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曲阳春白雪
休沐日。天空湛蓝，深邃高远，万里无云。
书房。
孟笑正站在书桌前临摹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红药放下手里正在研磨的砚，踱步到门前。
“管家，有何事？”
“师爷，府内有一女眷找老爷有事，来人说是耶将军府内耶小姐的贴身丫鬟。”管家恭敬道。
“她现在何处？”
“正在院内等候。”
这时，正在专心临摹字帖的孟笑停下笔，径直越过红药，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走吧。”
红药看着孟笑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对她表现的疏离和冷淡，心里便有些苦涩，但她很快就将其掩去，若无其事地跟随在他身后。
廊檐下不远处，一位身穿鹅黄色罗衫裙、头梳双丫髻的姑娘正恭恭敬敬地立在院子内，眼睛却在东张西望，待她看到着一袭白衣、稍显慵懒帅气的孟笑时，急忙迈着小碎步上前。
“孟公子，我家小姐有请。”小丫鬟开门见山便道。
孟笑问：“你家小姐找我何事？”
“我家小姐见今日天气晴好，又久闻公子才识出众，所以，想要约公子一同游湖泛舟，附庸风雅，交个朋友。”
红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丫鬟的一举一动，她心道：这就是将军府的丫鬟？这举手投足间的礼仪，和身上的穿着打扮，说是谁家的千金小姐，怕也是有人相信吧！
孟笑将右手放于腹前，微微一笑：“多谢你家小姐抬爱，既是如此，孟某愿随小姐而去。”
说完，孟笑转身，微微一笑，他看向红药，声音温和，听不出一丝异样的变化道：“红师爷，今日是休沐日，你不必再跟我外出了。”
孟笑看着面无表情的红药，心里的一丝期待瞬间消失，他本想故意气她，看她是何表现，没想到红药竟像听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根本就掀不起她内心的一丝波澜，意识到这里之后，孟笑便带着既埋怨又气愤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药看着他气愤决绝的背影，眉头轻蹙，眉间染上一抹转瞬即逝的忧伤，很快，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碧水上面，一条豪华古典的画舫船停靠在岸边。
画舫船通体朱红色，舫上有两座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赫然立于船头，舫上有优雅曼妙的美人靠，有彩画，有绘有野兽的浮雕柱子和五彩祥云，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兽身上的每一片毛发都细细可数。
再加上雕刻、花窗、弧线优美高高翘起的船尾，以及船尾的雕花栏杆与船舱、船头的雕刻遥相呼应，船身四周雕刻上有美好寓意的五彩祥云，给整条船增添了富贵、华丽的气质。
光看画舫的豪华外观就足以知晓舫内人物的高贵身份。
孟笑第一次见到如此古典奢华的画舫，心中不由得唏嘘不已。
他刚踏上船头，迎面就看到一位“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花样少女，孟笑心里不由得一惊，天下竟有如此灵动美丽的人儿，实属罕见。
他情不自禁地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表情竟显得有些呆愣可爱。
两人对视许久，女子终于抵挡不住男子的灼灼目光，她面容羞涩赧红，不再直视对方，然后，轻轻拿起手绢遮挡住害羞的侧颜。
孟笑身后的丫鬟见到两人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踱步到女子身旁，声音愉悦道：“孟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孟笑这才回神，他急忙因自己的失态而向女子道歉，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懊恼不已。
“在下孟笑。”孟笑举手作揖道。
“耶娘。”耶娘声音柔弱道。
简单的介绍之后，两人并肩站在船尾，眺望远处的山峦。
画舫开始缓慢向湖中游去。
红药坐在房内，心不在焉的练着字，但越练，她的心绪越烦乱。最后，索性坐在椅子上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她心想：孟笑年轻有为，以后上门说亲的媒婆肯定多得数不胜数，这其中，定会有一位能俘获他的心房；而她红药，只是占了年少时与他相识，伴他左右的光荣，才让他有心意与她。
现在，已有大将军亲自出马，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这对孟笑日后的发展来说，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再说，将军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光从今早看到的丫鬟就能知晓一二。
另外，耶将军的女儿今日也主动邀请孟笑，这就说明，对方对他已经有意，而孟笑没有拒绝，选择了前往，也就说明，他同样对对方也有心意，想要试着发展。
自古娶亲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越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越是如此，不说孟府和将军府的姻亲是否高攀，但孟笑的妻子，总不会轮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上。
抛开红药之前的半人身份，光从她的身世家底来说，就跟孟笑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两人日后结合，孟笑的父母也绝不会答应让她成为孟笑的妻子，哪怕孟笑据理力争，最终两人成亲，但因为红药背后没有娘家人的靠山，日子终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越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娶的妾室越多，而孟笑日后也免不了这样，毕竟，妾越多，越能体现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以及家庭地位，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炫耀骄傲的事情。
而她红药虽然无父无母，没有显赫的家室，但她却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同分享自己的丈夫。
想到这里，红药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然而，这一切的考虑都将是不现实的。
所以，她现在还是对什么都不要有妄想的好。
她双手用力拍了下大腿，气势十足的从椅子上站起，中气十足道：“难得的好天气，又难得的休沐日，怎能窝在家里，浪费掉大好时光呢！”
说完，她就兴致高昂地出门了。
画舫。
孟笑仰头看着怀中抱着一把精致华贵的琵琶的耶娘，此刻她眉眼含笑，正向他款款而来，孟笑努力稳住紊乱的心神，对她微微一笑。
“公子若不嫌弃，耶娘愿为公子演奏一曲。”
孟笑望着她含羞的模样，心中道：真是一个惹人的妖精！
他点了点头，随后，画舫内就响起了清新流畅的旋律、活泼轻快的节奏。
孟笑眼神深邃地望着在琴弦上快速流转的纤细手指，它们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似的，优雅而又美丽。
不自觉的，孟笑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柔情。
一曲毕，孟笑大声鼓掌，心情大好，他中气十足，轻松愉快道：“没想到耶娘竟将这首《阳春白雪》演奏的如此美妙，怕是宫廷乐手也难与你一比高下了吧。”
“让公子见笑了，耶娘只是平常无事，闲来学着玩的，哪能跟宫廷乐手相比啊。”耶娘放下琵琶，依然声音柔弱道。
孟笑站起身，踱步到美人靠前，望着一汪的湖水，又望着远处的群山，激情澎湃的吟诵道：“冰消暖至地回春，俄观碧天边，斗柄又回寅。暖风吹寒退，天地也氤氲。鸧鹒声由是自然而鸣，宇内飞潜动植咸新。感乾坤生育之恩，各因其材而笃焉。雨露均，草木萌芽动，卵胎湿化，有生於斯时而成形。由是万物辉，人间五福锡焉，皆沾化育恩。”
“公子懂得真多！”
“如今已经进入二月，过不多久就要到春天了。耶姑娘演奏的正是时候啊！”孟笑感到一阵心旷神怡，愉悦道。
他转身看着盈盈笑意的耶娘，笑着说道：“不是我懂得多，是这首《阳春白雪》太有名了！世人谁人不知呢？”
“可是能听懂的人并不多啊，就像楚襄王问宋玉时，宋玉给出的回答是一样的道理，这叫曲高和寡；《阳春白雪》非常有名，但是由于它的难度较高，能听懂的人并没有几个。所以，公子还是非常厉害的。”
孟笑眼中露出了赞赏，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耶娘，耶娘望着才华横溢而又帅气的孟笑，突然面红耳赤地低下了脑袋。
“那演奏这首曲子的人是不是更厉害？”孟笑低沉反问道。
耶娘的脸色更加红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