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驱内贼赵顼三改制 施妙计王韶定五州（上）
宋室名将多文士，庞籍韩琦范仲淹。不如王韶纸书到，西夏五州尽夺还！
——第六十二回诗引
开篇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王安石再次入阁拜相，复加封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依旧得掌大权。但因吕惠卿居心叵测，结党营私，并与故主王安石反目作对，朝廷也只得驱之出朝，外调为陈州知州便了。王介甫虽回朝堂，奈何物是人非，风光异于昨日，非但反对派有增无减，便是变法派内部亦已严重分裂，新法再好，亦无其人加以推行，奈何奈何！熙宁新法虽得到神宗皇帝赵顼鼎力支持，但实行起来举步维艰，又由于新法在多方面触犯享有特权官僚、地主、商人利益，故而激烈反对不断。反对力量之巨难以言表，甚至得到太皇太后、皇太后及神宗皇后三级内宫及外戚支持。同时新法本身亦存在许多缺点，故亦遭苏辙、韩琦、司马光等正直大臣反对。保守大臣反对新法，王安石早有思想准备，但是改革派内部分裂，打击格外沉重。神宗也不似前几年言听计从，甚至不再重视王安石意见。王安石渐感力不能及，乃对神宗叹道：“汉天下事便如煮汤，如此加一把火，复泼一勺凉水，则岂有烧开之日耶！”转过年来，便因身体有病，复值其子壮年而逝，已无法集中精力过问政事，屡次要求辞职。神宗只好准奏，复罢相出判江宁府。此后直到去世，王安石再也没有回朝。
列位看官！王安石两次罢相，其实都是赵顼向守旧势力妥协结果。赵顼为保皇位，必获大臣及后族支持方可，但希望通过变法富国强兵目标并未改变。于是一边安抚守旧大臣，启用吕公著、冯京、孙固等，一边利用王安石坚持改革，居中平衡新旧派力量。王安石出任参知政事之时，因向来与富弼不和，富弼多次声称病退，数十次上奏。神宗问道：“贤卿告退，谁能代之？”富弼推荐文彦博，神宗沉默不语，久而言道：“王安石如何？”富弼也沉默不语。青苗法颁布后，富弼以为会财利聚集于朝廷，致天下人心分散，故坚持不执行。提举官赵济弹劾富弼不执行圣旨，侍御史邓绾又求将其交付有司处置，于是以左仆射之职改判汝州。王安石见天子和稀泥，于是说道：“富弼虽受责罚，却不失于富贵。昔鲧违命被诛，共工貌恭心傲而被流放，富弼同时犯有两罪，只夺使相之位，又何能阻止奸邪耶？”神宗终不能答。富弼求回洛阳养病，神宗同意；不久又上疏请求告老回乡，神宗便复其武宁军节度使及同平章事之职，命以司空、韩国公之衔致仕。似神宗此般两派皆不得罪，欲行变法可乎哉？
王安石二次罢相次年，赵顼改年号为元丰，从幕后走到前台，亲自主持变法。虽是天子亲自主持，然而旧臣及后族依旧反对不止。赵顼失去王安石本就伤心，又要独自面临巨大压力，不免愈加恼火，于是实行强硬手段推行新法，严惩反对官员。北宋中期冗官成灾，官僚机构庞大，官员急增，大批官僚无所事事却身居要职，办事效率低下，得过且过之风盛行。宋神宗经过深思熟虑，决心对官僚体制进行改革。先对中央机构进行整改，使台、省、守、监之官实典职事，领空名者一切罢去，而易之以阶，因以制禄；次设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统管中央行政。中书省主管宣布皇帝命令，批复臣僚奏议，决定重要官员任免；门下省主管审议中书省所定事宜；尚书省设宰相，分六部，行使实际权力。三设兵部，只管保甲、民兵等事，实际兵权仍为皇帝和枢密院掌管。如此宋初以来中央机构虚职多而实职少弊端得以扭转，三高官官不预朝政，六曹不厘本务怪象消除。屡经不断努力，宋朝基本建立起更有利于君主中央集权制，其基本制度一直实行到宋朝末年，未再进行大变。体制改革之后，其次又统一全国官员薪金，原来虚官改为相应等阶，以阶级领薪，以便于对官员考核使用，使卿士大夫涖官居职，知使责任，而不失宠禄之实。宋神宗元丰改制，虽有一定积极作用，但不可能进行彻底机构体制改革，精简官员，因而徒有良好愿望，却不可能达巩固改革成果目的也。元丰八年正月，神宗赵顼由于对西夏战事惨败，病情恶化。大臣王珪等劝赵顼立储，神宗乃立六子赵佣，改名为刘煦。赵顼由此强国梦想破灭，人生也已走到尽头。
说话的！你道对西夏用兵大败，却又是因为何事？原来便在王安石熙宁变法与宋神宗元丰改制十六年间，边关多事，未及表述，趁此神宗病重期间，便可敷衍一番也。且说宋神宗初即帝位之时，便志存高远，一面欲以改革内政实现富国强兵，一面立志改变在西部地区被动挨打局面，期求彻底制服西夏。欲先取灵州消灭西羌，乃图北伐，奋然将雪数世之耻，一改前朝对西夏采取防御政策，转为积极进取。其策略要点便是发兵夺取西夏左厢横山之地，切断西夏赖以生存的右臂，再傍取熙河湟鄯之地，隔绝西夏与吐蕃联系，从右翼边境压迫西夏，彻底解决西夏威胁，消除西部边患。因有此志，便向群臣问计，以择善者行之。
时有建昌军司理参军王韶字子纯，号敷阳子，乃江州德安人，足智多谋，富于韬略。因上《平戎策》三篇，详论取西夏之略道：“夫欲攻取西夏，当先收复河、湟二州，使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近攻打青唐，若下之则必挥兵向南，掠夺秦、渭二州，牧马兰、会之地，切断古渭交通，征服南山羌人，西筑武胜城，派兵骚扰洮河。则陇蜀各郡皆受威胁，唃斯罗部瞎征兄弟何能自保乎？今唃氏子孙只有董毡稍能自立，瞎征、欺巴温等势力不过一二百里，其焉能与夏人抗衡耶！武威以南洮、河、兰、鄯，皆汉代所辖郡县，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沃，皆宜羌人生存。所幸今各羌分裂，互不统属，正好各个击破。一旦各部臣服，唃氏敢不归顺！则河西李氏，即为我掌中之物矣。唃氏子孙中，瞎征势强，羌人所惧者。我若招抚使居武胜、渭源，纠合宗党统治部族，习用汉人之法，彼时夏人虽强，而不为我治者不过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而已。如此行事，则对大宋有肘腋之助，又可使夏人各部自立，不能连结，此谓平夏之上策也。”神宗览策大悦，因与王安石商议，即命王韶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之职，主持开拓熙河事务。由此王韶以文人出掌军事，担负收复河湟重任。
当时蕃部俞龙珂在青唐一带势力最大，渭源羌人与夏人都想加以节制。宋军诸将皆议宜先对俞龙珂进行讨伐，王韶止住，因借纠察边境带领数骑直到俞龙珂帐中，分析成败胜负，当晚又留宿其营。次日早晨，羌夏部族首领皆遣部将随王韶东去。多日之后，俞龙珂亦率部属十二万人臣服朝廷。王韶初战兵不血刃而得大功，遂又上奏朝廷道：“渭源到秦州一带，良田弃置无人耕种者上万顷。望设置市易司，以求商贾之利，将经商所得复以治理农田。”宋神宗采纳其计，改任著作佐郎，仍命王韶提举。经略使李师中上奏道：“王韶欲侵占边境弓箭手田地，复将市易司移至古渭，臣忧其秦州乱事将起，是得不偿失也。”王安石支持王韶，为此罢免李师中，以窦舜卿接替其职，并派李若愚进行调查。李若愚到后，问王韶所说荒弃不耕农田在于何所，王韶无言以对。窦舜卿亦只发现一顷田，还是地主因罪没收，后又归还。李若愚上奏说王韶所谓荒田皆是谎报，为此王安石又罢免窦舜卿而任命韩缜。韩缜于是附会王韶，说其奏报是实，于是李师中、窦舜卿都被贬谪，而王韶则升为太子中允、秘阁校理。将领郭逵奏说王韶私下贷市易钱，王安石谓其诬告，又将郭逵调任泾原。宋神宗志在收复河、陇，于是命令修筑古渭城，组建通远军，以王韶知军事。
熙宁二年，西夏乾道二年七月，梁太后假借夏主李秉常名义，向宋朝上表，请求恢复西夏蕃仪，得到宋朝允许，于是次年改元为天赐礼盛国庆元年。便在国庆元八月，梁太后亲自点集三十万兵马，以弟梁乙埋为帅，几乎倾巢出动，命军士带着百日干粮，攻伐沿边宋朝五路，大举进攻宋朝大顺城。军屯榆林，距宋庆州四十余里，游骑直逼庆州城下，由此宋朝陕右大震。正在此时，却因吐蕃首领董毡乘虚率兵攻入西夏西境，迫使梁乙埋匆忙撤军。次年，宋夏争夺罗兀城，西夏乞求辽国出兵助战，最终险胜一筹。其时西夏甚感财政拮据，兵力疲困，乃与宋朝议和。熙宁四年，吐蕃大将穆尔、结舒克巴等集结于抹邦山，直逼狄道城。熙宁五年七月，王韶派兵至渭源堡和乞神平，击败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羌人据守险要之地，宋朝诸将欲将部队布置在空旷平地，王韶说道：“敌人若据险不出，我只有徒劳而归。今既已涉入险要，应占领之也。”遂率部直趋抹邦山，与羌军对垒。敌军居高临下攻击，宋军稍受挫败。王韶亲自披挂上阵，指挥部队反攻，羌人大败，洮西大为震动。
其时瞎征闻报羌人大败，遂带兵渡过洮河来援，被击散羌人复聚。王韶戒令部将由竹牛岭路出动，虚张声势，以牵制敌人，而暗地率部攻打武胜。遂与瞎征部将瞎药相遇，双方激战，宋军大败瞎药，遂进驻武胜，建为镇洮军。朝廷闻报大喜，遂迁王韶为右正言、集贤殿修撰。王韶乘胜而进，又击退瞎征，降其部落二万人。更镇洮之名为熙州，划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由是朝廷复命王韶以龙图阁待制知熙州。熙宁六年三月，王韶攻取河州，熙河地区羌族首领木征逃走。不久集兵数千反击香子城，掠去宋军辎重，侍禁田琼率七百兵救援，进抵牛精谷，遭木征引羌部袭击，兵败被杀。王韶急遣先锋苗授等自河州回击，大败羌部兵。苗授与钤辖奚起合兵，再攻牛精谷羌人诸部，获胜后还守香子城。
王韶两战获胜，便又遣知德顺军景思立打开牛精谷通道，复将羌部所掠去辎重尽数夺回。由此宋军士气复振，王韶趁机引军回击。未料木征极善游击战术，引轻骑复入河州，又将河州城夺了，并固垒而守，使宋军首尾不能相顾。王韶只得先筑香子城控扼要地，复遣军渡洮河攻克康乐城，自率军破珂诺城。四月下旬王韶兵还熙州，遣军平南山之地，建康乐城、刘家川堡、结河堡，打通饷道，随而率军破踏白城，转兵香子城。六月，宋神宗下诏令景思立率本部军二千队进击河州，王韶率军支援。羌兵埋伏于南山，欲待宋军渡洮河后断其归路，集兵保天险摩宗城。不料行事不密，为细作探知报予王韶，王韶于是命令部将王君万率兵五千，取捷径袭取摩宗。此时原已归降羌人又发动叛乱，王韶回军攻打，一举攻下诃诺木藏城，穿越露骨山，直将瞎征驱赶向南进入洮州境内。再往前追击，发现道路崎岖狭窄，宋军只好弃马徒步而行。瞎征命部将结彪据守河州，亲自带兵包抄回来，反一路尾随追兵，欲借地形之利聚而歼之。却未料王韶于沿路皆留有细作探马，发现羌人在后跟随，遂报与主帅，王韶于是回军奋战，大败瞎征，继而分兵两道，一道由部将率领进围河州，一道亲自率领，紧追木征不舍。此后宋军连战皆胜，木征败走，结彪开城门投降，由此宋军平定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