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新年
大人望挣钱,娃儿望过新年。
父亲最爱说这句话了。终于盼来了望眼欲穿的新年。
大年三十天,五星街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门框上贴满了红彤彤的对联,五颜六色的财神爷年画贴在两扇大门上。真是欢天喜地过大年,红红火火一条街。
我和丹青“咯嘣咯嘣”的嚼着甜脆的炒红薯干,笑嘻嘻的挨个儿的数着满街的红灯笼。
从街头数到陆小云和唐茹的家,又数到街尾吴珍珍,曹韦文和谢雨秀的家。
我还出奇不意的给丹青一个惊喜,从衣兜里掏出父亲给买的新年礼物“小鸡啄米”玩具。只要手指头轻轻的一捏手柄,两只铁公鸡就一只低头,另一只抬头的把小铁盘啄得“嚓嚓嚓”的响,那逼真的动作,让丹青“咯咯咯”的大笑不止。
余大爷高兴的提了一瓶老烧酒,从街口走了过来。付伯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说:
“余大爷,新年快乐!”
“老付,新年在你那儿啊!同喜同乐哈……。”
“过年过节,嘴巴不歇,回家煮香肠腊肉去啰。”街这边的钱大婶乐呵呵的说。
整条街炖鸡煮肉的香味,香飘四溢的窜出来。放鞭炮的声音也在街头巷尾陆陆续续响起。
父亲站在街檐边,把一长串鞭炮挂在竹杆上,然后划燃火柴点着。刹那间,“噼噼”“叭叭”的爆响声震耳欲聋,炸开的纸屑四处飞溅。一股滚滚浓烟,升腾到高高的梧桐树梢上。我和姐姐用手蒙住耳朵,边咳嗽边喊:
“过新年,吃团年饭啰!……。”
堂屋里的木桌上,摆满一盘盘切好的香肠和腊肉,清炖鸡湯,红烧全鱼……。好丰盛,年味浓浓的团年饭。
父亲举起倒满了酒的酒杯对母亲说:
“老太婆,辛苦你了,日日夜夜的纺纱又带孩子,我敬你一杯……。”
我学着父亲那样,举起了小酒杯,张开小嘴喝了一口,那又辣又苦的酒水被我“噗”的一声吐在地上,用竹筷夹了一块腊肉喂进嘴里。惹得姐姐“哈哈”大笑。
傍晚时候,母亲烧了一木盆热水,让我和姐姐把光脚丫泡进去。她说,大人小孩都要在年三十晚上洗净身上的灰尘,换上新衣新鞋,才能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
邓妈早就说好了,三十天晚上她们家要烧木炭烤大竹烘笼,还要烘花生和黄豆给娃儿们香嘴巴。我们几个小伙伴,都是丹青邀请的“小客人”。
我和姐姐穿着新棉衣,踏着新棉鞋,高兴的到丹青家守年夜去了。
“琳子,玉子,快进来坐。”
邓妈热情的递过小木櫈。
珍珍,韦文、雨秀,她们已围坐在那里,大家都穿着过年新衣裳,小脸笑得跟盛开的桃花一样。
邓伯往烘笼子里添加了几块木炭,笼中瓦盆里的木炭“咝咝”的冒起了火光,散发出的热气把我的手和脸都烘得很暖和。
小邓松穿着虎头鞋,来回的穿梭在众位姐姐的身边,他调皮的抬起小脚,朝我的腿上踹了两下,口齿不清的说:
“咬姐姐,咬……姐姐。”
我抱起小松,在他的脸蛋上猛的亲了一口。
邓妈把准备好的花生和黄豆,埋在烘笼的炭灰里。不一会儿,花生,黄豆发出“嗤,嗤,”的破裂声,窜出一股烘熟了的香味。
邓妈邓伯很慈祥,逢年过节都喜欢孩子在一起凑合着热闹。邓妈左手端着瓷盘,右手用竹筷夹出花生和黄豆,然后对我们说:
“刚出火的很烫,凉一会儿才能吃啊。”
丹青好象等不及了,她急的端过盘子,鼓起小嘴“呼呼呼”的一阵乱吹,口水都喷到我的脸上了。烘笼里的炭灰也被吹飞起,弄得大家的头上身上都是灰沫。
邓伯用手拍着丹青的脑袋打趣的说:
“你干吗呢?弄的满屋生“辉”(灰)了。”
半夜里,猛烈的鞭炮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噼噼,啪啪”感觉房屋都要被炸翻转似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直闹腾到天亮。
大年初一,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开始了。
城镇里的人们和乡下的村民们,都穿上整齐干净的过年衣服,邀上亲戚朋友,带上老人和孩子,一起进城过新年。大家聚集在太和镇最繁华的街道上,观看花灯,舞狮子,耍龙灯。
我和姐姐跟着父亲,从朝阳门逛到南华宫,又顺着石城墙转到了北门城楼。热闹非凡的太镇城,已是涌挤不通,人流络驿不絶了。
许多外地来这里卖玩具的小商贩,他们肩上扛着用竹杆梱扎的稻草靶,上面插满五颜六色的油纸风车和拨浪鼓。商贩手里不停的揑着油花纸小泥人,发出“叽叽咕叽叽咕”的叫声用来吸引孩子。孩子们眼睁睁的看着都不愿意离开,我和姐姐也不例外。父亲只得掏出钱币,让我们去挑选喜欢的玩具。
拨浪鼓在我手掌里搓得“嘣咚嘣咚”的响。小泥人在姐姐手里揑得“叽咕,叽咕叽”的叫得欢。
北门城楼边的饭馆里,堂官的手臂上搭着一条棉抹布,忙碌的穿梭在食客的饭桌中间。
父亲走上前去,低声的跟他说着什么,只见他拖着浑厚的嗓音唱诺着:
“请客人上坐,来叁碗红油杂酱面,宽汤,宽面、宽猪油哦!……。”
父亲说,逢年过节的,有商铺饭馆开门做生意,人多热闹正是赚钱的好机会。
小时候我心里总是在想,过新年真好,吃好的穿好的,还有家人陪着玩耍,要是天天都过年该多好呀!
(谁能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国泰民安,吃的好穿得漂亮,高楼大厦汽车洋房,美好的生活就是天天在过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