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永流传:时光中闪耀的文字(套装共8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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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籍与历史

若读者们看腻了现代小说,不妨读读伊拉斯谟伊拉斯谟(Desiderius Erasmus):尼德兰哲学家,16世纪初欧洲人文主义运动主要代表人物。他知识渊博,忠于教育事业,讽刺经院式教育,反对死记硬背,主张学习自然科学。其一生始终追求个人自由和人格尊严。——译者注的信札。当年,有很多人会寄信给这位饱学之士,其中不乏来自朋友们善意的提醒。例如,某中世纪教师在来信中写道,“听说您正考虑写一本反对路德教派的小册子,为免拂逆教皇对您的关心,请您务必注意措辞”或“从剑桥那边回来的人说,您正在筹备出版一本散文集。为了保全自身,您可千万不能以卵击石,得罪我们这位有权有势的皇帝”。

看来,作者要考虑的事情远不止自己的著作,还包括鲁汶鲁汶(Louvain):比利时王国的一座城市,位于首都布鲁塞尔以东大约25公里处。因其历史悠久的天主教鲁汶大学(现已更名为鲁汶大学)和美味的啤酒而享誉欧洲。——译者注的主教、英格兰国王、索邦神学院索邦神学院(Sorbonne):法国巴黎大学旧称,早期以神学研究享誉。——译者注或剑桥神学院的可怕教授。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其中任何一方,轻则失去可观的收入和官方的保护,重则落入宗教裁判所的魔掌,被碎尸万段。到了现代,刑具作为古董已被收进了博物馆,宗教裁判所也在百年间陆续关闭,对于从事文学创作的人来说,所谓官方的保护已不存在实质用处,历史学家的聚会上也不会有人拿“收入”说事。然而,当我一提到想写一部关于宽容的书时,另一种形式的劝告和建议马上涌进我那与世隔绝的小屋子。

“哈佛大学拒绝黑人入住宿舍了。”某个书记官来信说道:“请务必在书里提一下这种令人遗憾的事情。”“马萨诸塞州弗雷明汉市的三K党决定联合抵制当地一个公开承认信仰罗马天主教的杂货店老板,如果可以的话,请在写书的时候也就此事发表一两句分析。”诸如此类的书信多如牛毛,堆积如山。

毋庸置疑,来信中提到的这些事情都很愚蠢,也很不理性,应该受到谴责;但从本质而言,这无非是某些团体或个人不文明及缺乏公共精神的恶劣表现,还不至于以不宽容论处。官方和教会的不宽容往往与国家法律紧密相连,把迫害忠良当成是神圣的要职。白芝浩白芝浩(Walter Bagehot):英国最著名的经济学家、政治社会学家和公法学家之一。——译者注曾说,历史应如伦勃朗伦勃朗(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年,欧洲17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也是荷兰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伦勃朗画作体裁广泛,擅长肖像画、风景画、风俗画、宗教画、历史画等。——译者注的蚀刻画,只让光芒投射在最好最重要的事物上,其他的则留给黑暗孤芳自赏。即使到了现代,不宽容的事件也时有爆发,但在各种媒体翔实的记载中,我们依然能看到富有希望的光辉未来。以往的很多事在祖辈们眼里都是顺理成章的至理名言,眼下却引起了年轻后生们的激烈争辩;而对于年轻后生们奋起保护的新思潮,祖辈们只觉着不切实际,荒诞不经。他们通过打压下层民众的示威游行,在抵抗新思潮的战争中取得暂时的胜利。

请原谅我无意在书里讨论上述之事。因为我不想花太多的篇幅描写略有小成的当铺老板如何势利、独霸一方的北欧人如何今非昔比,或是边远地区的福音传教士如何胸无点墨,农民牧师和巴尔干岛上的拉比拉比(Rabbi):犹太人中的一个特别阶层,是老师也是智者的象征,指接受过正规犹太教育,系统学习过《塔纳赫》《塔木德》等犹太教经典,担任犹太人社团或犹太教教会精神领袖或在犹太经学院中传授犹太教教义者,主要为有学问的学者。——译者注又如何食古不化。这样的人我们身边实在太多,他们虽然思想偏执,人品却还不错。况且若没有政府撑腰,他们都是无害的存在,在开明的社会里更是如此。

个人的不宽容令人讨厌,不仅容易引起社区群体的不快,而且还存在着比麻疹、天花和长舌妇人加起来还要多的弊端。幸好,不宽容的个人无法充当刽子手,一旦他自以为能凌驾法律之上,左右他人生死时,自然会有警方阻止他的一意孤行。另外,不宽容的个人也不能监禁他人,更无权规定每个国民的思考方式和生活习惯;如果他非要我行我素,必会招致所有百姓的强烈不满,届时所谓的新法令就会变成一纸空文,就算在天子脚下也无人执行。

总而言之,在自由的国度里,个人的不宽容绝不可逾越大多数公民所能容忍的极限。当局的不宽容却不然,它的权力之大,足以生杀予夺,只手遮天。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它对所有的异见充耳不闻,对无辜之人不存丝毫恻隐之心;为了让自己的残酷决定看起来师出有名,它假借神灵之名,假传上天的旨意,宣称只有当选的最高领导人才能拥有解开生命之谜的关键。有鉴于此,本书谈及的不宽容都是当局的不宽容,若我忽略了个人的偏执,请读者们再次原谅,毕竟我一次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