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的高中时代（老师篇）
我选两个老师谈谈，一个是高一时的语文老师邹道进，还有一个是高三时的英语老师杨振国。
当然，影响过我的老师很多，但经过时间筛选，这两位老师的人格魅力，依旧像缆绳一样，牵引着我这艘远行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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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道进老师，是我刚上高一时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
他个子很高，也很瘦，看上去就很有个性。
第一节语文课，他吟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
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
问苍茫天地，
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
浪遏飞舟！
你知道当我听他吟诵这首诗时，我是什么状态吗？
我整个身体都起鸡皮疙瘩了！当时，我感觉自己真的走进了秋天，还有一丝凉意向我袭来。那一刻，我的天空，也下起了落叶。
我依旧记得，他吟诵诗时的声音有一丝苍凉。他一边吟诵，一边在教室里行走。他不经意间的摇头晃脑，让我心生敬意，某个瞬间，我感觉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知识分子！
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知识分子？那就是他的血液里，一定流淌着《诗经》《离骚》、先秦诸子、魏晋名士、大唐诗人、宋代词人……他一定是一个有历史感、有文化感的人，因为，他不是孤立的个体，几千年的文明就沉淀在他的生命中，他眉宇间闪烁的从容大气，自然跟一般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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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人还是很准的！果然，在日后的课堂上，道进老师展现出他深厚的文学功底和涵养。
他讲古文，几乎不用看书，直接用粉笔把原文写在黑板上，然后逐字逐句地讲。他的字，是我见过最好的字，没有之一。我用四个字评价吧，“魏晋风骨”！
有时候，在讲具体某个字时，他会把这个字的甲骨文画在黑板上，然后讲解这个字的含义。他说，他希望培养我们对语文的兴趣，而不只是局限于考试。
我印象中，他从来没讲错过或读错过任何一个字。他说，《现代汉语词典》他从头到尾翻过几十遍。
高一时，我们每周都要练字。这种练字，其实就是敷衍了事，随便找个文章抄抄，然后上交。一次，我的练字本发下来，上面居然有红笔画的圈。我仔细看了看，又查了查资料，原来，柳永词中的“正恁凝愁”被我抄成“无恁凝愁”。一字之错，道进老师帮我圈了出来。
我心想，这种练字，其实主要看字写得好不好就行了，至于字写错了，就拉倒吧。但道进老师却帮我圈出来，说明他是一个对文字非常敏感、非常严谨的人。当然了，也说明他对中国古典诗词的熟稔。
从那以后，我就暗下决心，以后我千万不能写错字，甚至连标点也不能写错。严谨，是我从道进老师身上学到的一大品质。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买了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放在宿舍的枕头边。每天睡觉前，我都会翻看词典。
既然我浩哥早就立志要打造属于我的文学世界，那么，一个个字，一个个词，正是组成我文学世界的根基。这就像，再豪华的别墅，也是一砖一瓦建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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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高中，我唯一担任过的班干就是生物课代表。正是道进老师任命的。我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任命我做生物课代表。难道我有生物学家的气质吗？
当时的生物老师是个女老师，研究生，刚毕业，没什么经验，所以管不住学生。但她喜欢布置作业，发试卷给我们做。
作为生物课代表的我，总是故意拖慢收作业的速度。每次，等班上所有人生物作业交到我这，我才开始写我的生物作业。不会的，就抄一下，抄完，我才把我们班生物作业交给那个女老师。
最后，期末考试，我们班一共五十几个人，有四十几人生物都考到了90分以上。而作为生物课代表的我，只考了46分。
现在想想，我辜负了道进老师任命我做生物课代表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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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学不好，只能加快我向文科靠近的步伐。所以，学期结束，要选科时，我自然选择了文科。
高一第二学期，重新分班，我进入了文科班。幸运的是，道进老师还教我语文，只不过，他成了另一个班的班主任。但没关系，只要能听他讲课，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开始说过，道进老师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有个性的人，那么，他的个性具体体现在哪方面呢？
首先，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敢说的人。
在谈到学生与他的关系时，他曾说：“喜欢我的人不一定是好东西，但讨厌我的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在谈及考试作弊现象时，他曾说：“我也是四大神捕之一，只不过有时候不想抓你们。有些同学，自己成绩一塌糊涂，还把试卷给人家抄，你以为你是丐帮帮主啊！”
为了说明自己工作很勤勉，他曾说：“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鸡还没起床，我晩上回去的时候，‘鸡’已经睡觉了！”
为了让谈恋爱的女生洁身自好，他曾说：“谈恋爱要用上半身，如果用下半身的话，你的下半生也没了！”
……
他的这些言论，看似另类，看似嚣张，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世俗规范的一种挣脱。在他身上，飘逸着中国文人的豪迈与不羁。教高中生，对他而言，太屈才了，他的生命情怀，绝对可以“hold”住现在的大学生。试想想，如果他在大学教书，他的一些经典言论，被学生拍成视频放到网上，绝对可以成为网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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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啤酒倒进酒杯，上面也许会泛起泡沫，但激烈的泡沫下面，不见得没有好啤酒。
看一个人也是如此。他也许表面上张牙舞爪，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如果他内心有一把尺，他对这个世界、对人生有自己的想法，那么，我觉得，这个人还是了不起的。道进老师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他曾说，他是一个佛教徒，一个人去过西藏。
他也曾说，他喜欢晚上，透过家里的天窗，看北斗七星。
他还说，有一天，等他退休，他会回自己的农村老家。在房子后面种竹子，在门口种蔬菜，没事就浇浇水，或者到河边钓鱼。
我记得，我也曾看过他在学校报纸上发表过的文章，好像是关于他小时候过年的事。印象中，他的文笔很流畅、质朴，且醇厚。
正是这些，构成了我对他的整体看法。他一定是个性情中人，和他喝酒，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应该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吧！
一次，我到他办公室，看到他身后墙上贴着一幅他写的毛笔字。哇，写得太好了！哪天，我能收藏他一幅字，就好了。
关于道进老师，我就写到这。因为，到了高二，我们又重新分班，他不再教我语文了。但是，在校园里，我只要看到他，还是会盯着他多看几眼。看到他走路的样子，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在讲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嬉笑怒骂、挥洒自如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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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时代，相信你们都会给老师取绰号。什么“灭绝师太”“小霸王”之类的。
我给高三英语老师杨振国取的外号叫“大师”。这可没有什么贬义，而是尊称。
渐渐地，我周围同学都称他为“大师”。
跟道进老师相比，杨振国老师的生命色彩没有那么浓烈。他的风格，是成熟稳重、偶尔冷幽默的那种。
但他的学识非常渊博。他上英语课，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晚自习坐班，他就坐在讲台前看历史方面的杂志。不管下面学生讲什么话，如何起哄，他头都不会抬起来看一下。那种专注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什么“你们要听讲”“你们要奋斗”“你们要好好学习”……这些通常老师喜欢说的话，他从来不说。我感觉他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喜欢把英语作文写得好的学生范文贴在教室的黑板报上。他说，写英语作文，要有驾驭词汇的能力，要用高档的词，要做到Up-grade（升级版）。
Up-grade，升级版，一个多么有趣的词。我当时想，我以后写中文文章，也要做到Up-grade，让我的文章能更上一个档次。
高中毕业后，一个同学请客吃饭。我们同学坐一桌，老师坐一桌。我还去敬了杨振国老师酒。那时的浩哥，还是一个传统的、害羞的、腼腆的boy，我居然喝的是啤酒！对，你没听错，我喝的就是啤酒！当时杨振国老师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搭在我肩上，跟我寒暄了几句。第一次离大师这么近，我还有点小激动呢。
我突然想起，有一个晚自习，大师把白天没讲完的试卷拿出来准备给我们讲完。有一个瞬间，我看着他，教室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眼镜镜片和手表表面闪耀着一丝光芒。那一刻，我在想，我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多么有涵养、有深度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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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老师，可遇而不可求。同样一学期，交那么多学费，幸运的话，你会遇到一个对你一生都有影响的老师。但多数情况下，平凡的老师居多。
邹道进老师和杨振国老师，是我高中遇见的，最有人格魅力的两位老师。
谨以这篇文章怀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