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除恶（四）
即便再窄，大江也有二十来丈宽，小舟在江心滚滚大浪中穿梭，犹如暴雨中的飞鸟。
王正卿站在船头，稳稳而立。江上卷起巨大浪花，拍打在小舟之上，碎成一片水珠，四散而去。连续的浪花扑来，水珠落下，如同暴雨一般。
突然间，江心之下无数气泡翻涌而出，好似沸水蒸腾。继而一团巨大的黑影浮现。
“来了！”
王正卿凝神秉气，放开船桨，纵身飞上天去。小舟失了王正卿的操控，顿时在汹涌的大江中犹如无根浮萍。
老船翁在剧烈摇晃的船舱中，吓得面色苍白，紧紧抓住船舷，想要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莫怕！”
褚严坐在船上，如扎根峭壁的老松，无论小舟如何动荡，身体也不会摇摆，好像与这船融为一体。
“定！”
褚严淡然，轻声一喝，言出法随。这小舟突然间就停了下来，如同江中矗立的一块顽石，那汹涌的江水从船身两旁划过，不沾分毫。
船身静止，不在摆动。褚严微微一笑：“看，可不没事。”
王正卿凭空而立，聚起神链，比起昨夜，这神链更加凝实，显然一场斗法下来，大有收获。
神色肃然，王正卿伸手一指，那神链甚有灵性，绷得笔直，电射入水，直扑那道黑影。
黑影在水中倒是灵活，身子一侧，躲开神链，动作间泛起的水流涌动，化作数道翻滚的水花。
“缚！”
一击不中，王正卿衣袖一卷，神链随之变化，抖了个圈，再次罩向那黑影。
被不断纠缠，本是等着小舟过来的黑影恼怒，一声尖啸，两道巨浪冲天而起，好似大江刨开，从中显出一尊巨龟，昂头跃起，脖子一伸，丈许头颅下，大口张开，里边利齿寒光阵阵，一口咬向王正卿。
看着体型巨大，且河龟应是迟缓，不过这龟妖却不同，这一跃动作迅捷，脖子伸得老长，巨大的头颅来势及快，眨眼之间已到王正卿脚下，口中一股腥膻之气扑面而来。
“锁！”
王正卿巍然不惧，对扑来的龟妖视若无睹，只是秉气一声大喝，舍了神链，一道枷锁凝成。抚掌向下一按。
散发威严神光的枷锁一闪而过，没入龟妖身体之中，此刻王正卿膝盖，已经没入龟妖巨口，只差分毫，那龟妖就能一口将他吞下，只是这枷锁入体，便能冻结法力。那龟妖顿时一僵，巨大的身躯犹如陨石从空中坠落，砸进大江之中。
巨大身躯入水，激起数丈浪花。巨大的震荡夹杂雷鸣般的巨响，引得两岸落石滚滚，砸落江中，好似下了一场石头雨。
那龟妖入水之后，身躯一震，王正卿便感觉与之联动的枷锁已被那龟妖震碎。
褚严静坐舟中，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心中暗忖：到底还是仓促了。枷锁之法，本就是阴司手段，对龟妖的克制不够。王正卿又是仓促间用出，法力凝聚的不够，所以只能定住这龟妖片刻。
这边还在思忖，那边龟妖在水中摆脱枷锁，怒气更甚。一股水流从江中涌起，托着它巨大的身躯，重新露出江面。
“你是何人，敢来我落魂涧找茬儿？”
声音充沛洪亮，两岸峭壁之间回声环绕，感觉响彻天地。
王正卿俯首而视，不屑回答，召回神链，当头就朝那龟妖抽去。神链落下，那龟妖纵身跃开，托身的水浪被抽得破碎，化作水花满天滴落。
龟妖暴怒，这老头也太欺负人了，既不吭声，当头就打，而且出手便是要命，定然是要不死不休了。想着巨大身躯一抖，化作一个驼背白须的老头，手中拿了把小巧的石刀，纵身跃上天去，与王正卿相对而立。
“大。”
老头儿将手中石刀抛出，催动妖法，那石刀迎风而长，怕有丈六，刀身厚重，其间石头纹理细腻。
“小心了，这石刀乃是用涟江一点元水三百年打磨而成，是个宝贝。”
褚严见了，连忙传音王正，让他小心。
话音刚落，石刀就已斩来。呼啸声中，有丝丝水气溢出，化作一片刀芒，石刀未至，刀芒已经迫近跟前。
此刀灵性充沛，龟妖本是水属，与这石刀更加契合，这一使出，就非同凡响。王正卿也不硬接，闪开刀芒。同时一点，一道手臂粗的青色雷电从天而降。
雷电劈到石刀之上，刀身微微一颤，那化作刀芒的水气倒卷而归，没入石刀之中。龟妖身体一顿，顿时觉得自己与石刀的联系少了一丝。
三百年的温养之功，这一丝损耗，自然不足为虑，但这青雷却是要多加小心。纵身躲过神链。石刀飞舞，又朝王正卿扫去。
一手挥动神链，与龟妖周旋，王正卿一面调动神力，不时一道青雷落下，却是专劈龟妖的石刀，不一会儿功夫，石刀已接了十多道雷霆，起码损失了数年的温养之功，就是那石刀上的纹理，也有数条暗淡了一些，让那龟妖既无可奈何，有心痛不已，气的哇哇大叫，指挥这石刀就对着王正卿一阵乱劈。
安心对战之时还好，王正卿一时间也拿不下这龟妖，但火气上来，虽攻势凌厉了许多，但也自露出破绽来。
那龟妖一心操控石刀，对神链的顾及便少了许多，等了片刻，王正卿瞅见一个空档，挥手一道青雷将攻来的石刀劈退，接着神链挥出。龟妖虽极力躲避，但还是慢了一步，神链正好打在它的左肩之上。
踉跄一晃，差点儿从空中跌落下去，龟妖慌忙稳住身形，只是便没了时间在操控石刀，王正卿好整以暇，又是一神链挥落，龟妖无奈，只能运起妖力，后背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龟壳。
神链砸在龟壳之上，发挥铿锵的金铁之音。那龟妖只觉得一沉，体内妖力翻涌，眼冒金星，被打的掉下几丈。
慌忙定住身子，却发现链子紧跟着又追着砸了下来。龟妖只得再运起妖力去扛，同时高喊一声：“收。”
飞在空中的石刀倒飞回来，待到手中，又是一把小巧的刀子。神鞭再次打在龟妖身上，一口鲜血喷出，化作一片血雾，它却借着下沉的力量，化作一道流光，一头钻进江水之中。
再次一转，恢复妖身，伸出头来，恨恨的盯着王正卿，开口骂道：“你个毛神不要得意，今日定不干休。”
说着，两道黑芒脱体而出，王正卿举起神链，正要打消了之，地下褚严却是伸手一点，任由黑芒破空向远方而去。
“莫要慌张，且等等。”
褚严开口，王正卿便收了法力，站在天上。“看你还有甚么手段，我等着。”
龟妖斗大眼珠骨碌碌乱转，到底刚才吃了大亏，不敢在去斗法，只能嘿嘿冷笑，牢牢看住王正卿，生怕他走了。
“贵，贵客，莫如收手吧！”
小舟平稳，外边斗法，也无法撼动分毫，再见那妖怪打不过，吃了大亏，老船翁也逐渐平复下来，知道自己怕是遇到了神仙中人。只是见龟妖归江，双方对峙。于是劝解道，在他看来，妖怪哪里是这么好杀的！
“老船翁莫言多言，只管观战，这般事，怕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呢！”
老船翁鼓鼓囊囊，却没有说出来，大约还是不情愿，只是不敢说，甚至不敢腹诽，谁知这位有什么神通，万一知道了，恼羞成怒，岂不危险。
就在此时，两道黑气自远方袭来，十分快速，眨眼间，已到了江畔，落在一方峭壁半腰突兀而出的巨石上。
“哎呀，您看您看，早就您走了，如今又来了两个，这可如何是好。”
再不能说，也得说了。老船翁站起身来，在狭小的船舱中转着圈，焦急的报怨着。
褚严看了，顿时乐得笑出声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好时候。您放心，我看您天庭饱满，隐有福寿之光，今天啊，死不了。”
便在此时，只听见那峭壁之上，一个好听的声音笑着说道：”好个老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