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与作者的创作心理一般追求立异,力图脱出前人的窠臼不同,文本阅读的一般心理趋向于求同,即力图准确地把握作品的真实内涵,力图使自己的理解符合文本的原意。在文本阅读之中,读者总是尽可能地消除文本中的不确定因素,因为不确定因素往往无定形、无定质,谁都难以认同。而对于头脑中原来并不存在的新鲜因素,读者往往不得不从自己已有的经验库存中搜寻与之相近或相通的经验加以改造和重组,使它与文本中的经验大体对应,从而反过来也丰富了以往的阅读经验。但是这种丰富往往是与读者的阅读痛苦相伴而生的。虽然痛苦之中时常伴随着一种审美的愉悦,但这种审美愉悦远不如在文本阅读中当文本描述的经验和读者以往的经验相一致时来得直接,当两种经验相一致时,读者由于自身的经验得到印证,求同心理得到了满足,一种因熟悉而引起的亲切愉悦之感便油然而生。正因为如此,接受主体的创造性在“文本阅读”中体现得并不明显。
如果说“文本阅读”是一种注重同构式的阅读,那么“文体阅读”应该说是一种解构式的阅读。它一反“文本阅读”的求同心理,在思维层面上表现出一种求异的特性。它试图解构文本的本意,赋予原文本以新鲜的文体含义。这种含义可以是确定性的也可以是非确定性的,在这当中接受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将得到充分的张扬,因为解构本身也是一种创造。解构式阅读的具体操作方式是找到文体的具体表现形态,即文本中相互对立的不确定的文体因子,通过颠覆固有的等级关系使接受主体不停留在任何一个单的文体因子上,并以此进入一种阅读的解构状态。“文本阅读”是以探寻文本的中心意义以及语言的确切含义与特征为最终目的的,更确切地说它所探寻的文本意义与语言意义,带有鲜明的人文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色彩。而解构式文体阅读并不注重最终的终极意义,只注重阅读过程本身,甚至完全忽略确定的文本意义,更不用说这种文本意义与作品的文本的真实含义是否一致。重要的不是意义,而是接受主体的阅读,这种解构式的阅读不再是文体意义的解码活动,或能指与所指的确切表达关系,而是在文体的差异中显示出一种意义的无限补充、替换,甚至可以说是程度不同、漫不经心的误读。它把文本意义变成了历史神话,使文本在很大程度上呈现出“精神手纸”的状态。近年来,对于先锋的实验文体的阅读上,有些评论家进行了有效的解构式的文体阅读,如李以建的《叶兆言小说的解构与重构》、方克强的《叙事态势:建构与解构——评李其纲的中篇近作》、陈晓明的《暴力与游戏:无主体的话语——孙甘露与后现代话语特征》等,这些无疑为解构式的文体阅读提供了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