所容，则不如引退。”王韶方以驻边武将跻身政坛，便将屡用兵事、劳力费财之过归于朝廷，神宗览奏颇为不悦，故将王韶贬知洪州。王韶因在谢恩表上颇多怨言，又被降职知鄂州。元丰二年，王韶被复职改任知洪州，累封至太原郡开国侯，但晚年言语失常，状似癫。复又生毒疮溃烂，甚至可见五脏六腑。元丰四年六月二十四日，王韶逝世，享年五十二岁。朝廷追赠为金紫光禄大夫，谥号襄敏。宋哲宗即位后，令熙河路立王韶庙，至宋徽宗时因王韶有开拓西河之功，于是赐王韶庙额为忠烈祠，又加赠为太尉、司空、燕国公。再说王安石离朝被贬，元丰改制施行，富弼遂被复用，任命为开府仪同三司。前宰相王尧臣之子王同老上书道：“先父任参知政事，正当仁宗天子服药，曾与富弼、文彦博商议立皇储之事，次日仁宗病愈，此事方才作罢。”神宗向文彦博确认后方得知实情，遂嘉奖富弼不自夸功劳，授为司徒。元丰六年闰六月，富弼去世，终年八十岁。神宗亲撰祭文祭奠，追赠太尉，谥号文忠。宋哲宗亲篆“显忠尚德”，命翰林学士苏轼撰文刻写，加赠太师。
宋熙宁九年之时，正是西夏大安二年，西元一零七六年。此年正月，西夏主李秉常年满十六岁，开始亲理朝政，但实权仍操在太后与国舅梁乙埋手中。李秉常十分喜好汉族儒家文化，凡在与宋朝作战中俘虏汉人文士，皆向其请教和学习宋朝礼仪制度，准备在西夏复行汉礼，废除蕃仪，便于大安六年正月正式下令付诸实施。梁太后与梁乙埋及母党势力竭力反对，李秉常不予理会，并于次年欲结好宋朝，借其势力对付梁氏母党势力。使节李清正准备出使东京汴梁，却被梁太后得知，遂召集幸臣罔萌讹等密谋，诱来李清饮酒捕而杀之，又将李秉常囚禁在距应天府宫五里之地木砦。同时下令命梁乙埋与罔萌讹等聚集兵马，控制河梁要道，断绝都城与外界联系。李秉常被囚消息传出，皇族亲党及各地部族首领纷纷拥兵自固，与梁氏母党势力对抗。梁乙埋多次派亲信持银牌招谕，晓以利害，但无人听命，一时西夏处于混乱之中。正是：历朝最忧乱陇甘，只因胡马度祁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