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略》之分类法
向等校书既毕,各有叙录。“(向子)歆遂总括群书,撮其旨要”,《隋志》。“种别为七略”。据《汉书》卷三十六。后汉东观藏书,“并依《七略》而为书部”,班固“又编之以为《汉书·艺文志》”。《隋志》。故其书虽失传,而其分类犹保存于《汉志》。名虽为七,实际仅分六部。《汉志》称其“有《辑略》,有《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虽列《辑略》于首,而原书则未必然也。颜师古注:“辑与集同,谓诸书之总要。”观乎后世仿《七略》而作之佛教目录,如法经《众经目录》七卷,前六卷为分类目录,最后一卷谓之众经总录;费长房《开皇三宝录》十五卷,前十四卷,为帝年,代录,入藏目,最后一卷则仅列全书总目,上书表序及诸家目录之总目。以彼证此,则《辑略》之为《七略》总目也无疑。推其体制,殆即《汉志》全文,包括书目、篇卷数及每类小序。其首必有刘歆《上七略表》,而每书目下必无小注。说详《溯源篇》。故《七略》之分类表,可由《辑略》之后身《汉志》而推定其系统如下:
“大凡书六略、三十八种。”其分类之标准不一:有聚传习一部古典之书为一类者,如《易》、《书》、《诗》、《礼》、《乐》、《春秋》、《论语》、《孝经》八种是也。有聚学派相同之书为一类者,如“儒”、“道”、“法”、“阴阳”、《诸子略》。“名”、“墨”、“纵横”、“农”八种是也。有聚研究一种专门学术之书为一类者,如“小学”、“兵权谋”、“兵形势”、“阴阳”、《兵书略》。“兵技巧”、“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十五种是也。有聚文章体裁相同之书为一类者,如“杂”、“小说”、屈原等赋、陆贾等赋、孙卿等赋、“杂赋”、“歌诗”七种是也。其法草创,前无所承,原无深义。如《诸子略》既有《阴阳》,《兵书略》又有《阴阳》,种名重复,亦所不嫌。一也。“阴阳家者流”,既“盖出于羲和之官”,其“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又与《术数略》之“天文”、“历谱”无异;而“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亦与《术数略》之“五行”、“蓍龟”、“杂占”无异。然分列于《诸子略》,独不入《术数略》,虽曰虚理有殊于实艺,而强剖一家之学于绝远之域,终属不合分类之原则。二也。《诗赋略》分为五种,而前三种概以一《赋》字为标题,漫无区别。小序复称“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则孙屈二家,作风如一,何缘而判为二种。
“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既与屈原不同,何缘独置《扬雄赋》于《陆贾赋》之后而悉列其他数家于《屈原赋》一种中?除非不问作风之同异而惟体裁之同异是问,否则殊乖分类之义。三也。往往同一种中,又复杂附绝不同类之书,如附《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太史公》、《汉大年纪》十二家之书于《春秋》,附《帝王诸侯世谱》、《古来帝王年谱》于《历谱》。若谓史书甚少,不必独立;则其他各种,每有六七家百余卷即成一种者;而谓以十二家五百余篇之史书反不能另立一种乎?若谓史书与《春秋》原为一家之学,不应另列;则《诗赋》又何以自异于《诗经》?其不合理四也。乃至如形法兼收地理、相人、相刀、相六畜之书为一种,其为乖谬,尤不待言。五也。其他如《管子》既列《道家》,而其《弟子职》篇又入小学;《七十子所记》百三十一篇即《礼记》。既列《礼经》,而其《三朝记》又入《论语》;《伊尹》、《太公》、《管子》、《鹖冠子》重见于《兵权谋》及《道家》,《苏子》、《蒯通》重见于《兵权谋》及《纵横家》,《淮南王》重见于《兵权谋》及《杂家》,《荀卿子》、《陆贾》重见于《兵权谋》及《儒家》,《墨子》重见于《兵技巧》及《墨子》;此皆一时疏忽,偶未检点。而后人必欲推尊其书,谓有别裁互见之例。章学诚。甚至有为《汉志》代撰条例者,孙德谦。多见其“托古改制”耳,岂《七略》之原质哉?窃谓《七略》之功远逊于《别录》,而其分类律例亦无足重轻。后人誉之过其实,毁之非其罪,纷纷者皆多事也。其稍可称者,惟视实用之“方技”、“术数”、“兵书”与空论之“六艺”、“诸子”、“诗赋”并重,略具公平之态度。然亦由于校书另有专官,非必刘歆有此公道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